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雪地翻滾,除去腳下連綿左右的雪山,前面千瘡百孔。裂縫依然以慘厲的態勢,從雪地上展露崢嶸,又逐漸變大,變成峽谷和盆地。成千上萬的裂縫撕裂著大地,又將先前撕裂的口子吞沒。反反覆覆,持續不斷。隨著雷雨打下,彷彿永無寧日。
看不見遠方,腳下的山岔又在繼續往上漲。如果就此任由事態這般發展下去,又將是什麼模樣,羅翔宇不知道。他只是在心裡有個猜測,隱隱帶著的期待,開始變得強烈。
羅翔宇看向左邊,是雪山。他臨空而立,飛過山頭,他看見了劍影。
劍影站在另一個山頭,帶著震撼看著眼前的一些。
是的,這一切在九州如今幾番變化來講。無論是與東海之變,還是與空門事件,都有得一拼。
因為飄揚的冰雪已經融化成豆大的雨滴,附和著天上的雷霆,不斷的灑下。無論是劍影還是羅翔宇,都無法看清更遠的地方。就算是兩位道行高深之輩,他們目光所及,不過千丈。這一場雨來的竟是如此詭異而使人迷茫。
雷雨不斷,地表翻滾的雪地不斷,左右剛剛從地底鑽出來的雪山,也不斷上升。到現在為止,不過短短半個時辰,雪山已經接近千仞之高。
前後看不見雪山,左右的雪山一座高過一座。以羅翔宇的目光看去,似乎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山勢開始起伏向北。彷彿要將這一片驚天變化圍困著,不讓外人知道。
然後,在某個時刻,整個巨大的盆地裡,翻滾的冰雪氾濫成河,漸漸翻出泥漿與岩石。縱橫交錯的裂縫如蛇一般在大地上翻滾盤旋。然後向著四面八方蔓延。然後,那些在這場變動中融化成水的冰雪帶著滔滔氣勢,向著深坑裡面流淌,匯流成湖。
湖的面積越來越大,依然深不見底。但是,由於被冰雪與雨水匯流成湖,想來也不會太深。只是,這個剛剛形成的湖依然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變大,同樣,在羅翔宇的眼裡可以看到,湖底依然翻滾著泥土與岩石。
然後,天色漸漸變暗。而那個湖底漸漸變亮。
隨後,轟隆隆一聲巨響,毫無徵兆的一束強烈而巨大的光從地底湧出,破開水面,照亮了極北深處。光亮照人,無論是羅翔宇還是劍影都無法睜開眼睛。就是那些堅韌不拔的雪山,也在這強烈的光照之下,慢慢融化。一時但聽嘩啦啦的流水聲不斷傳入耳際,不久之後,更是傳來驚濤駭浪。
在雪山融化的那一刻,羅翔宇便開始憑藉著修士敏銳的直覺遠離雪山,到了原先的雪原上。說來也怪,往北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天地造化,而這裡,依然還是原來的模樣。
羅翔宇站在雪原上,眺望著遠處直衝霄漢的光,那光裡蘊含有強烈的極光,還有讓人難以直視的太初之力。而除開這兩樣以外,羅翔宇還發現了其他幾樣他叫不出名的光。那些,似乎都有造化之力。
他不敢前進,隔著老遠,他望向那些光的眼睛都那麼刺痛。而且還是因為他的雙眼裡本來就有造化之力的緣故。
在那束巨大的光芒出現的時候,羅翔宇的眼睛就一直跳個不停,顯得極為興奮。要不是那束巨大的光芒實在太過刺眼,使他完全睜不開半點,只怕在雪山上的時候,羅翔宇便要一探究竟了。現在,隔著十數里的距離,羅翔宇眺望著那束巨大而絢爛的光芒,心下竟是茫然不知所措。
這在羅翔宇身上是經常發生過的。他對於很多很多事情都帶著迷惘,總感覺找不到方向。他在三十三天的時候,一直都是萬鵬要他殺人,他就去殺人。萬鵬要他去闖中州姬家,他便去闖中州姬家。
他修道至今,似乎還沒有哪一次真正為自己做出一次選擇。或者說,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標。或者說,他只是為了能進幻界,找到自己的爺爺。或者說,他在拳皇那裡得到啟示,自己應該追尋自己的記憶。
記憶,那段殘缺的記憶真的那麼重要嗎?
他時常這樣問自己,心裡始終不能確定。在他的腦海裡,有時候有個聲音希望他摒棄那段記憶,重新做人。有時候,卻又有一個強烈的呼喚,希望自己能夠找回那些遺落的記憶。或許,這樣一來就可以想起前世種種。
他每每產生這樣的迷惘的時候,他便會想起他的嚴大哥哥,想起了他的向道。嚴大哥哥就是江南雁,他很想去找他。但是,他從雷宇閣出來的時候,心裡首先想到,徐州江家的江南雁那把冥劍被他盜來了。他暫時無法面對,於是他選擇北上。然後,就發生了這一系列的事情。
他如今站在雪原上,看著那束巨大而絢爛的光芒。光芒不減,天上的雲也被它點燃,混合著雷雨落下的雨水,也被它點燃。空氣在燃燒,天空在燃燒。當然,大地也在燃燒。
除此之外,羅翔宇的雙眼也在燃燒。
這時候,羅翔宇的雙眼裡,有兩團火,兩團燃燒著的火焰。那火焰燃燒正旺,似乎正渴望著更為鮮美的美食。然後,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或者是前面有什麼東西無比誘人。羅翔宇麻木的踏出了第一步,接著又是一步。很快奔跑起來。向著那處發出強烈的光芒的雪山背後跑去。
劍影離得很遠。因為他眼裡沒有極光,同樣也沒有太初之力。他眼裡除開透視光,什麼也沒有。他難以面對那束絢爛而帶著強烈的破壞力的光芒。
不對,此時的劍影眼裡還有一個人,一個奔跑在雪原上的人。那個人,他幾次想要了他的命。但是,那個人道行很高。就在先前,他倆一場好戰,打成平手。
剛剛從雪山上退回來的劍影明白,那光芒有著十分強大的破壞力。所以,就算是如今他道行大進,也不敢在那裡多待。況且,待在那裡又有什麼用。
睜不開眼睛,也感受不到那裡存在什麼。倒是一陣陣危險不停的傳入自己的大腦。
劍影不明白,為什麼羅翔宇會向那裡狂奔而去。在他想來,那裡除了擠兌危險以外,就算有什麼異寶,也還不值得他去為之賭命。但在他想來,既然羅翔宇像是尋到寶貝似的直奔那片詭異的地方,必然有緣故。
所以,在一陣遲疑以後,劍影也隨即跟上。
不過,就在兩人一前一後向著那片雪山背後的湖泊奔去的時候,冰宮的太上長老終於是趕到了這裡。
幻燭看著那束狂暴的光芒,眉頭緊皺。但是他很快發現,光芒裡面有極光。冰宮擅於收集極光。於是,幻燭騰空而起,直奔那束光芒而去。
距離光芒越近,眼睛漸漸睜不開。彷彿上下眼皮都攜帶著千萬斤重物,不僅刺痛,而且完全睜不開了。
三人都以極為保守的速度向著前面奔走。眼睛睜不開不要緊,主要是自己能不能夠第一到達,有沒有那個命。
正當三人各揣心思的時候,那束光芒一陣搖晃,光芒也緩緩黯淡下來。
緊接著在某一時刻,天地間,所有的變化在瞬間完成,那束光芒在他們三人終於抵達雪山的時候,陡然消失,不知去向。
幻燭茫然的看著眼前的變化,然後又看了看那兩個陌生的後輩。心裡不禁冷哼。他以為這兩人其實是韓野與韓宇安排來的。所以,他在說話的時候,就帶了不少情緒。情緒也好,衝動也罷,都是修煉之人的最大忌諱之一。修煉之人,注重的是修身養性。
幻燭冷冷的對著兩人說道:「爾等還不回去,既然我來了,就說明韓野韓宇二人已然被抓。這都不明白?」
劍影眉頭微皺。他知道,很明顯是這個老頭認錯了人。看服飾,這個老頭是冰宮的人,既然出現在這裡,看樣子還是冰宮位高權重的角色。因為,韓野與韓宇是冰宮兩位副宮主,而這個老頭似乎根本沒有將兩位副宮主放在心上。
他有意要回答,低頭一瞥那一瞬間,他又改變了注意。因為他看到了羅翔宇。
此時的羅翔宇眼裡滿是茫然,他甚至於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心又在何處。
就在先前,他認出了極光與太初之力,他雙眼裡的極光與太初之力同時變得極為興奮。那一刻,他失去了自我。他被極光與太初之力支配著,向著那束光芒奔去。
如果,那束光芒哪怕再停留片刻,羅翔宇便會來到光柱前。而那樣的話,等待著羅翔宇的,便是萬劫不復。
造化之力有時候也是毀滅之力。
就像極光,他本是稟天地造化所生。但是,如果任由它狂暴,人們面對的,便是一束破壞力極強的光芒。
在光芒消失的那一刻,羅翔宇的腳步便邁不動了。而他眼裡的極光與太初之力卻是在同一時間突起發難。然後,羅翔宇的識海裡便驚起驚濤駭浪。然後,羅翔宇便暈了過去。
羅翔宇在暈過去之前,終於是聽見了幻燭的問話,他喃喃道:「我是真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