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白花花的炫目光彩中,龍子昕看到一個渾身散發著光的男人,穿著一套白色家居休閒裝,宛如芝蘭玉樹一般靜靜佇立,舉手投足間一片貴。
「昕昕……」高大挺拔的男人看見她,慢慢蹲下來,張開雙臂,笑容迷人。
六歲的她穿著漂亮短衫,精緻的褶皺領邊,寬鬆的袖口襯托她肉嘟嘟的小手,十分可愛。
「爸爸……」撲過去,小腦袋往他懷裡蹭了蹭。
父親伸出手輕輕地捏了捏她的小臉,「我最最漂亮的寶貝,等你長大了,爸爸要做第一個給你送花的男人,絕不讓其他男人搶了先。」
「爸爸,什麼叫長大?什麼叫其他男人?」
「長大了,自然就有其他男人。」
「我不要長大,不要其他男人,我就要爸爸,就要爸爸……」六歲的龍子昕緊緊摟著父親脖子。
「小傻瓜……」父親忽然朗聲大笑,笑聲越來越遠。
「爸爸,爸爸……」
何俊峰剛剛睡著,忽然聽到龍子昕痛苦的低喃聲,連忙坐起身,只見她的額頭上都是汗,精緻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有眼淚順著她的眼眶緩緩滑落……
心揪成一團,「小龍女,小龍女……」何俊峰想要搖醒她。
龍子昕半瞇著眼看了他一眼,也不確定看清楚了沒有,重新閉上了眼睛,眼角淚痕未乾,也浸濕了某人的雙眼。
何俊峰拿了毛巾幫她擦汗,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卻是久久不肯鬆開。
他只得騰開另外一隻手幫她把汗擦乾,她抓住他不放,「爸爸,我想你,想媽媽……」
原來龍子昕高燒出現了神志不清。
「我們去醫院。」不能任由她的性子,否則,非出事不可。
鄧希玥下了班,開車慢慢駛進公寓大門,透過車窗,遠遠看見一個身穿黑大衣的男人懷裡抱著什麼,朝著一輛車走去,可能是那男人太過俊帥優,早已吸引很多來來往往的人頻頻向他回頭張望。
一個青年女子因為看得太投入,沒有看清前面的路,差點撞到花壇上。
鄧希玥不知怎了,下意識就覺得那人極有可能是何俊峰,他抱得會不會是龍子昕?
腳下油門一踩,方向盤一打,逕直開過去。
果然,人神共憤的男人不是何俊峰,還能是誰?
「何先生……等一下……」來不及停車,鄧希玥對著窗外大聲叫喊。
李一航早已經打開了後車門,正準備鑽進去的何俊峰聽見有人叫他,直起身子,他原本長相清雋,眼神很黑,但此刻難抵眼神間的疏淡和清冷。
碰的一聲,鄧希玥下車,甩上車門,跑過去,「你這是……」
龍子昕穿著睡衣躺在何俊峰臂彎裡,長髮散亂,臉色蒼白,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浸濕了額前髮絲……
「我帶她去醫院。」何俊峰髮絲略顯凌亂,但男人若英俊,不管怎樣都會讓人覺得很好看。
「不能送她去醫院。」曾經的一幕讓她心有餘悸。
一句話,讓本來就面無表情的何俊峰臉色難看嚇人,寒著臉,一字一字,彷彿藏著冰,「你說什麼?」
峰哥不是沒聽見,而是……
李一航雙手掌控著車門,視線卻不敢看向何俊峰,因為跟峰哥做事這麼久,峰哥是個懶得流露多餘表情的人,但那雙眼眸一旦盯著誰,保準那人嚇的雙腿發顫。
何俊峰眼神諱莫如深,縱使鄧希玥跟何俊峰打過交道,此番見了,竟也忍不住害怕起來。
「是這樣……」鄧希玥強自鎮定,動了動唇,半晌才緩緩解釋,「……小龍女最怕去醫院,記得有次她病得實在太厲害,我不得不把她送去,哪知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扯掉手背上的針,發瘋般跑出醫院,手背上的針眼她都不管不顧,任由鮮血直冒……」
何俊峰冰冷的眼神凝視著鄧希玥,言語精簡,「為什麼?」為什麼小龍女會害怕去醫院?面對不熟之人,他說話從來就是這樣,不願多說一個字。
「因為她的父母……」鄧希玥嘴角僵硬,她知道的只有這麼多。
何俊峰冷峻臉龐,因為她的話,瞬間釋然了一些,有些傷痕,劃在心上,哪怕劃得很輕,也會永遠刻在心裡,何況龍氏夫婦的陡然離世對於一個僅僅只有的六歲孩子來說,應該用天崩地裂來形容也不為過。
知道了,為什麼還?看著何俊峰抱著龍子昕鑽進車裡,鄧希玥眸色一緊,倒也沒多說什麼,因為不知怎了,感覺何俊峰神色透著悲涼。
車門被李一航關上的時候,一道聲音從車裡傳出來,「有我在,你放心。」
這話是何俊峰留給鄧希玥的。
放心?她怎麼可能放心?其實,令鄧希玥心有遲疑的,並非因為他們的輩分,也並非擔心何俊峰在知道龍子昕的真實身份後棄她而不顧,她只是擔心,龍子昕在經歷飛蛾撲火和泥足深陷後,走不出一個柳暗花明。
*不可怕,有時候,並非男人的*無關愛情,女人的*同樣無關愛情,怕就怕失了心。
經年之後,鄧希玥才明白,有很多事情,比如黑暗與光明,比如寒冷與溫暖,比如生與死,因為未知,所以才會衍生出一朵朵燦爛的花朵……
白天消逝,黑夜降臨。
龍子昕再次醒來,室內漆黑一片,只有床頭燈散發出朦朧的光,初醒,完全喪失了時間概念。
有掌心覆蓋在她的額頭上,很清涼,不像她,額頭定是一片滾燙。
「李一航,醫生來了沒有?」很難得,平時泰山壓頂也坦然處之的何俊峰竟然有些失控。
「來了,來了,已經在路上。」李一航放下手中叫的外賣,看了看時間,都已經過了吃飯的點,峰哥似乎忘了這事,但他不能忘。
房間裡有了菜香味,但是何俊峰沒有絲毫食慾,也感覺不到餓,鄧希玥的一席話,他沒有把龍子昕送到醫院,而是帶回酒店,讓醫生到酒店來給她看病。
龍子昕昏昏沉沉,似乎聽到有人在房間裡來回走動,睡得極不安穩,緊接著似乎聽到何俊峰在說話,然後那些聲音開始消失不見,她再次恍惚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