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腳步後,厲北浩是似笑非笑的神色,他單手抄兜,似乎忽略了厲北聿臉上那抹狠戾的神情。()
「回家的事情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他沉著聲,似是質問,單手抄兜,兩人一前一後的面對面的站著。
「嘖嘖嘖,可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是爸只讓我叫了嫂子。」厲北浩依舊輕笑,完全不在意自己所說的話會帶來什麼後果,例如,被揍。
厲北聿揉了揉眉心,幽深的眸子緊瞇,他拿厲北浩也沒有什麼辦法,只是單手搭在他的右肩上,微微用力磐。
「北浩,收手吧,她不是年藝。」說出這話的時候,厲北聿有多無奈,他聽得出。
「哥,既然她不是年藝,好,那我問你,那個女人呢?又在哪裡?」他當然不信,他見年藝的次數雖然不多,但是她的長相卻記得很清楚。
「年藝死了,早在很久之前就死了。」他頭微低,看著只比自己矮一點點的親弟弟,餘下多出一些不忍。
「哥,別騙我了,你別告訴我現在這一切都是巧合。」他指了指病房的方向,唇角勾上一抹戲謔,淡淡的搖了搖頭候。
「是巧合。」他擲地有聲的承認,搭在厲北浩肩膀上的手無力的放了下來。
厲北浩眸子微深,忽然就笑了,一臉明亮,「我說過吧,就算這個孩子生下來,也活不成,所以,哥,你想辦法。」他說完後,不計男人的臉色,直接越過他頎長的身影離開。
厲北聿深吸了一口氣,身子倚在牆壁上,厲北浩的心情,他理解,正如多年前的他一樣,憎恨的喧囂和陰霾像揮之不去的迷霧,一直潛藏在心底,著了魔,只是他現在放下了,厲北浩隨著歲月的增長,卻越陷越深,他忽然想到,他昨天說的話,「這次真的不是我。」
那麼就間接的承認了這不是第一次,而第一次又是什麼時候?
掏出一根香煙,剛想點燃,卻看見了禁止吸煙的標誌,而後手指微緊,收了起來,邁步向病房的方向走去。
他伸手推開門,沈絡眼神淡淡的看著門口的方向,看到是他後,綻放出笑意,像是藏在表情後許久,否則,他為什麼會覺得世界都亮了呢。
「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她搖了搖頭,眼神看向他身後的方向,眸子中略過擔心。
「怎麼了?」他問。
沈絡唇角微動,淡淡的說道:「北浩還只是個孩子,你不要怪他。」
「我知道。」他點頭,走的近了些,看著她乾澀的唇,輕揉了揉她的腦袋。
「你先等我會,我下去買點東西。」
「嗯,快點回來。」
「知道了。」尋常般一樣,厲北聿走的有些急,病房門卡噠一聲緊閉,整個病房就只剩下了她一個,她翻了個身,雙手摀住腹部,眼睛虛無的看向窗外。
「寶貝,再等等,再等幾個月你就可以看到這個世界了,所以要乖,要牢牢地呆在媽媽的肚子裡面。」
她眼神溫柔,以前所沒有的母愛的暗流湧動著,在這快入冬的季節,如一縷熱陽,溫暖著別人的心智。
每一分鐘門從外面向內打開,她轉身,有些疑惑,厲北聿回來了?
等人影一出現後,她嗓子眼緊了緊,雖然已經說好以朋友的身份重新開始,但是她沒打算再和陸子悅見面的。
他手裡提了一個保溫桶,看到沈絡糾結又疑惑的目光後,空無的笑了笑。
「是不是沒吃飯?」
「嗯。」她如實回答。
「我就猜你沒吃飯。」陸子悅還是像以前一樣,對於可以猜中沈絡心思這件事情很是在行。
「……」她唇角抽了抽,哪裡跟哪裡。
說話間,已經從裡面拿出了三個小菜一個湯,他把床邊放著的折疊桌拿上、床,細心的支在床上面,又低頭,調節好床頭的高度,這才把放在一邊的湯和菜放在桌上,最後看著她的眸子,像是獻寶似得拿出最後的一個空碗,從保溫桶的最底層,盛了熱乎乎的粥上來。
沒看到還好,這下子沈絡才覺得自己餓。
剛想拿勺子,卻被手快的男人一把奪過,只見他端起粥碗,小小的盛了一勺,吹了吹,就往她的嘴裡面送。
「陸子悅,我可以自己來。」她搖了搖頭,有些不自在。
「快點吃掉,舉得我手都酸了。」陸子悅固執的舉著,沈絡長睫動了動,終於還是張開了嘴,一口吃到了香噴噴的白粥,大病過後,她覺得,世界上只有白粥是最好吃的。
「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醫院的?」厲北聿來不奇怪,可是陸子悅準確的知道地方就奇怪了。
「自有辦法唄,來,啊,張嘴。」
就這麼邊說邊喂,很快,一碗白粥就見了底。
「還要嗎?」
「不要了。」她搖了搖頭。
門外,男人臉色有些紅,氣喘吁吁地倚在門口,手裡還拿著剛從
下邊買上來的熱乎乎的粥。
只是他手漸漸的鬆開,手裡的塑料袋直接滑落在地上,粥和豆漿都砰灑出來。
他整了整衣領,轉身離開。
「嗯,醫生說還得住幾天院,等過了這幾天就好了。」床已經調節成了原來的高度,沈絡躺了下去,吃完東西的喂暖暖的,只是往門口方向看了好久,也沒看到厲北聿的身影。
陸子悅自然知道她在期盼些什麼,也不戳穿,「孩子,沒事吧。」
「沒事,健康著呢。」
「那就好。」他的聲音募的變得有些低沉,如果他和她還沒分手該有多好。
門外,是喧囂的吵鬧聲,沒一會,病房的門就被打開,一名五十多歲的婦人拿著包包走了進來,衣著雖然樸素,但是可以看的出,身上的每一件搭配都價格不菲。
這個人沈絡是再熟悉不過了,只是原來慈愛的面孔不知為何變得有些凌厲。
就算多年未見,臉上也沒有一絲笑意,「子悅,跟媽回家。」來人正是陸子悅的母親林鳳霞,如果什麼事也沒出現變故的話,沈絡現在可能就是她的兒媳婦。
「媽。」陸子悅皺眉,不悅的叫了一聲。
「跟我回家。」她拽住自己兒子的手,看了床上的女人一眼,「厲夫人好好地休息,我們就不叨擾了。」
「阿姨——」
「別叫我阿姨,我可受不起你的這聲阿姨。」
沈絡蹙眉,她只記得是陸子悅負了她,猶不記得她做過什麼對不起陸家的事情啊,為什麼陸子悅的母親會是這樣的神色和語氣。
她動了動唇究竟是什麼都沒對著林鳳霞說,只是把目光轉向依舊僵硬著的陸子悅的身子。
「子悅,跟阿姨回家吧。」這樣子下去誰都為難。
「嗯,我知道了,你好好的休息,改天我會再過來。」她的話讓林鳳霞的臉色都變了,直接拽著陸子悅向著外面走。
走出病房,陸子悅不耐煩的甩開林鳳霞緊拽著他手指的手,雙手環胸,直直的看著。
「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怎麼就不能來了,兒子,你也看到了,她沒你過得也很好,沒我們陸家,人家還可以嫁給商業大賈厲家啊,為什麼就這麼不長心,一個女人有什麼好放不下的,還是一個有夫之婦。」說著,她的眼中泛著漣漣淚光,控訴著兒子的沒心沒肺。
「我愛她。」幾乎是不加以思考的,這三個字就說了出來,林鳳霞愣住,而後一臉的氣憤,手握成拳,狠狠地砸著他的肩膀。
「兒子,求你醒醒吧,算媽求你了,如果在這樣,很可能我們家又會像六年前一樣,遭受大災。」終於林鳳霞有些崩潰,癱坐在地上,「不要為了一個女人,毀了你的前程。」
「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
「媽知道,但是你和沈絡不可能,永遠都不可能了。」林鳳霞擦了擦眼淚,依舊坐在地上,說道:「同樣作為女人,媽看得出,她心裡沒你了。」
陸子悅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這句話,偏偏母親說的話更是一針見血,赤果果的現實。
腦中混沌數秒,他歎了一口氣,終究是不忍母親坐在冰涼的地上,彎腰扶了起來。
「這我也知道,但是我就是放不下。」
林鳳霞歎了一口氣,拿出紙巾擦了擦眼淚,尤為哀歎,「好,那媽給你時間,忘了她吧,過幾天會給你安排相親,不管怎樣,世界上好女人多的是,無論是替代品也好,花瓶也好,盡快挑一個帶回來給媽看。」
陸子悅沒有應,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心裡有些壓抑。
母親為什麼會來,其實不難想,必定是厲北聿知道他來了,通知了母親。
門外的談話斷斷續續的傳到她的耳朵裡,沈絡大概明白了陸子悅母親不待見她的原因。
眼睛閉了閉,還好,一切都過去了。
她有些睏,想等著厲北聿來,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卻遲遲不見男人的身影,沈絡翻了個身,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分分合合,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終於是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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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大白天的你叫我出來喝酒,咋了,又氣哭老婆自己生悶氣了。」
康律一來就挪噎著厲北聿,這是他畢生少見的樂趣之一,也只有這時候,可以調侃他兩句。
「我覺得,做了律師,比以前還皮。」他轉頭,語氣平淡無波瀾,眼神看得康律倒是膽戰心驚。
「別啊,我逗著玩呢,說吧,找我來是啥正事。」
「我要————」一陣話下來,康律瞪大眼睛看著眼神平靜無波的男人,一臉的不可置信。
「真的?你想好了?你真的真的想好了?」
「對,想好了,所以,盡快辦理這件事情。」厲北聿抿了一口酒,他只知道這個決定很大,卻沒預料到在康律心裡引起了多大的驚濤
駭浪。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不過事情辦起來比較棘手,可能要等一陣子,包括手續辦理甚至要幾個月,畢竟——」
「嗯,時間不急,你辦事我放心。」他起身,拿起放在一旁座位上的西裝,搭在手臂上,作勢要走,卻沒康律拉住,「哎,你不是請我喝酒的麼?先走算怎麼回事。」
「是請你喝酒啊,你今天喝的,我結賬,我還有事,先走了。」厲北聿掰開他依依不捨得手指,大步的走了出去。
「你特麼的真是坑。」康律要氣壞了,厲北聿最近越來越為所欲為了,這麼大的事情也不知道和家裡商量過沒,不過也是,他什麼時候和家裡商量過事情。
他是和護士一起進來的,看著護士檢查好後,才放心的進來,坐在她的身邊,或許是怕吵著她,連呼吸的動作都是輕的,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裡,看著她的睡顏。
她緩慢的睜開了眸子,看到他就坐在那裡,伸出了手,摸了摸他的臉,笑著說道:「原來不是做夢啊。」
清冽的眸子化開濃霧,帶上寵溺,他笑了笑,「當然不是夢。」
「你去哪了?才不是買東西去了。」她這一睡,怎麼著也是好幾個小時,買什麼東西會買那麼久,而且他身上還有一股清淡的酒香味道。
「半路遇見康律,去找他喝酒了。」
「康律學長什麼時候回來的?」她問。
「學長?他什麼時候是你的學長了。」
「一直都是——」
「以後他會叫你嫂子,不許叫他學長,要是實在想叫別人學長的話,就叫我。」
「……」沈絡無奈,隨即點頭,「那康律什麼時候回來的。」
「前幾天,還記不記得你非得跟我吵架,就是那天。」
「誰非得跟你吵架啊,是你氣我,你什麼都不告訴我。」
厲北聿覺得這樣子下去就又得吵起來,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溫聲細語的說道:「知道了,以後你說一,我絕對不二。」
沈絡躺在床上眉開眼笑,說實話,她這才發現,其實厲北聿也蠻會哄人的。
為了避免以後再發生這種對孩子危險的事情,她決定,要多補充營養,不多想,不生氣,但是新聞社的工作似乎要辭了。
她的決定被厲北聿知道後,是一臉的讚賞,他早就看不慣她那個***公司了。
而張蘭知道後,是一臉的惋惜和不捨,老煞神倒沒什麼別的表情,只是心裡陡然生出不是滋味的感覺,之前不該那麼排擠這孩子的,說實話,沈絡這丫頭,上進又能力,非常適合這樣的工作。
週六,她出院,那天之後,陸子悅沒有來,她也算放心不少,被厲北聿撞見了又免不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大事故。
等到回家後,才猛地想起來厲正南交代的事情。
此時,厲北聿已經換了休閒服出來,坐在她的身邊,打開了電視。
「北聿。」沈絡欲言又止,這件事情要是前幾天說就好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同意。
他轉頭,笑了笑,嘴唇紅潤,「怎麼了?」
「那個,其實,前幾天……」
「嗯,然後呢。」他似乎很有耐心,也不急,聽著沈絡結巴的說著。
她眼睛一閉,乾脆下了決心,一氣呵成。「爸讓你週末陪他去爬山。」
說完,便看向男人的臉色,似乎無恙,只是沒說話。
「好,都聽你的。」
「……」這回答讓她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同時夾雜著心動,厲北聿除了氣人的時候一直都是順著她的,這樣子真好。
「謝謝。」
「傻瓜,你謝我幹什麼。」
「不是,要是你不去,我多沒面子,你說是不是。」
「……」他怎麼感覺自己的決定是錯誤的呢。
……
……
天氣靜好,一大早,他就準備好東西把車開到厲家老宅。
同時隨著他下車的還有一個肚子微凸的女人,正是沈絡和厲北聿兩夫妻。
「我還是不去了吧,我這肚子,也沒法爬山。」沈絡臉上滿是擔憂,不知道為什麼厲北聿非得拉著她過來。
「沒事,有我呢。」厲北聿緊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別擔心。
「咳,來了啊,都這麼晚了,我以為你不來了呢。」厲正南背著手,一臉的嚴肅。
晚?才早上七點!只不過沈絡心裡想了想,可以看得出厲正南臉上些許暗藏的開心的神色。
「爸。」
「哎。」對於沈絡,厲正南還是很看好的,所以應答的也快,滿臉的慈笑。
厲北聿嘴角抽了抽,領著她慢慢的走進站在前面的三人。
「什麼時候走。」他薄唇微動,眼神淡涼的掃了一眼厲北浩,頎長的身子拉下影子,暗黑色的很是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