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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其樂融融的壽宴(下) 文 / 看泉聽風

    「說得好!」皇帝擊掌朗笑道,「你們有此心,總算不枉費朕的一番教導。」

    陽平雖然字字不離樂平,可光看樂平的穿著,便知那番話尚不知是否樂平所言,就算是樂平所說,也定是有人教的,今天大家都穿著很喜氣,但衣物首飾真正花費不斐的卻不多,大部分首飾都是舊有的,只有元貴妃母女四人從衣服到首飾都是簇新的,甚至樂平的還穿了一條極奢靡的花間裙。

    「陛下,陽平有此胸懷,固然有您的教導,可您還忘了一位功臣呢。」高皇后笑道。

    「哈哈,朕糊塗了!都忘了愛卿之功。」鄭啟親自執盞給皇后倒了一杯美酒,「愛卿,朕敬你一杯。」

    高皇后含笑同皇帝碰杯,抬袖舉杯一飲而盡後道:「臣妾謝過陛下嘉獎,但此功臣妾不敢擅專,柳婕妤才應得首功。」

    這時候眾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默默無聲的坐在元貴妃身後的柳婕妤,柳婕妤今年不過二十五六歲左右,容貌比起後宮其她妃嬪要遜色不少,但眉宇間自有一股書卷的清氣,在讓人眼花繚亂的後宮中,彷彿一朵小小的茉莉,看似毫不不出挑卻自有其誘人的芬芳。

    柳婕妤生有四皇女陽平公主、六皇子,她出身微jian,其父是醫士,柳婕妤自幼、飽讀詩書,入宮之後也嚴以律已、寬以待人,對鄭啟某些她看不慣的行為也屢有勸解,她也是後宮中唯一不以容貌得寵的妃子,鄭啟曾贊其為「賢德人」。

    聽高皇后提起自己,她暗暗叫苦,但還是邁著平穩的步子,上前給帝后請安,高皇后對鄭啟笑道:「陛下,您也要敬柳婕妤一杯呢!」

    鄭啟對後宮一向不甚講究,笑著讓內侍端了一杯酒給柳婕妤,「就依愛卿之言,愛妃朕也敬你一杯。」

    「妾不敢。」柳婕妤得了皇帝的獎勵,跪接過帝后所賜的美酒印下後,方忐忑道:「這是妾應做的。」

    高皇后偏頭對鄭啟道:「陛下,柳婕妤養育帝子女有功,今日又是太后壽誕的大喜之日,不如錦上添花,好好嘉賞柳婕妤,也算雙喜臨門?」

    「依愛卿之意,該如何嘉賞柳婕妤呢?」鄭啟和聲問皇后。

    「臣妾聽聞柳昭儀幼年便熟讀女誡,入宮之後德容言功更無一缺失,如今九嬪,唯有昭儀之位尤空,周禮有言,九嬪掌婦學之法,教婦之四德,臣妾以為該晉柳婕妤為昭儀。」高皇后道。

    「愛卿是後宮之主,妃嬪升降,全由愛卿做主。」鄭啟道,內外命婦任命獎懲都是由皇后做主的,這方面鄭啟從來不插手,即使皇后懲罰的是他寵妃,他也不會管,這也是高皇后即便無子,後位依然穩如泰山的緣故。

    高皇后含笑稱是。

    「妾恭謝陛下、皇后厚愛!」柳婕妤跪於帝后前謝恩。

    帝后夫妻的談話,讓宮妃們各個暗恨在心,雙手掩下袖底,狠狠的擰著絲帕,似乎把絲帕當成了柳婕妤,昭儀乃九嬪之首,其上只有皇后和三夫人之位,柳婕妤只因帝后讚了幾句陽平,便得了昭儀之位,怎麼不令眾人嫉恨?

    元貴妃的雙目更是幾欲噴火,柳婕妤是元家的遠親,柳氏容貌不過清秀,但從小通讀經史,是家鄉出名的才女,元家讓她入宮,就是讓她幫元貴妃固寵的。這麼多年她和陽平一直小心翼翼的伺候她們母女,現在她居然踩著自己一下子變成了昭儀,就算她沒躍到和自己一樣的等級,元貴妃也嚥不下這口氣!

    常山一聽柳婕妤居然晉陞柳昭儀了,不由大急,阿母不是答應她,要教訓樂平和陽平的嗎?怎麼陽平的母親都受封了?崔太后示意她稍安勿躁。陸言冷眼瞧著樂平目光冰冷的掃過陽平,一臉的不屑,低頭嘴角悄悄的往上揚了揚,活該!

    柳婕妤的晉封,讓宴會的氣氛更熱火朝天了,妃嬪們一個個卯足了勁討好崔太后,同時也不忘高太皇太后和高皇后,鄭啟更是對妃嬪的獻藝來者不拒,一口一個愛妃,獎勵也是毫不吝嗇,華美的衣料、精緻的首飾,如水般賜下,宮妃們一個個芳心直顫,等壽宴結束,帝后相攜回椒房宮休息,宮妃們依依不捨的散去。

    常山扶著崔太后回內室休息,見母親滿臉疲憊,不由心疼的忙讓侍女給母親卸妝,她蹲下身體,給母親脫了履襪,把母親的雙腳浸入熱水中,摸著手中那雙白皙如昔,但肌膚已然鬆弛的腳,常山突然意識到,母親老了。

    崔太后見女兒的舉動,略有恍神,似乎在常山很小的時候,她時常給自己泡腳,那時候自己還是一個出身微寒的妾,從一小商戶進入大梁最高級的豪門,一言一行都是戰戰兢兢的,就怕有什麼出差錯的地方。只要她出了任何差錯,嘲諷她的人不是她的婆婆高氏,也不是大娘子豫章,更不是鄭裕的其她姬妾,而是鄭家的那些僕役!他們會用驚訝而嘲諷的目光注視著她,會嬉笑著譏諷說果然是商女,連這點規矩都不懂……

    崔太后閉了閉眼睛,也正是因為自己吃了那名多苦,所以她才對女兒多有縱容,她不想自己吃過的苦再讓女兒再受一遍。鄭啟雖是她肚子裡出來的,可從小由鄭裕的岳母王夫人和豫章養大的,母子兩人感情並不太親近,一直陪著的崔氏只有常山,她輕輕的摩挲著常山的頭髮,「是不是怪阿母沒有幫你罰陽平?」

    「沒有,是孩兒任性了——」常山低著頭悶聲說,阿母已經夠累了,她還要逼著阿母幫自己出氣,她太不孝了。

    崔太后讓宮女伺候兩人梳洗完畢,揮退宮女,自己半躺在床榻上,一手輕拍女兒的背,「寶兒,阿母這次可以幫著你罰樂平,可元妃她究竟是太子生母,若是事情做絕了,等我走後,吃虧的還是你啊。」崔太后一片慈母心腸全為女兒考慮了,兒子是什麼性情她是知道的,她將來走後兒子不會對女兒太無情,可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阿母是我太任性了,你不要為了我費心了——」常山難過的說。

    崔太后看著女兒難過的神情,笑著搖頭,「你啊!想到哪裡去了!我只說不明著幫你懲她們,又不是真放過她們了!」崔太后淡淡道,「我的孫女豈是兩個妾妃輕易可以欺負的?她們既然情同姐妹,那就讓我看看她們能不能同富貴。」崔太后向來柔和眉宇間,此時浮起了冷意,從妾一步步走到今日尊榮的太后之位,崔氏如果真是如今展現出來那麼溫和無爭的話,早就死的連屍體都化成灰。只是年紀越大,她開始為後輩祈福了,兒子又是強勢的個性,她才漸漸收斂了鋒芒。

    常山怔怔的望著母親,她不懂母親的意思是,她已經幫阿嫵出過氣了?

    「寶兒,你說為什麼這麼多人都想要權勢?」崔太后也不讓女兒回答,逕自說道:「就是因為權勢可以掌控一切。就如今天高麗華一句話,就可以讓柳氏從小小的婕妤升為九嬪之首,也讓陽平大大的露臉了一次,你說等她們回宮,元靜坦會有什麼反應?」在元貴妃心目中,柳婕妤母女就是她捏在手心裡的下僕,如今下僕一朝踩著自己上位……崔太后輕笑,或許今晚會很熱鬧。

    「阿母,難道是你讓高麗華冊封柳氏為昭儀的?」常山驚訝的瞪大眼睛。

    「冊封命婦是皇后的事,管我什麼事?」崔太后輕笑搖頭,「她元靜坦母女有膽子敢在皇后面前嫌棄高元亮,她就知道得罪的皇后的下場。」

    「阿母——」常山剛想說話,突然貼身女官急至,「太后!」

    「什麼事?」崔太后悠然的移了移身後的軟墊,來了嗎?果然她太看高元靜坦了,她還以為她會再忍一會呢。

    「元貴妃剛才掌摑柳昭儀,陽平公主上去阻攔,被元貴妃一掌推開,撞上案幾,現在暈過去了,據說額頭都破了。」女官低聲道。

    常山聽得興奮的臉都紅了,「阿母——」不愧是阿母,今天她從頭到尾根本沒說上一句話,就讓兩個寵妃兩敗俱傷!

    崔太后臉色一沉,「自作聰明!」她吩咐女官道,「派殤醫去看看,別留疤痕了。」

    「唯唯。」女官連連應聲。

    崔太后女兒滿臉興奮,無奈的點點女兒的額頭,「她們可是你的外甥女!」若不是還想給女兒、外孫女留條後路,她何必這番費心機的折騰。元靜坦太出格了!給她點教訓,也好讓她知道如今後宮還輪不到她做主,太子不是皇帝,皇帝也不是只有太子一個皇子,崔氏眼簾微垂,遮住眼底的寒光。

    貴妃毆打新晉陞的昭儀,樂平公主打暈陽平公主的消息,像是cha上了翅膀,很快傳遍了整個皇宮,候瑩聽到這件事,笑了笑,就讓宮女熄燈睡覺了。

    陸希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梳洗完畢,在查看輿圖,她正為父親要當益州刺史的事憂心,仔細計算阿父過去需要帶多少人,路上需要注意的事項,刺史府那邊是不是要先派人過去整理,還有路上的安全光是家裡部曲的護衛可不夠……哪裡有什麼耐心聽後宮的八卦?就漫不經心的應了幾聲。

    說話的丫鬟是她帶進宮的陸家家僕小雀,小丫頭今年不過十歲,性子跳脫活潑,踢毽子踢得極好,高太皇太后很喜歡看她踢毽子,陸希每次入宮,都會帶著她,她繪聲繪色講完自己聽到的情況後,意猶未盡的評價道:「大娘子,這下元貴妃和樂平公主可要倒霉了。」

    「何止她們。」陸希隨口道。

    「還有誰會受罰?」小雀疑惑的睜大眼睛望著陸希。

    陸希笑而不語,煙微一把拉著她出去,「好了,大晚上的那麼多廢話,還不睡覺去!」

    陸希聽著小丫頭委屈的嘟噥聲,目光再次放在輿圖上,計算著耶耶去益州路上要多少時間。

    陸言還在臨帖,聽到宮女的回報,譏曬道,「真是爛泥巴扶不上牆,抬舉了也是白抬舉!」

    貴妃打昭儀,傳出去不好聽,可也沒人會把這個當正事,聽完頂多一笑罷了,貴妃、昭儀份位再尊貴,也不過是皇家妾罷了,又不是正妻。當然元妃受罰是肯定的。但貴妃打皇女,這可不是訓誡幾句就能過去的事!元氏即使膽大包天,也不敢真對公主動手。

    此事到底如何,就全憑帝后一念之間了。更別說就算元氏真打了陽平又如何?只要皇帝一天不想換太子,元妃就不會受什麼真正的懲罰。倒是小妾爭風吃醋殃及女兒這種沒臉事,足以讓她那個皇帝阿舅把這件事徹底壓下去,甚至還會怪柳氏母女不識大體,有意將事鬧大,讓他沒臉,元氏母女和柳氏母女這次是兩敗俱傷。四頭蠢豬!陸言冷著臉恨恨的在紙上重重的劃下一筆,居然在大母壽誕這日鬧事,不給她們一點教訓,她們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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