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兩人便到了重症監護室前,沈絡坐在那裡,康律推開門。
裡面的情況一覽無餘,她的目光看向裡面,機器冰冷的聲音,躺在那裡的那個人微弱的呼吸著,臉上也有幾道紅痕,他的手搭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康律低頭,輕抿了一下嘴,把她推了進去,鬆開抓住輪椅扶手的手指,關上門,轉身走了。
久久的不能回神,她坐在那裡,呆呆的看著前面的情況,輪椅開始滑動,她一步一步的來到床前擺。
他的長睫垂著,似乎沒了平時的生氣,她伸出手,把手放在他左胸膛處,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害怕,竟然感受不到他的心跳。
沈絡握住他垂在一邊的手,冰涼的體溫,她伸手捂著,眸子蘊濕。
「北聿……」她輕聲的叫著,一隻手撫上他光潔的額頭,然後突地頓在那裡。
因為男人的身子開始發抖瓜。
她伸手抓住床鈴,使勁兒的按了下去,沒一會,三四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便過來了。
沈絡的輪椅被推到一邊,只見他的手被按住,一個護-士拿著注射器,往他的胳膊處紮了下去,他身上穿著的病號服被醫生拿到剪開,沈絡才看到,掀開被子之後,他衣服上那滲出的血跡。
左腹處那道疤痕沒了紗布的遮掩更顯得滲人,沈絡摀住嘴,瞪大了眼睛怔在那裡,而康律隨後也趕了過來,神情複雜的看著。
「這是怎麼回事。」康律蹙眉,看著正在上藥的醫生。
「本來傷口就沒好,還被雨淋過,感染了,估計待會會發燒。」那醫生摸了一下厲北聿的額頭,神情嚴肅。
「不過,我已經給他打了一針消炎針,家屬不要離開,有什麼情況請及時通知我。」
「好。」康律點頭,蹙眉看向厲北聿。
他的臉色有蒼白轉向紅潤,可是那紅潤之色並不是好看的紅潤。
「沈學妹,你先回去吧,阿北這裡有我就行了。」
沈絡搖了搖頭,推動輪椅向前,說道:「我要在這裡陪著他,學長,能告訴我他出什麼事了嗎?」
康律低頭,有些猶豫,厲北聿說明白的不讓她知道他的事情。
「你就告訴我吧。」她伸出手,細看,眼中全是不忍和難過。
「等他醒了,你親口問他吧。」康律搖頭,不打算說。
沈絡點頭,「好,我等他醒。」
折騰了好久,床上的男人才變得平靜,臉上沒了痛苦之色。
晚上,病房裡很安靜,沈絡坐在病床的邊上,雙手握住厲北聿的手,他的手沒有之前那麼涼了。
病房中很熱,熱的他喘不過氣來,男人長睫動了動,一臉痛苦之色的醒來,他咬著牙,可以感受到身體的不舒服和疼痛。
側眸,便看見腦袋抵在他手背上睡著的女人。
他清冽的眉峰蹙起,她怎麼來了,不是告訴他們不讓她知道的麼。
伸手拿走嘴唇上的呼吸器,他深呼一口氣,手掌摀住額頭,為什麼腦袋會那麼疼。
他抬眸看了一眼窗外,很黑很黑,渾身蒼乏無力。
沈絡感受到病床上人的動靜,她睜開眼,抬起頭,目光投向厲北聿,黑夜中,他的一雙幽深的黑眸褶的發亮。
「你醒了。」她聲音有些平淡。
「嗯。」
「那我走了。」她猛地鬆開握住他的手。
厲北聿偏過頭來,唇角劃上一絲笑意。
「天這麼黑,你去哪。」
沈絡無言,他現在醒了,她不知道為何,總是想躲著他,想問緣由的話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厲北聿伸出手,想去握她的手,沈絡一躲,男人便抓了個空,他垂眸輕笑,慢慢的收回手。
「醫院有休息室,你去睡會吧,天亮再走。」
她還坐著輪椅,大半夜的,怎麼走。
「嗯。」她推動輪椅轉身,走到門口,伸出手推門,然後頓住。
「你好好的休息。」說完,便開門離開了。
厲北聿蒼白著唇色,他伸手撐起身子,傷口處眥裂般的疼,腦袋更是鈍鈍的,他伸手,手掌攥成拳頭,大拇指的骨節凸起一部分,緩慢而有力的垂著太陽穴的位置。
以疼治疼,似乎舒服多了。
他起身,下地,身子晃了晃,伸手撐住一邊的牆壁,俊美的眉眼滿是戾氣。
「阿北。」門被猛地拉開,康律快步的跑了進來,開了病房的燈。
剛才沈絡給他打了個電-話,說是厲北聿醒了,他為了方便,本就在醫院住著,所以接到電-話就跑過來了。
眼前的情形不免讓他驚喜。
「我渴了。」厲北聿見到康律之後,放下緊繃的神情,康律上前扶住他的身子,讓他坐在床上,便去弄了涼白開。
喝過水後,厲北聿
才算緩過勁來,他坐在那裡,手臂撐著。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溫言帶著一群人逃之夭夭的那一晚。
康律眉宇間是化不開的惆悵。
「事情更麻煩了,溫言死了。」
「死了?」他斂眸,迸裂出一抹寒光。
溫言把事情從頭到尾的跟厲北聿講述了一遍,包括交換人質以及現在醫院外滿是圍堵的媒體的事情。
厲北聿不說話,斂眉坐在那裡。似是沉思。
許久,他跟康律說了什麼,康律雖然不想同意他的做法,但是也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大早,緊鎖的醫院正門便開了。
各色記者都來了精神,舉著話筒和攝像機蓄勢待發。
許久,電梯門打開,一身西裝革履,俊美優質的男人邁著矯健的步子走了出來。
「快,厲總出來了。」
人群蜂擁而上。
厲北聿清冷的唇角劃出一絲笑意,走到正門,停下腳步。
「厲總,你的身體情況怎麼樣。」
「小感冒而已,沒什麼大礙。」他的唇角漾出笑意,淡淡的回答。
「可是溫某那件事情您怎麼看。」
「溫某?」他笑,而後搖頭,「不認識。」
「厲總,你傷在了哪裡?」
「這陣子工作忙,因為有些發燒,所以打了兩天的點滴,對於那些不實謠言,我希望可以消失掉,你看我像哪裡受傷了嗎?」厲北聿撐了撐手臂,嘴角勾起笑意,問話的那記者倒是愣住了。
眼前的人,似乎真的不像受了傷了人。
「好了,問題就問到這裡吧。」康律即使出來,攔住了還想問話的記者,他伸手攔住旁邊還要往前擠得人,護著厲北聿上了車。
坐上車後,他的神情依舊閒適,翻起一旁放著的報紙,溫言的案子還明白的放在上面,他翻了翻,黑眸戾氣更甚。
「阿北,你沒事吧。」康律目光投向厲北聿。
「嗯,這幾天有查到些什麼嗎?」他合上手中的報紙。
「查到了一個號碼。」
「什麼號碼?」
「阿北,你還記不記得我上次給了你匿名舉報者通話記錄的一張單子。』
厲北聿點頭,眸色冷然。
「這個號碼和上邊的那個號碼一致。」
康律看到,厲北聿聽到此話後,黑眸中出現了一抹波動。
「阿北,那張單子呢?」
「丟了。」他把頭瞥向窗外,號碼一致,那手機又在那人的手上,他幾乎可以肯定就是他做的。
「……」康律是一臉的無奈,什麼叫丟了。
車子駛向公司,厲北聿款然下車。
康律去查接走溫言的那輛車了。
厲北聿面色冷然的走進公司,被言論傳的人心惶惶的公司員工看到自家總裁後,後安心了不少。
叮的一聲,電梯打開,他走了進去,手掌摀住傷口的位置,他皺著眉,身子倚在電梯的壁上。
他緊呼著氣,把手抬起,手掌染上一絲紅,他低頭,額上帶著冷汗。
還好是黑色的西裝,所以看不出什麼。
想來,是剛才那陣子傷口裂開了。
走到辦公室後,他踉蹌的走到旁邊的休息室,脫下西裝外套和襯衫,單手去拿了櫃子裡的藥箱,伸手一點一點的繞開包裹著傷口的紗布,等到完全脫離時,他低頭看了一眼,發出一絲輕笑。
咬著牙,拿出一瓶酒精倒在傷口上,然後一點一點的拿著紗布往腹部上纏繞,因為撐不開左手,一扯就疼,所以包的並不是很好。
咚咚咚的敲門聲,厲北聿拿起旁邊的剪子剪斷剩餘的紗布,打開櫃子,拿起一件黑色的襯衫快速的套上,把休息室床上的東西全部丟進了垃圾桶。
「進來吧。」他說話的時候,已經坐到辦公桌前。
來的人,是沈絡。
她緩慢的推動著輪椅進來,早上,她全然目睹了厲北聿出院的全過程。
「你來了。」男人抬頭,揚起一抹笑意。
沈絡的目光凝視在他的身上,不悲不喜。
「你現在不應該出院,你的傷還沒好。」
厲北聿抬手,鬆了鬆領口,笑意加深,說道:「你擔心我?」
沈絡抿唇,「等你好了,我們就商量離婚的事情。」
空氣,彷彿在這一刻戛然而止,停止流動般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厲北聿的目光有些渙散,隨即笑意冷然。
「要是來了就只是想說這件事情,你可以出去了。」
沈絡沒有理會厲北聿,搖頭,說道:「所以為了讓你趕快好,我決定在這裡照顧你。」
「隨你。」他低頭,一滴汗
順著額頭滴在紙上,他的手緊了緊。
「你那天去哪了?」他低頭,讓人看不清情緒。
沈絡抬眸,心裡明白,他口中所說的那天應該是陸子悅過生日的那天。
「在家覺得悶,所以出去走走。」
厲北聿點頭,知道她撒謊,也不戳穿。
那個時候她在臥室裡,而且家裡只有她一個人,她是怎麼下樓的!
「你呢,是怎麼傷的?」
「見義勇為,英雄救美。」厲北聿輕笑。
「那溫言是怎麼回事?」
厲北聿淡笑,抿唇不語,他不想告訴她,那人為了引誘他去那個地方,故意讓溫言在監控器中露臉,讓他以為是溫言綁架了沈絡。
其實,種種疑點都指向一個人,那個清楚過去五年都發生了什麼事情的男人。
他不說,也是因為,現在的沈絡,比起對他,而是更信任陸子悅。
要是他說了,她大概又以為他是在挑撥離間,無理中傷他人吧。
連沈絡也看到了厲北聿臉上淡淡的無奈。
「厲總。」依舊是沒有敲門,裴巖跑了進來,看到厲北聿是一臉的感動,他還在外面辦事,康律告訴他,他親愛的總裁醒了,於是他就馬不停蹄的趕回來了。
見到沈絡坐在那裡時,裴巖頓住腳步,笑意有些凝固。
「夫人,你來了。」
沈絡點了點頭。
其實裴巖回來,也不僅僅是因為厲北聿醒來的事情,而是有事情要向他匯報。
只是沈絡在這裡,多少有些不方便。
「有事情就說。」厲北聿抿著唇,有些不耐煩。
「厲總,企劃部的趙經理把c城規劃合同書給了那個人。」
「這事我知道。」康律把這件事情也跟他說了。
「然後我們跟蹤,發現與趙經理接頭的那人,去了原盛世。」
厲北聿點頭,說道:「繼續查,還有……」
他的目光投向沈絡,說道:「不是要照顧我嗎?我餓了。」
沈絡會意,便推動著輪椅出去了。
厲北聿的目光一直盯著她的背影消失,才繼續說:「陸子悅這步棋,走的太著急,他估計也沒料到我會醒過來,溫言的案子,警局肯定是要重新調查的,所以,你這幾天就去調查溫言的自殺案件。」
只要查出是他殺,而且背後主謀是陸子悅,就算陸子悅派人行刺他的事情翻露出來,權誼也不會遭受什麼了。
「還有,這件事情,不要讓阿絡知道。」
那樣喪心病狂的人,現在連沈絡都可以進行利用,他保不齊被逼急了的兔子會不會對沈絡做些什麼事情,所以,她少知道一點,對陸子悅自然一些,危險就少了一分。
「我知道了。」裴巖點頭,便快速的走了。
沈絡回來的時候,發現裴巖已經悄然而去,而辦公室內一個人也沒有。
她把手中的飯盒放在茶几上,清淺的眉毛蹙著,厲北聿去哪了呢?
她推動著輪椅走到休息室的門口,伸手推開門,裡面也是空無一人,她正準備退出來時,看到了門口垃圾桶裡被男人換下的紗布,她的心猛地一揪。
而厲北聿,現在正在會議室內和lan討論召開新聞發佈會的事情。
「時間就定在後天,你看怎麼樣。」
「我覺得可以,不過,你最近是怎麼回事。外面傳言五花八門的,你該不會真是被那個瘋子刺傷了吧。」
lan疑惑的看著厲北聿,只見男人語調轉緩。
「沒有,發燒所以住院了。」
「我可記得你不是因為發燒就住院的那種人啊。」lan挪噎著。
厲北聿白了他一眼,收拾著桌上的紙張,起身的時候,突然覺得,腦袋眥裂般的疼,他摀住腦袋,坐回到椅子上。
「北聿,你怎麼了。」這下子lan可著急了。
他伸出手,擺了擺手,「我沒事,你走吧,我在這裡休息一會。」
「你真的沒事?」
「沒事。」厲北聿抬頭,把手放下,lan點頭,走的時候還不放心的看了兩眼,門關上後,他雙手扶住腦袋,緊咬著牙。
幽深的眸子中全然是痛苦之色。
一陣鑽心的疼,他高大的身子砰的倒在了地上,轉瞬間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