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璟南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他略顯粗糙的指腹劃過我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顫慄而溫柔,我身子不由得一僵,「小叔叔,我——」
「他們碰你了麼。」
他咬著牙,眉毛深深蹙在一起,我趕緊搖頭,「沒有,只是……」
我的耳畔再度迴盪起蘇紫說的話,我咬著嘴唇,「只是挨了打而已。」
白璟南將外套脫下來,包裹住我的身體,他本想站起來,卻被腳下的什麼東西鉻了一下,他低頭去看,腳尖摩挲著泥土,那串粉色手鏈赫然躺在地上,他的臉色倏然一沉,是我從沒見過的危險和凌厲。
「誰綁的你。」
他看著手鏈,卻在跟我說話,我很想告訴他,和佟筱筱無關,是蘇紫和南方娛樂的人聯手做的,真正的幕後黑手就是蘇紫,一個被利益和金錢迷失了自己卻也挺可憐的女人,但我不能說,人在逆境會激發潛能,人在絕望之地最想的不過是明哲保身,蘇紫臨走時對我說的話,我全當會有萬一也不敢不信,失去了白璟南的羽翼,又成為了許照臨身邊最親近的一個女人,我得到的矚目太多了,大多也都是別有用心的,一個沈禾我就危機四伏了,我現在和任人宰割的魚肉又有什麼區別,誰都可以踩死我,我一無是處毫無所能,蘇紫的確聰明,利用這個最渺小無能的我,來以少勝多以弱勝強扳倒她的目標,真是一處錦囊妙計。
「小叔叔,我不知道是誰。」
他沒有說話,只是若有所思的想著什麼,他將那串手鏈拾起,塞進口袋裡,又俯身將我抱起來護在懷中,抬步走出廠房頹敗的大門,閆東已經在門外等著了,身後還跟著三輛麵包車,車上都是黑衣保鏢,看得出來,白璟南到這裡之前做了一番準備,本以為會撞上一撥人,沒想到卻撲了個空,閆東看了我一眼,眼底有些焦急,「徐小姐沒事吧,傷到哪裡了?白總,要不要立刻去醫院?」
白璟南低眸看著我,「需要麼。」
我搖頭,「其實沒什麼,就是有點累了。」
他嗯了一聲,閆東打開車門,白璟南將我抱上去,安置在後面的座位上,吩咐他開車去賓館,再買一些創傷藥,車駛向公路,我們卻再沒有說話,他撐著額頭一直在想什麼,我忽然想起蘇紫說的話,許照臨也接到了消息,他會不會也趕來救我了?
我猶豫著看了一眼白璟南,他正閉著眼,我掏出手機,想要給許照臨打個電話,他卻像是側臉長了眼睛,一隻大手恰好伸了過來,「我已經通知過了,在來的路上,他給我打了電話,我告訴他,不必過來。」
我攥著手機,心裡忽然有幾分感動,許照臨和我認識不過才半個多月,在我落難時,他也沒有置之度外,自己已經焦頭爛額,卻還要擔心在意我的安危,我笑了笑,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那個晚上在公寓他吻我的場面,臉有些火辣辣的,心裡卻並不覺得反感。
「在想什麼。」
我愕然發覺白璟南竟然一直注視著我,他大抵也發現了我臉上不正常的紅暈,語氣淡漠了幾分,我抿抿唇,「想是不是那個手鏈的主人做的。」
白璟南瞇了瞇眼睛,「你連對方是誰都沒看到麼。」
看到了,蘇紫,一個很美的女人,按說二線女星在電視上露臉的機會很多,可我平時極少看電視電腦,只是喜歡看書,老書和詩詞,我對娛樂圈瞭解不多,也沒見過她,而且蘇紫雖然美艷,卻沒有佟筱筱那張臉辨識度更高,我就算見了幾次,不留心去記憶,也難免會忘,但我不能說,我只能歎氣搖頭,「只是六個男人在,口口聲聲念叨著主子。」
白璟南再度嗯了一聲,他靠著椅背,似乎格外的疲累。
「雖然現場留下的證據和痕跡都是佟筱筱的,但我相信不會是她,我和她認識的時間不長,從她救我那天到現在,也不過才半個多月,她並不是一個有心計的女人,至少和那些奸詐陰險的人相比,她要單純些,她要是敢做,必然不會傻到留下痕跡去引火上身,何況這條手鏈幾乎所有知道她的人都清楚是她的,她根本不可能戴著這個去做傷害別人的事,而且據我所知,她雖然有些懷疑我對你不一樣,但卻並不清楚你我之前的關係,她沒有理由這樣對你,女人的嫉妒心只會在窺見端倪時才顯現,你根本沒有值得她下手的地方,她為什麼要做無用功,所以我要查的不是她,連懷疑的必要都沒有。」
白璟南的話讓我鬆了口氣,我也不想他誤會佟筱筱,畢竟這件事和她沒有一點關係,冤有頭債有主,讓我胡說八道去栽贓陷害別人我根本做不到,我雖然固執任性,卻還不至於是非不分顛倒黑白,但是白璟南這樣相信佟筱筱,我還是覺得心裡一疼,我仰起頭注視著他,車在飛快的開著,閆東一言不發冷靜得如同一座雕塑,只是靜默的把持著方向盤,我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裡,此時我的眼中唯有白璟南那張隨著車的前進陽光掃過來映在那稜角分明的俊朗面孔上,他的唇緊緊抿著,眼底是深不見底的汪洋,偶爾一絲漣漪,更多還是平靜。
「佟筱筱,對你來說很重要是不是,比你對小嬸嬸的責任和愧疚還重要?」
白璟南的眉頭蹙了蹙,「你這樣認為。」
我笑了一聲,「難道不是麼,如果你說我重要,你覺得我信麼。」
他扭頭看著我,沉吟了良久,「為什麼不信。」
我望著車窗外,腰上還挽著他的一隻手,隨著車偶爾的一下顛簸,他手上的力氣也漸漸大了一些。
「縱然你睿智沉穩,但對於一個男人而言,只有面對最摯愛的女人才會發瘋才會失去理智不再清醒,當你看到我那麼狼狽,最先想到的根本不是替留下證據的那個嫌疑人開脫,而
是不顧一切的將所有可能做這件傷害我的事的人列入報復的名單裡,你卻還在為佟筱筱說話,告訴我不可能是她,這是別人要栽贓她,小叔叔,果然是這樣,我們不過分開了一個月,就已經隔得這麼遙遠了。」
我注視著車窗外倒退的風景,深圳這座城,果然很繁華,那一次和白璟南來,抱著萬念俱灰前最後的狂歡和瘋癲,我的眼裡和心裡全都是他,再容不下任何,我並沒有心思去欣賞這裡的驚心動魄的美,現在仔細看著,也覺得讓人沉醉。
我一直著迷的都是白璟南,從未想過海闊天空的那一天,我會發現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麼,我想就算這輩子都逃不出那個畫地為牢的圈兒,我也心甘情願就此沉淪,至少我得到了他的寵愛和呵護,他的在乎和嬌縱,就連小嬸嬸都沒有得到過,而這份在乎的味道又是什麼,都不那麼重要了。
我不願去想,我們之間脆弱到了這樣的地步,只是短短的三十多天就能物是人非,我記憶裡的白璟南,從來不會薄情至此,他只是在故意疏遠我的靠近,為了把持住最後的底線,還不是也栽了進來,同我一起跌跌撞撞。
我看著車玻璃上倒映出的白璟南俊朗溫潤的眉眼,我輕輕以食指觸摸,堅硬冰涼的手感自指尖傳遞到身體,我僵硬得一顫,他似乎輕笑了一聲,「就連碰我一下,都不敢了麼,徐戀戀,你曾經爬上我的床,趁我不備親吻我,罵我是懦夫不敢要你的勇氣和膽量,都到哪裡去了?」
果然還是被他發現了,曾經對白璟南的細心,我是既歡喜又厭煩,歡喜的是我哪怕一個蹙眉一個眨眼他都能看到,然後沉默著揣測我的心思,悄悄的做一些哄我開心的事,都說夫妻沒有隔夜的仇,他卻將這話做在了我和他的身上,我與他也極少有隔夜的不快,只是到了後來,我實在做的太過分了,他才漸漸不再對我那般關注和上心。
他說的不錯,曾經的徐戀戀,的確是勇敢至極了,現在想想我都驚詫,當初到底哪來的膽子,分明也是個被不情不願的鍛煉出來的大家閨秀,竟敢在私下這樣對自己的養父,惹得他都哭笑不得。
我記得我十七歲時趁他不注意溜進他的房間,拿被子蒙住自己,他從書房辦公出來都已經很晚了,疲憊而睏倦,無暇去觀察我竟然躲在了床上,他掀開被子躺下,才留意到還有一個人,我趁他翻身開燈的功夫,便壓在了他身上,紅著臉去吻他的臉,「小叔叔,我已經長大了,我都b杯了,不信你摸。」
我藉著黑暗,什麼都敢說敢做,我去扒他的睡衣,他便氣得沉聲喊我,「徐戀戀不許胡鬧!」
他會用力將我推下去,像提小雞一般把我扔出房間,再不管我,我就固執得也不走,在走廊上的地上一坐,他也不放心,翻來覆去至多半個小時,便開門瞧一瞧,發現我還在,酒會無奈的歎息一聲,再走過來將我抱在懷裡,把我送回自己的房間,我曾說,這世上最溫暖安全的地方,就是白璟南的懷抱,我貪戀他的味道,他的呼吸,他的眼神,他的一切,哪怕一句淡淡的「嗯」,我都願意回味許久,我曾瘋狂幾乎變態的羨慕嫉妒小嬸嬸,她最起碼能光明正大的朝他索取一個吻,即使白璟南再不願意,也不忍推開她,而我,他總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不厭其煩,連一秒鐘的動搖都沒有。
白璟南的一切都讓我窒息又讓我著迷,他太過風光太過耀眼,再好的自己都配不上他,何況不夠完美的我,有時候想著,就這麼放開吧,又實在不甘心,除了我,誰會不在乎一切的愛著他,只有我清楚,哪怕他不是呼風喚雨的白璟南,只是一無所有的流浪漢,我依然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