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絡的手頓住,作勢躺了下去,然後轉過身。
「我知道了,我不喊你了。」
那側沒再傳聲音出來,沈絡閉著眼睛。
許久,厲北聿沒再聽見沈絡有任何動靜,便摀住腦袋起身,胡亂的套上襯衫拿起外套,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夜色中,女人眼神清明,她淡漠著眉眼窄。
清醒了,一刻都不想在她的身邊呆對麼,果然只是酒後說胡話。
走出酒店後,外面雖然時不時的有車駛過,但是大多是私家車,這大半夜的,車的確不好打,他伸手扶住樹幹,然後蹲下身子,眼睛閉緊又睜開孥。
終於,遠處駛來一輛出租車,他伸手攔住,然後打開車門坐上車。
他便倒在後座上。
「先生,去哪?」
勉強著報了醫院的名字,他便閉上了眼睛,片刻間,他坐了起來,從兜裡掏出一支煙,拿出定制的打火機,點燃,姣好的面容,臉上都是汗珠。
拿著煙的手指顫抖著,他倚在那裡,大喘著氣。
指尖燃盡煙火,那煙頭忽明忽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迷霧遮在他的面前,化成圈,最後散開,這煙,竟然有瞬間的麻醉作用。
不知道什麼時候醫院已經到了,厲北聿掏出一整張人民幣,遞給司機,便下了車。
風很涼,吹得腦袋如針扎。
他慶幸,她並沒有察覺到什麼東西。
醫院裡面黑暗著,只有一樓大廳亮著燈,服務台上的值班護-士陣陣的昏昏欲睡。
厲北聿的到來,著實驚醒了那小護-士,然後便是一臉的茫然。
他冷然的看著,勉強站直身子,擺了擺手,走到電梯前,使勁兒的摁了兩下,但是那電梯卻不動。
「厲先生,電梯今天維修,你要去……」
小護-士好心的開口,因為電梯故障,所以放在那裡維修,還沒有維修好。
「潘醫生走了嗎?」他這才開口,斜站在那裡。
「沒有,今天他值班,現在應該在辦公室。」
厲北聿點了點頭,便扶著牆走向樓梯口,他抬眸,看了一眼樓梯的高度,笑了笑。
他靠在牆邊,掏出手機,撥通潘桀的號碼。
很快,那邊便接通。
「厲總,你沒事吧?」
「有事,事大了,你帶人來一下一樓樓梯口吧,八層太高,我上不去去。」
上八層樓,對於一個有力氣的人,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更別說是厲北聿了。
不得不說,此刻的厲北聿很是挫敗。
很快,他便聽到了蹬蹬蹬的下樓聲,最前面的赫然是潘桀,跟在他身後的是另外的兩個醫生,手裡抬著擔架床。
他抬眸,笑了笑。
這陣勢,有些誇張了。
一陣子折騰後,厲北聿又住進了昨天住的那間,又坐了一些處理,才算消停。
潘桀坐在那裡,記錄著什麼東西,面色卻是平靜。
「你喝酒了?」
「嗯,少喝了一些。」他的確喝的不多,但是這次卻出奇的醉的快。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這個情況,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是致命的,喝酒更不行,那玩意多傷神經。」
厲北聿閉上眼睛。
見他不語,潘桀有些氣餒。
「住院嗎?」
「嗯。」他點頭應答,現在的情況,也只能住院了,頭疼的頻率越來越快,隨時隨地,他現在所剩下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看著厲北浩結束庭審,最終判決,還有就是送她走。
手續都辦完了,所有的。
點滴一滴一滴的流入血管,他抿了抿唇,看了一眼窗外,現在快初冬了吧。
***************
早報,今日厲氏二兒子厲北浩縱火殺人案,二審開庭。
法院內,陸續的進了不少人,康律手裡拿著資料先去了,他從沒覺得辦過這麼讓人緊張的案子。
而厲北聿則換了身精神的衣服,在裴巖的陪同下,隨後去了法院。
「厲總,你等一下。」裴巖突然叫住上樓梯的厲北聿。
他停住腳步,淡然回眸。
「沈小姐也來了,要不要等等她們。」他指了指遠處的方向,厲北聿看見,慕念和沈絡一塊下了車。
「嗯。」他站在那裡,遠遠地看著。
男人側臉輪廓緊繃,看著她一步一步的牽著慕念走近,但是這次,慕念沒有像往常一樣跑過來,叫他北聿叔叔,慕念的神色中帶著踹踹不安。
「小念,過來。」厲北聿率先的伸出手,慕念鬆開沈絡的手,然後跑上前握住他的大手,抬眸看著厲北聿,神色惶然。
「怎麼了?」厲北聿俯下身子,與慕念的身高平齊。
「叔叔,我會不會又變成沒人要的孩子了。」
「怎麼會呢?」他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腦袋,旋即道:「你爺爺會很快出來的,放心吧。」
「北聿叔叔,你保證?」
「我保證,不信我們拉鉤。」厲北聿伸出小手指,臉面雖然是清冷之意,但是慕念卻覺得很親切。
慕念惆悵的臉色終於捲起一抹笑意,然後伸出小指,兩人拉鉤。
「小嬸嬸……」慕念把右手伸向沈絡,沈絡牽住,三個人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裴巖看著,淡淡的心酸。
可惜,這不是結局。
這一案,糾結著一家人的命數。
法官和審判長都到齊後,宣佈開庭,沒有原告方的案子十分的好審,只不過是判幾年的問題。
而且厲北浩是自首,外加厲正南證詞及包庇行為,最終判了五年,而厲正南,則是兩年。
厲北聿看著前面,兩天之後,他會留給康律一封信,如果他死了,那麼就讓他就厲正南的案子提起上訴,因為慕念的問題,那麼緩刑是沒問題的。
如果他沒死……
他搖了搖頭,抱住身邊的慕念。
沈絡靜靜地聽著,她今天來的原因,是作為厲家人參與到最後,後天,他和厲北聿,便徹底的斷了聯繫。
厲北聿今天穿了一身藏藍色的西裝,鬆軟的短髮肆意的搭著,額前碎發隨意的垂著,遮住了他好看的額頭,看起來整個人溫柔了不少。
臉色蒼白絕艷,他修長的手搭在慕念的肩膀上。
等到人差不多走的要沒了之後,他才起身,把慕念交付與她。
「幫我把小念送回去吧。」
沈絡點頭,她想,厲北聿一定有事情。
等到沈絡牽著慕念的手離開後,厲北聿卻走入側門。
「厲總,你去哪?」
裴巖緊緊的跟在後面。
但是三分鐘之後,他就知道了,但是同時也捏了一把汗,正在押送厲北浩的車前,厲北聿攔住了獄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是劫獄……」裴巖陪著笑,深怕那獄警一激動,對他家總裁動手,要知道他家總裁現在是不能打架的。
「哥,怎麼了?」反觀,厲北浩是一臉的坦然,事情終於結束了,再也不用受煎熬,五年,其實也很快。
「噢,上次我說的話你還記得吧。」
「記得。」厲北浩點頭。
厲北聿笑了笑,然後伸手給了厲北浩一個擁抱,久久沒有鬆手,這一別,可能就是永別了。
「哥……」
「北浩,要好好地,以後……」話到此,便是終結,厲北聿看著弟弟,斂眸凝笑,眼神氤氳。
「哥,不就是五年嘛,沒什麼,會熬過去的。」厲北浩也抱緊厲北聿,兩個身高差不多的男人此時這麼抱著,不捨之意難掩。
而裴巖,則轉過身去,擦了擦眼角。
「小裴子,你哭什麼。」
厲北浩伸手拽過裴巖,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他不知道的是,裴巖此刻難過的不僅僅是他將要入獄的事情,還有他這也許是這一生最後一次見厲北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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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嬸嬸,叔叔昨天晚上和前天晚上都沒有回家。」
上車後,慕念低著頭。
沈絡把眼神從車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致中收了回來。
「也許是有事情忙。」
她伸手拍了拍慕念的肩膀,安慰道。
前天是他喝醉的那天,後半夜他離開了,沒回家也許是去康律那裡了吧,以前,也有時候會是這樣。
慕念點了點頭。
氣氛有些低迷。
「如果今天晚上叔叔還沒回來,我可不可以給你打電-話。」
「可以。」她笑了笑,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厲北聿的狀態好像是真的不太好,臉色也實在說不上的好看。
很快,厲家就到了。
把慕念送進去之後,沈絡就走了,她想再確定一次,最後一次。
醫院門口,女人下了出租車,身上穿著一件灰黑色格子的大衣,頭髮紮成了個丸子頭。
她攥緊手中的包,然後坐上電梯,心裡忐忑直跳。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她快速的走向曾經厲北聿住過的病房,然後打開門,發現是空的之後,心裡鬆快了許多,這麼來找的原因只是因為慕念說,厲北聿兩天沒回家了,但是慕念在家裡,他不可能放著孩子自己在家住,所以一定是有什麼事情。
整個樓層,她都依次轉遍,沒發現熟悉的身影後,送了一口氣。
然後,最後一個地方,便是潘桀的辦公室。
咚咚咚,禮貌的三聲敲門聲。
面傳來一個溫潤的男聲。
「請進。」
沈絡推門進去,潘桀轉頭,一瞬間的驚訝。
「沈小姐,你好。」他起身,其實對於沈絡,潘桀還是很陌生的。
「嗯。」沈絡坐下,目光看得潘桀詫異。
該不會是為了那件事情而來的吧……
但是,天算永遠比不上人算。
「我想瞭解一下厲北聿最近的情況,他到底是什麼病。」
潘桀瞬間靜默,眼神閃了閃。
「那藥是不是你開給他的?兩個小瓶。」
沈絡描述,潘桀點頭,難道她都已經知道了?
「藥是我開的。」
「但是我去檢查卻是治療呼吸道感染的,我總覺得有些不對。」沈絡想起,那天他迷糊中喊頭疼。
「……」潘桀愣住,原來還不知道。
但是據他所知,厲北聿和沈絡好像已經辦理離婚手續了,裴巖曾無意中透露過一些,所以這事情算是厲北聿本人的**,既然當事人不便說,他更不方便說。
「不好意思沈小姐,這屬於病人的**,我也不好說太多。」
至於那藥,他開得明明是抑制腦瘤生長的藥物,可是檢查出來卻是治療呼吸道感染的,那證明,一定是被人動過手腳了,至於動手腳的人是誰,根本就不用考慮。
所以這事情,他沒理由說。
沈絡垂眸,心思沉了沉,病人的**?不管是小病還是大病,他肯定是出什麼問題了。
「那……」她還想再說些什麼。
門匡的一聲被人從外面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