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視線移及到她的腿上,看了半晌,就連專心看書的沈絡都察覺到厲北聿的目光。
她放下手中的書,拿起旁邊的毯子蓋在腿上,神情警惕。
他看到沈絡臉上的那道疤,眼神閃了閃。
「中午,我帶你出去吃。」他坐在那裡,也不敢靠的太近,說實話,他看不清此時沈絡在想些什麼。
「我累了,想休息。」她伸手欲抓旁邊的輪椅,男人起身,一個箭步便把輪椅拉遠擺。
「既然回來了,你就得聽我的。」
「你該不會以為,我回來是要和你和好如初的吧。」沈絡嗤笑,多年不見,這男人怎麼還變得天真了呢瓜。
厲北聿眼神冷了冷,冷厲的側臉勾成好看的弧度。
「沈絡,當初你一聲不吭的就消失不見,你以為你這次回來還跑的了嗎?」
「那厲北聿,你也要清楚,你我也只空餘夫妻之名,我這次回來,並無別的目的,欠了你那麼久的離婚協議我是回來簽字的。」
她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向厲北聿,他竟然還敢提當初。
欺騙和背叛感一瞬間升上腦中,頭皮隱約的發麻,這一世,她就愛過兩個男人,一個為家族企業棄她於不顧,一個因為別的女人所以對她別有企圖,細心權衡,就會發現,厲北聿的行為更治劣,更讓她痛心。
厲北聿冷笑一聲,起身捏住她細瘦的下頷,瞇起幽黑的眼眸,盯緊她憤怒的眼睛。
「你錯就錯在,不該跟我回來,在我的地盤,別說離婚協議,如果我不帶你出去,你連這房子都出不去。」
他鬆手,轉身,冷凝的眼神有些鬆懈,如果不能挽回她的心意,就讓她可勁兒的恨他好了。
沈絡緊握在兩側的手隱隱泛白,她咬著唇,盯著厲北聿的背影,氣的要死。
大口大口的呼著氣,彷彿有人緊掐著她細嫩的脖頸一樣。
厲北聿察覺到身後的女人有些不對勁,轉頭之後,神情變得凝重,伸手扶上她的肩膀。
「你不想出去就不出去了。」終於,冷凝的神色染上焦急,伸手拍著她的後背,把她攬在懷裡。
「你給我滾。」四個字,彷彿用了平生的力氣,她抬起手,捂著胸口,沒一會,沈絡便開始咳嗽,臉因為咳嗽而泛著紅。
一向自持冷靜的男人慌了腿腳,掏出手機,給潘桀打了個電話,這潘桀是他所開私人醫院的院長,也是厲北聿的家庭醫生。
沒一會,響耳的剎車聲傳來,清楚的密碼盒打開的聲音,潘桀開門便走了進來。
「厲總,什麼情況。」他手裡拿了一些必要的治療工具,不大的一個箱子,基礎的東西很全,他一眼便看到了在那邊幾乎咳出肺來的女人。
厲北聿在那裡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不過似乎沒什麼效果,連安撫效果都沒有。
也是,她那麼恨他,他在她的身邊,就足以讓她鬧心的要死。
潘桀大步的走過去,坐在沙發上的女人已經仰著腦袋,手指緊緊的捏住脖子的方向,一副要捏死自己的架勢。
他伸手,掰開沈絡的手指,交給厲北聿,然後手指傾翻她細嫩的眼皮,看了看她的情況,理智尚存,基本的檢查過後,並無大礙。
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沈絡這才安靜下來。
厲北聿把沈絡橫放在沙發上,拿了個毯子披在她的身上,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滿是擔憂。
「她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據我初步觀察,她應該是受了什麼刺激,才會形成一定的反射弧,她人本身是沒什麼問題的,要盡量避免病人受刺激,因為一旦發作,嚴重時會神志不清,甚至會傷害到自己,就如剛才,如果不加以阻攔,很可能她會讓自己窒息掉。」
潘桀的話讓厲北聿聽出一身冷汗,他問潘桀,「這病的病因是什麼?」
「一般出現這類狀況的患者,都是之前受到莫大刺激,接受不了現實才會變成這樣的。」
「沒有徹底根治的辦法嗎?」
「有倒是有,不過不知道厲總你捨不捨得下心,這樣的情況必須住院,發病時也一定要有監護人員在場……」他說完,便停下,看向厲北聿,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這樣的治療過程。
「你接著說。」他凝眉,心裡早已做好準備,上次陸子悅說的話他牢記在心裡,包括沈絡第一次發病時的情景。
「要通過一定量的藥物治療,還有放棄治療……」
「放棄治療?」
「沒錯,所謂的放棄治療就是在病人發病時,不去治療,等著她挺過了就好了,因為這病症並不是本身有什麼問題,只是精神層面上有些障礙,障礙還不至於到達精神病的程度,那就說明,病人其實本身是健康的,接受放棄治療的方法,她會通過幾次發病到平靜的過程得到控制的方法,不需要太久,就可以痊癒的。」
潘桀的話成功的
讓厲北聿蹙起了眉頭,眉眼冷冽,連說出的話都是冰的。
「庸醫!」
「……」
「厲總,這種方法也不全是不去管,適當的時候會安排心理醫生,慢慢的就好了,本就不是什麼嚴重的病症。」
厲北聿目光落在沈絡的身上,剛才潘桀所說的這種方法,就是要她次次經歷發病時的痛苦,要自己尋找突破口,這樣對於她來說會是多痛苦的事情。
「我再想想吧。」他歎了一口氣。
他何嘗不明白這個理,心病還需心藥醫。
潘桀也不再勸,病人家屬的心裡他都明白,這樣的例子他見的也不少,那過程的確痛苦非常人所能接受的。
潘桀走後,屋子內就只剩下了沈絡和厲北聿兩人,沈絡安靜的躺在沙發上睡著,閉著眼睛的樣子沒了渾身的刺球,讓他覺得,她是以前的那個女人,沒有濃濃的防備。
潘桀的方法,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去考慮的。
手機鈴聲響起,他低頭,是康律。
他邁開步子走到窗邊,單手抄兜,望著外面陰沉沉的天氣,心裡有些暗。
「你不是說中午要一起吃飯嗎,我和楚然都到地方了,就等你了,都這個時間了,你也不過來。」康律看了一眼時間,他們幾個在一起的時候,厲北聿向來很遵守時間的。
「我不去了,你和楚然吃吧,單子記在我的賬上。」
「哦~」康律突然語調上揚,拉了個長音,話語有些陰陽怪氣,「你不會是被女人纏上了吧,像你這公司打理的那麼有秩序的人,公司斷然是不會突然出什麼事的,你這五年,也終於開竅了。」
康律雖然是打趣的神色,還是迷了眸子,五年前震驚了整個s市的事件便是名門厲家死了二人,還帶回了一個跟厲家有血緣關係的孩子。
沈絡的事情,他多少也聽說了一些,但是厲北聿執意說她沒有死,只是失蹤了,可是失蹤那麼久,十有八、九是沒了,眾人都心知肚明,但是見他執意,後來也就沒再勸解些什麼了。
「嗯,掛了。」
「對了,北聿。」康律突然在那邊大喊一聲,厲北聿本來馬上放下的手機重新放在耳朵邊。
「還有什麼事嗎?」男人聲音冷冷的,如化不開的冰凝。
那邊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對他說道:「學妹的事情都過了那麼久了,你也該向前看了。」
「她沒死。」
平靜的語氣,康律鬆了一口氣,厲北聿這是這些年來第一次聽別人談起沈絡的事情,沒有喪失理智。
「你怎麼就這麼固執呢,又不是一個月兩個月,而是已經整整五年了。」
康律的話讓厲北聿的眸子微潤,冷凝的唇角勾起,淡淡的說道:「我把她接回來了,今天約你們就是想帶著她去見見你們的,可是我這邊突然出了一點岔子,下次再說吧。」
「什麼?臥槽,厲北聿你說的是真的假的啊,你不會精神恍惚了吧,怎麼可能……」
康律顯然是不信,那沈絡的墓地,他每年都會去的。
「真的。」他輕聲的笑了,只有沈絡睡著的時候,才敢透露出一絲喜悅。
「北聿,你聽我說,你現在是在家吧,你等我,我馬上過去,你別動,千萬等著我。」
康律眸子染上一些焦急,厲北聿這些年沒少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他不得不多留個心眼,他說沈絡被他接回來,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死了五年的人,怎麼會……
掛斷電-話後,一點吃飯的意志都沒有了,拿起衣服便向外走,楚然一臉不明的拉住康律的袖子。
康律回頭,神情嚴肅。
「北聿他說,沈絡回來了。」
楚然募的一驚,厲北聿該不會是瘋了吧。
便鬆了手,兩人抱著一個想法各自上了各自的車,駛向同一個目的地。
他們到的時候,那雨勢才小了一點,只餘下餘波的雨滴,淅淅瀝瀝的滴答著,康律使勁兒的敲著門,從敲門的頻率上來看,帶著急躁和擔心。
楚然在一邊看著,也是焦急的神色,生怕厲北聿出什麼事情。
半晌,門從裡面被緩緩地拉開,出現了穿的一身整潔的厲北聿的身影。
康律一下子擠進了屋裡,眼睛四處的看了一圈,哪裡有沈絡的身影,看來厲北聿真的是瘋了。
「北聿你……」康律難著神色,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人呢?不是說沈絡回來了嗎?」楚然問著,拉住厲北聿的手臂,看著他淡然的神色。
厲北聿笑了笑,眼神明亮,他們已經好久沒看到男人這個樣子了。
「她在樓上睡覺呢。」那話,都是真切的意思。
「我去看看。」康律作勢就要上樓,沒走兩步,男人就先一步站在了他的面前。
皺著眉,說道:「等她醒了,我帶她下來。」
楚然伸手摸上厲北聿的額頭,些許的燙人。
「我擦,阿康,這小子明明是發燒了,說胡話呢。」
厲北聿的神色破疲倦,有點疲於應付這兩個人了,早知道他們會是這個樣子,就不該說的。
康律也伸手摸上厲北聿的頭,再摸了摸自己的,同時感受,的確是厲北聿的更熱,厲北聿眉蹙的更深,伸手拿開康律搭在自己額頭上的手,向上邁了一步,一手搭在旁邊的扶手上,一點都不想讓康律有上去的機會,沈絡睡覺的時候,他們誰都不准看不準打擾的。
「你聽我說,你發燒了,我和楚然帶你去醫院吧。」
楚然在一邊和著康律的話點了點頭,厲北聿惆然,瞪了楚然一眼。
抿唇,而後開口。
「我沒事,你們先回去吧,等她醒了,我會帶她去見你們。」
康律錯愕,兩人還打不過他一個,直接衝上去看好了,一旦沒有,就證明厲北聿的神經徹底出問題了,要是有……那才是見鬼了!
雖然他們也期待沈絡活著,他們也知道厲北聿每年都會去那個地方尋找。
可是厲北聿曾經做過一件差點嚇死他們的事情,他的話,絕對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