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麼找到的?」她明明記得,那個東西是掉落在崖下的。
「挺好找的,一下去就找到了。」他笑了笑。
沈絡看了一眼她的手,抿唇,而後低眸,看著手中的戒指。
許久,她伸出手,把戒指遞給厲北聿。
「還給你。」闊別五年,這東西她不想收。
厲北聿眸色幽深,看著沈絡的面容會。
「你要是不想要就扔了吧。」他笑笑,隨即補充道:「這本來也是你的東西。」
沈絡掌心收起,打開辦公桌的抽屜,把戒指放了進去。
「今天是你的任職儀式,少不了要開董事會,你準備一下吧,其餘的我都替你打點好了。」
空降兵,總是少不了非議,而且沈絡從來沒接觸過這個,所以他得為她鋪好路。
「我需要做些什麼?」沈絡問道,有些事情只是出想,她還沒有想好。
權誼除了上次應急讓lan來做代理副總外,是從來沒有正式任命過副總的,所以有些事情他也要好好想想。
「先處理一下手頭上的事情吧,不會的可以來問我。」
「對了,前幾天小念去和北浩見面的事情讓厲伯伯發現了。」
沈絡想,厲北聿應該不知道這些事情吧。
「嗯,我知道了,等會我回家去看看。」他其實還沒好好地休息過。
門口傳來叩門聲,來的人是裴巖。
裴巖抬眸看著新上任的副總,也對著沈絡點了點頭。
他來找厲北聿是有事情的。
「你怎麼回來了?」厲北聿清楚地記得,他給了他任務的。
裴巖小聲的在厲北聿耳邊嘀咕了兩聲,男人神情頓時陰晴不定。
「待會給我安排車,我要回家。」
「好的,厲總。」
平淡的話語,卻多了些緊迫感。
沈絡坐在那裡,看著他的神情。
厲北聿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氣氛宛如凝寂。
良久,他開口說道:「父親要給慕念改姓。」
「這不是挺好的嗎?他本來就是厲家的孩子。」沈絡說著,於理於情,其實都是合理的。
「而且,他要把慕念過繼在我名下。」厲北聿靜靜地道,眼底攏上一層迷霧。
「哦。」沈絡垂眸,聲音飄渺。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
轟隆的聲音,秋雨伴著秋雷,一輛黑色的商務車行駛過後濺起一片水花。
天色好像更陰沉了,彷彿變臉的孩童,正哭著鬧著,哄不得,罵不得。
男人打開車門下了車,快步的走進門口,他的身後還跟著一身正裝的裴巖。
屋裡,很寂靜,厲正南坐在那裡,旁邊還有低著眸子一臉不開心的慕念,此情此景,說不出的詭異。
厲正南看到厲北聿進屋後,起身帶著笑意,「回來了。」
這大概是厲北聿自記事起從厲正南口中聽到的最溫情的話語,鼻子一酸,他點頭,然後坐下。
「北聿,我也老了。」厲正南陡然開口,祥叔去沏茶了。
這話,聽著不知怎麼的,莫名的傷感。
他的臉色似乎不是很好,手搭在慕念的後背上。
「我以前沒照顧好慕川,但是我不能不照顧好慕念,慕川沒有的,我都想全部的給這個孩子。」
慕川的母親,是厲正南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但是後來由於企業關係,他卻娶了厲北聿的母親。
慕川的兒子,他如何不心疼。
厲北聿展了眉,看著對面的慕念,那孩子低著頭,似乎是挨了訓的樣子。
他說話,語氣溫和。
「慕念改姓的這個問題,我的意見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想不想改。」
察覺到厲北聿在看著他,慕念抬頭,眸子中是亮然的水霧。
「北聿叔叔,名字是媽媽給起的。」那晶亮帶淚的眸子,帶著哭意,厲北聿從來沒有見過慕念這麼隱忍的樣子,其實慕念心裡也害怕,若是厲正南執意,他怕是逃不了要改名的命運,他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厲北聿的身上。
那句話,讓厲正南心裡一顫,彷彿是上了歲數,也彷彿是後悔的太多,以前的那些事,他覺得自己真是做錯了,自己就是一個商業聯姻的不幸者,為何還要孩子重蹈覆轍。
可是厲正南心裡有個坎,要是百年之後,他不在了,慕念該怎麼活。
這也是他想把慕念過繼給厲北聿的原因。
「那好,姓可以不改,但是北聿,慕念這孩子還小,我又年紀大了,不能一輩子照顧他,所以我想辦個手續。」
「過繼給我的手續嗎?」厲北聿聲音很低,他何嘗不喜歡慕念這個孩子。
「沒錯。
tang」
慕念的眼神看向厲北聿,他可以看得出男人眼中的深沉之意。
「不用了,爺爺。」慕念抬眸,對著厲正南說道。
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一身黑色職業裝的沈絡走了進來。
「慕念這個孩子,我要了。」沈絡的身上帶著些許的濕氣,向著打開的門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雨勢很大。
厲北聿起身,握住她有些發涼的手指,抿唇。
「絡丫頭,這……」厲正南起身,他怎麼也沒想到沈絡會來,更沒想到沈絡會同意。
「我說,慕念的事情,我同意了。」沈絡知道厲北聿的為難,最大的原因便是她,但是她本身很喜歡慕念。
「好好好。」得到沈絡肯定的厲正南自是一臉的笑意。
他不知道的是,厲北聿和沈絡的感情已經走向破敗,也不會料到今天的決定會對未來造成什麼後果。
眼前的問題解決了,便是他心頭的一件大事。
慕念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沈絡說,還是叫她嬸嬸就好,慕念很感激。
晚上回家的時候,裴巖坐在前面開車,沈絡和厲北聿坐在後面。
氣氛很沉靜,沉靜的有些死氣,厲北聿頭淡淡的瞥向窗外,沈絡不肯接受他的戒指,卻同意收養慕念,她的內心越來越讓他看不清了。
「為什麼同意這件事情。」許久,他還是問出話來,他想知道身旁女人的內心。
「因為我想有個孩子,我也喜歡小念,僅此而已。」
他側眸看向那個沉靜的女子,這就是當初他愛上的那個女孩兒,真誠善良,時間折磨的她失去許多,卻獨獨沒有剝奪了這兩樣,他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
到家後,一開門,沒有往日大白坐在門口等待的場景。
早上沈絡回來,大白便是一副厭倦的樣子,她以為,應該是天氣冷,貓兒懶了些。
只是,似乎她想的太淺了。
地毯上,大白並沒有像往日一樣蜷著。
而是安靜的躺在那裡,沒了貓呼,沒了呼吸。
沈絡走過去蹲下,抱起大白,它的身上已經有些冷,女人臉上的淚就順著臉頰向下流。
厲北聿站在一側,也蹲下身子,莫名的傷感。
想起來,大白也在這個家生活了好多年了,想來,它已經六歲了。
陸子悅送大白給她的時候,大白還是毛毛的樣子,是只小懶貓。
貓六歲,等於人類四十歲。
貓的壽命最長可到20年,也就是說,大白的年齡還沒到它可以擁有的年齡的三分之一便老死了。
那麼人呢?世事無常。
她像個夢的應驗者,越不歡喜的事情越準,有時候她都會害怕睡覺,怕夢到些什麼不好的事情,便實現。
後來,她的確是沒再做過什麼不好的夢了,可是現實,遠比夢境來的殘酷。
那時候沈絡才知道,原來未卜先知,先痛苦,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不會在噩耗來臨時會接受的那麼措手不及。
她,其實並不狠心,但是這輩子,唯獨怨了那麼一個人那麼久,最終……
大白被埋在院子裡,是沈絡親手埋得,她把大白喜歡的毛線球也都放了進去。
這世上,陸子悅留給她最後的一樣東西,也沒了,不是生生的割捨,彷彿是順其自然般的消失,可怕的消失。
天色晚的嚇人,雨勢早已經小了下來,但是依舊澆的人透心涼,她沒有打傘,如果不小心哭了的話,便可以隨著雨水一起砸在地上。
彷彿雨停了下來,沈絡吸了吸鼻子,身上就多了一件衣服,而頭頂上,被撐著一把彩虹色的傘。
她轉眸,一如多年前,他也是如此護著她,可是早已物是人非。
她看見,厲北聿笑了,「你還記不記得,好多年前我第一次撐傘給你。」
他幾乎記得他和沈絡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她的喜好,她的性情,甚至她喜歡看的電視劇都可以如數家珍,最喜歡的男演員是吳彥祖,最喜歡的歌手是陳奕迅。
她曾經說過,陳奕迅的歌聲中總帶有那麼一絲特別的味道,似乎每首歌都能唱進人的心坎裡,她最喜歡的一首,便是十年。
而厲北聿,也去學了那首十年,從此和沈絡一樣,愛上了一個叫陳奕迅的男人的歌。
「記得。」那樣的場景,永生難忘。
「阿絡,你在我心裡依舊還是原來的樣子。」
「可是在我心裡,你早已經不是你了。」
這話,說的感懷。
細雨飛揚中,磁性淡雅的嗓音緩慢的傳出。
生生的化在雨中,也聽進了她的心裡。
「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走過漸漸熟悉的街頭……」
不知道是雨還是淚,她的眼中朦朧。
和厲北聿在一起,說到底他是幸福過的。
那些回憶,像繾綣的夢,不知道走到哪裡才是適可而止,而不是覆水難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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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律來的時候,沈絡正在處理一些事物。
通過一個星期的初來乍到,她似乎已經適應了這裡,雖然這並不是她喜歡的職業。
但是很忙,忙,她就喜歡。
她走的時候,厲北聿並沒有起來,所以她就先走了,兩人分房睡的狀態,讓人例外的是,厲北聿並沒有阻攔。
但是直到現在,厲北聿也沒來。
沈絡知道康律是厲北聿的朋友,但是她還是想賭一把。
「康律師,我想知道,如果我和厲北聿離婚,以我現在的職位,我可以拿到多少股份。」
這樣開門見山的說法,讓康律一愣,隨即勉強的笑。
「你究竟有多恨。」
這聲康律師而不是學長,就已經清楚地和他劃乾淨了界限。
「能拿多少?」她淡然回答。
「大概百分之二十左右,如果在那之後你可以繼續任職,就再加上你現在的所擁有的。」
康律笑的有些冷。
「但是沈絡,今天的事情我就當沒聽過,我不會告訴北聿的。」煩心的事情少一件是一件。
沈絡笑笑,說道:「我知道。」否則她怎麼又會找上康律,這是最靠譜的一個人。
「其實你完全不必要這樣做,就算是你不去爭,他該給你的也不會少。」
「那,就沒意思了。」沈絡啪的一聲在文件上蓋章。
他醒來的時候,只有涼透的早飯在桌上。
沈絡早就走了,她似乎上班的時候很是積極,大概是不想見到他吧,他坐在椅子上,伸手拿了一塊麵包,沾上一些番茄醬,便慢慢的吃起來。
一頓早餐完畢,他拿出紙巾,擦了擦嘴,便把紙巾扔進垃圾箱裡,剛離開兩步,便覺得鼻子處一陣洶湧,他伸手摸了一把,是紅色的。
他走到垃圾箱,看了一眼那塊紙巾,上面帶著一抹淺紅。
手指摀住鼻子,舉起右手,然後手握成拳,他記得,小時候流鼻血父親就是這麼告訴他的,說是可以抑制流鼻血。
但是此時,好像決了堤的閥門,洶湧的來襲。
厲北聿大步的走向衛生間,打開水空頭,手掌心放些涼水,便洗在鼻子處,然後另一隻手則拍打著腦門。
放下來的水沒一會就澈然了淺紅色,雖然顏色不至於太濃烈,但是看起來依舊觸目驚心。
他蹙眉,只覺得那紅色有些刺眼。
打開水龍頭,水流放大,沖刷著池子,很快,那染了紅的水便被衝了下去,他抬頭看了鏡子中的自己一眼,拿出毛巾擦了擦臉。
走到臥室,換了身衣服,便拿起車鑰匙走了出去。
到公司的時候,正是午飯的時間,沈絡也跟著幾個人向外走。
剛巧碰到了正進公司的厲北聿,但是厲北聿卻直接略過她,上了電梯。
沈絡側眸,只是一瞥,便收回目光。
他來公司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召回裴巖。
裴巖到後,他把車鑰匙交給他。
「以後,還是像平常一樣,來接我上下班吧。」這久違的感覺,裴巖竟覺得有些激動。
「那我是能回公司了?」
裴巖欣喜的問,厲北聿點頭。
「但是回來後就不要離我太遠了,要時刻跟在我的身邊。」其實,這是厲北聿不願意說出口的話。
「好,沒問題。」裴巖一心想著,可以回到自家總裁身邊了,要多激動有多激動。
「還有,北浩的案子,讓康律再好好地打理一下,幫我拖一拖。」
有些事情,他要一瞞到底,但是其中的緣由肯能對厲北浩是有利的,所以他要保留。
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厲北聿都在交代事情。
裴巖細心的聽著,直到厲北聿瞇起眼睛,有些瞌睡。
他還是第一次見他家總裁上班時,疲憊的樣子。
裴巖安靜的站在一邊,不敢出聲打擾,厲北聿則瞇著眸子,他覺得有些累。
門被敲響,還伴隨著熟悉的女聲,「我可以進來嗎?」
厲北聿閉著的眸子猛地張開,然後坐正身子,與剛才倦怠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
「進。」他出聲,便隨便的翻開一本文件。
沈絡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份報告,看到厲北聿沒抬頭,便邁著步子走了過去,她伸手,把報告書放在他的桌子上。
「這是我總結的,你有時間看一下吧。」
厲北聿的眼睛有光劃過,隨即抬眸,「以後,這些
東西你自己處理就行了,不用交給我,報告這些也不用寫,我相信你的能力。」
他的嘴角上揚。
沈絡則是一臉的沉靜。
「你的這份相信,在我看來,挺迷茫的,畢竟,我其實還不熟悉這個方面。」
「遲早會熟悉的。」他把她整理的報告拿了過來,翻開,竟然不是機打,是手寫的。
娟秀的字體,透著剛勁兒,字中還透著大氣,沈絡走後,他伸手把那頁裝訂在上面的報告沿邊撕了下來,然後又看了好一會,才細心地疊好,放在兜裡。
恬靜的下午。
正忙碌時。
厲北聿站在她的辦公室外,眸光如水,他站在門後,身子稍稍的前傾,可以透過透明的玻璃窗,看她工作時的樣子。
張教授說,她的腿是徹底好了。
他的唇角揚起一絲笑意,卻在聽到一陣清晰地腳步聲之後煙消雲散。
「阿北,你跟我來一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康律。
厲北聿又往裡面看了一眼,才跟著康律走出這個走廊。
走到會客室。
康律手中拿出一份合同,是好多年前他就簽下的一份合同。
「阿北,這合同,你還需要嗎?」康律的神色不明。
「為什麼不需要。」厲北聿淡然的看了兩眼,不明所以,這份財產轉讓的合同他早就簽了字,不知道為什麼康律現在來問。
「你不再考慮一下嗎?」康律有些看不清男人此時的想法。
「不考慮,東西你收好,適當的時候便蓋章。」他倚在沙發背上,神情有些鬆懈。
康律抿唇,咬了咬牙,然後把文件推到厲北聿的面前。
厲北聿輕佻眉,然後皺了皺。
「你再確定一下吧,除了留給慕念的百分之二十,其餘的包括原厲氏的股份都轉讓給妻子?」
「嗯,有什麼問題麼?」
「阿北,你想清楚。」
「我想的很清楚。」厲北聿看了一眼腕表,感覺時間彷彿很是漫長。
「你……唉。」康律看溝通無果,便把合同收起來,坐在那裡也不說話,也不動。
厲北聿看著,突然勾唇淺笑。
「好久沒見你這個樣子了,能告訴我為什麼麼?」
「阿北……」
「是不是阿絡跟你說什麼了。」他輕笑,閉了閉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