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絡撇頭,躲過了他熾烈的眼神,不去看他。
「就這麼不想見我?」他把手放在她的臉頰上,微微用力,她的腦袋便又轉了過來。
「對,就是不想見你。」她聲音帶著惱意。
「阿絡。」厲北聿輕微的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現在是上班時間,我希望厲先生您可以公事公辦,公私分明。」沈絡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很清澈,眼底的那絲怒意毫無遮攔的就映進了男人的眸子磐。
他唇角微揚,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隨即點了點頭,離開她一步遠,眼神微冷。
「那好,沈小姐,既然是公事公辦,那麼請做好一名記者或者編輯的基本禮儀。候」
他已經整理好表情,面上淡然無色,只有沉靜,這樣壓抑的氣氛反倒讓對面的女人有些緊張。
她點了點頭,看向厲北聿深厲的眸子,拿出小本子看之前主編整理好的問題。
此時,門被敲了敲,同僚架著機器走了進來,擱置在一邊。
「厲先生,請帶上麥克。」沈絡把剛才拿到手的微型麥克遞向厲北聿,他沒接,只是雙手交叉放在交疊的腿上。
沈絡咬了咬牙,把微型麥克夾在他裡面微敞的襯衫領口上。
「好,那就開始了。」一旁的攝像導演打了個手勢,攝像機的燈亮起,沈絡做好,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按著順序提問問題。
「有傳聞說,厲先生你從來不接受新聞社的採訪,這次破例的原因是什麼。」她看了一眼台本,也真不知道是誰排的問題。
對面的厲北聿像只慵懶的獵豹,眼神微瞇,十足的倦懶。
「正如你所說,傳聞只是傳聞。」
他淡淡的瞥了一眼,笑了笑,而後倚在後面,鬆散的樣子,完全不像是來接受採訪的意思。
「一開始公司的名稱只是厲氏,為什麼在幾年前交還公司的時候,臨時改了名字。」沈絡念出問題的時候,眉頭微蹙,這件事情她都不清楚,原來nianyi一開始叫厲氏,說實話,這個問題她不禁有些好奇。
厲北聿俊眉輕揚,眼中閃過邪氣,「想改自然就改了,不一定非要有原因吧,沈小姐。」
「厲總,請認真回答問題。」她哪裡不知道他在應付。
「這就是我的回答,不想採訪現在就可以結束。」男人笑得邪氣又肆意,面容帶著些斐然之色。
沈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這採訪說不做就不做了,倒霉的是她,說不上下午就得滾蛋回家了。
「好,那麼我們進行下一個問題。」
她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本子,手指緊攢。
對於沈絡來說,與他相處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因為他完全保持了對待外人的態度,不慍不火,對於問題也是三分鐘熱度。
不得不說,厲北聿真有一種可以氣死人的本事。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其實也沒記些什麼有用的,沈絡決定,把剪輯的視頻和他的照片放在頭版上,關於問題只放部分回答的比較詳細的,反正只要厲北聿出現的雜誌或者是報紙,總會脫銷,以前是圈裡模範,現在是雜誌專訪,大抵都是一個意思吧,她斂了斂神,打起精神。
「最後一個問題,請問厲先生您是怎樣看待你的妻子的。」沈絡無比堅定地念完了這段話,然後收了本子。
「她有很多缺點,生活中有點幼稚,平時也愛生氣,不過性格倒是十分可愛。」厲北聿對於這個問題好像非常的重視,隨意的表情已經變得嚴肅,眼神看著沈絡,像是在挖掘什麼更大的缺點,聽到她的回答沈絡都要抓狂了,「但是,無論是怎樣的她,只要我喜歡,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
他眼神看向沈絡,發現她的臉頰微紅,不禁笑開。
「謝謝您的配合,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合作。」幾乎是落荒而逃的架勢,沈絡拿著小包衝了出去。
他寵溺的眸子看著她匆忙的背影,略上好看的笑意。
沈絡跑出好遠,倚在牆上喘著粗氣,那廝怎麼那麼肉麻,赤果果的小言台詞,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
「喂,你在這幹什麼,採訪完事了啊。」她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沈絡跳的老遠,就看見面無笑意的張蘭。
「你想嚇死我呀。」她拍了拍胸脯,張蘭依舊是那副神情,沈絡這才意識到不對勁兒,「你怎麼了?」
「沒事,就是有些不開心,我之前都準備好了的,而且我進公司的時間比你長,怎麼說也該想安排我採訪,沈絡,我這麼說你別多想啊,我就是心裡憋屈,想找你說說。」張蘭一副無力的架勢,剛才聽說要採訪十分雀躍了的,可是自己連提問的機會都沒有。
「嗯,我知道。」沈絡走進了些,抱了抱張蘭,同時也有些不好意思。
張蘭眼神略過她寬鬆的衣服,又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有些驚訝,「你,你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她閃
的遠了些,更加神奇的盯著看,以前只是以為她胖了,現在才發現,好像不是單純的胖了。
「我懷孕不正常麼?」
「不是,我以為你結婚是騙我的。」
「……」沈絡無奈,「難道我看著像嫁不出去的那種人?」
「對啊對啊。」她只是點頭,依舊盯著沈絡的肚子,沈絡甚至感覺肚子上有些涼意,緊忙的摀住,「看什麼看,喜歡就自己生一個去。」
「哎呀,絡絡絡絡絡,讓我做孩子的乾娘好不好啊。」氣氛突變,剛才還一臉傷心的女人,這回像是笑開了花,緊緊的抱住沈絡的胳膊。
「不好。」沈絡還未開口,一道男生突兀的穿插了進來,正在談話中的兩個人皆是一愣。
男人大步款款而來,頎長的身形,完美的五官,黃金比例般的身材,和幽深如汪洋的深眸,都足以讓任何女人都彌足深陷。
大手攬上她纖細的腰肢,眸子溫潤看不出情緒,這親暱的動作著實讓沈絡驚了一把。
「老婆,你怎麼看。」
可是更驚訝的莫過於就站在眼前看著這一切發生的張蘭,以前看過的那些雜誌上的報道和圖片在腦海中穿插著,過電影一樣。
「你們倆,你們倆不會是——」雖然親耳聽到他叫沈絡老婆,但是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沒錯,她是我的。」
張蘭略帶羨慕的看著兩個人,一瞬間所有的事情都明白了,剛才沒採訪上也不遺憾了,好她個沈絡,這麼大的事情竟然瞞著她,隨即搖了搖頭,嘖嘖嘖,命運這玩意,真是不可預知的啊。
「絡絡,我還有事,先走了,就不打擾你們倆了。」然後做了個我看好你的手勢,一溜煙的跑了。
沈絡又一次的感受到了她找借口逃跑的速度。
「厲北聿,你想幹什麼。」
「不小心路過,不小心把手搭在一個柱子上,你猜我想幹什麼。」
「這裡是公司!」竟然說她是柱子,有她這麼前凸後翹肚子還鼓的柱子麼。
「我又沒失憶,當然知道這裡是公司。」
「你別想著這麼給我混過去,事情不解釋清楚,我不會原諒你的。」沈絡別過頭,甩開厲北聿的手。
「隨你便。」男人略過她,向前走去,高大的背影一會就消失在轉角。
她只是看著,有點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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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這才幽幽的轉醒,面前是無邊無盡的白色,還有熟悉又厭倦的消毒水的味道,她知道,那些痛苦的過去,都不是夢。
醒來的時候,就不知道已經過了幾天了,想動一動胳膊,卻發現,四肢像不是自己的,旁邊是向外走的幾個穿著白大褂向外走的醫生,還有一個修長的身影,雙手抄兜立於床前。
「唸唸——」沙啞的出聲,站在床邊的男人目光投射過來,閃過絲絲驚喜。
「年小姐,聽得到我說話嗎?」男人俯身,撥了撥她的眼皮,似是查看,年藝點了點頭,有種歷經浩劫般的虛脫。
「我這是怎麼了。」她問,心裡卻已經明白了七八分。
「局部感染和出血,現在已經沒問題了。」溫言沉聲,有些愧於面對她那雙澄澈的眼睛,避開了她的眼神。
「一定很嚴重對吧,其實你不用安慰我的。」她撇頭,有些傷感,這種併發症一出,是不是代表她沒多長時間了,想到慕念,心裡悲哀感更甚。
「年小姐,只要找到合適的骨髓捐獻者,手術後不出現嚴重的排異的現象就會痊癒的。」溫言安慰著。「要是那麼好找的話,就不會有那麼多的人因為血癌而死了,溫醫生,你不用安慰我了,只是我想唸唸,麻煩你幫我把他接過來好嗎?」
「好,那你好好休息。」溫言轉身走了出去,看了一眼時間,慕念也差不多到了放學的時間了,又給護理的護士囑咐了幾句,才換下白大褂,穿上一身休閒服,去了醫院停車場。
「不好意思,能幫我一下嗎?」年藝想坐起來,奈何使不上力氣,所以眼神求助似得看向剛拿了熱水回來的小護士。
她勉強抬手整了整頭髮,掏出櫥子裡的唇膏,在發紫的唇上抹了抹,看起來總算正常了一些。
她呆呆的望著門口,期待著接下來就要來的他的身影。
只是隨著時間越久,就越發的睏倦,她蒼白的臉上不見一絲血色,腦袋慢慢的沉下去,閉著眼睛,不知道是累的睜不開還是真的睡著了。
溫言帶著慕念來的時候,見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溫叔叔,媽媽是在睡覺嗎?媽媽是太累了嗎?」慕念牽著溫言的大手,眼中有光在閃爍著,小朋友們說媽媽得了重病以後他就再也見不到媽媽了。
「嗯,只是累了,在休息,唸唸,你先坐在這,叔叔一會就回來。」溫言把小慕念安置好後,就去參加醫院的醫學會議了,臨走時還不
放心的回頭看了兩眼。
慕念看著溫言的背影消失後,才轉過頭來看著年藝,他伸手輕輕地戳了戳年藝的胳膊,看到媽媽沒有反應後,便沒有再動,小身子慢慢的滑下椅子,去一旁的小床上拿了書包,掏出今天留的作業,拿出筆一筆一劃工整的做著作業。
大概許久後,年藝幽幽的轉醒,看見病房內的燈都開了,知道已經天黑了,她這才猛地想起來之前叫溫言去接了慕念過來。
她轉頭,看到小床上有一抹小身影,手裡抱著書,聚精會神的看著,那俊朗的側顏像極了那個人。
「唸唸,以後我就叫你唸唸好不好。」大概那是兩人剛交往一個月的時候,他叫她唸唸。
「我們會平安的得到你父親的同意對不對?」年輕有活力的女孩子大著肚子倚在英俊的男人的身上,眉頭有些糾結,對未來的事情有些擔憂,那樣的家庭,會接受她嗎?
「一定會的,你這麼好,都會喜歡你的。」
「可是我覺得我對不起北聿,我到底該怎麼辦。」
「不是你的錯,都怪我,我會找他解釋的,別擔心了。」男人眉頭緊鎖,剎那看,竟然和厲北聿有著七八分的相似。
「媽媽,你醒了。」清脆稚嫩的聲音一下子把年藝從回憶中拉回來,她笑了笑,伸手抱住跑過來的慕念。
「是不是等很久了,吃飯沒?」
「剛才溫叔叔帶我出去吃的,媽媽,我作業也都做完了。」慕念開朗的笑著,慢慢的坐上椅子,抓住年藝的手。
「唸唸真乖。」
「媽媽,你別怕,北聿爸爸說等你好了,就接我們回家。」
年藝怔了怔,神情有些恍惚,全然不知道厲北聿是什麼時候說的這句話,「唸唸,你喜歡北聿爸爸嗎?」
「喜歡,超級喜歡,而且他是我爸爸嘛。」
年藝眸子微垂,唇角動了動,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從慕念出生的那一刻起,看到的就是厲北聿,以前她沒生病的時候,小唸唸總是會仰著頭問爸爸為什麼不來看他。
「唸唸,其實,北聿爸爸不是你——」她看著兒子期待的眼神,最後也沒有把話說全,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全然沒了精神,有些傷神。
「可是媽媽,我有問題想問你。」
慕念糾結著眼神,似乎問題已經憋了很久了,看到媽媽的神色無異才敢開口問。
年藝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什麼問題呀?」
「北聿爸爸好像有別的女人了,那天我聽到了他講電-話,那邊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她說她想北聿爸爸。」
年藝,「……」隨即答道:「嗯,你北聿爸爸和別的阿姨結婚了,長得很漂亮的阿姨。」年藝揉了揉自己兒子的腦袋,眼神中帶著惆悵。
慕念就算再怎麼混沌,現在也懂了媽媽所說的意思,小臉上閃過一絲失望。
「媽媽你見過那個阿姨嗎?」
「沒有,但是聽你北聿爸爸的描述,是一個很美麗很開朗的女孩子。」年藝有些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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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處理好了麼?」向著光線的方向,只有一個白色的背影,男子聲音帶著磁性,昏暗的屋子帶上冰冷的氣氛。
一道閃電劃過,臉上顯現出亮金色的金屬邊緣,他薄唇勾著笑,修長的手指噠噠噠的翹著椅子邊上。
「等時機一到,就把她送回來。」
那邊應了應,似乎是很害怕男人,只是聽著他的話有板有眼的回答著。
「既然知道了,就掛了。」他冷哼了一聲,隨手把手機甩到一邊的沙發上,倚著椅背的身子瞬間挺直,男人起身,站到窗前,看著外面的傾盆大雨氤氳的笑著,這大概是這個秋天的最後一場雨了,氣氛真好。
冷然的翹起嘴角,事情進行的應該都很順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