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路上又回復了以往的寂靜和蕭疏,彼岸花海依然嬌艷如火的在路旁不停的搖曳擺動,我們三個混在鬼群之中默默的向前走著。
聽了鬼婆婆的話,我思緒萬千,也明白了這救王姑娘絕非容易的事情,但在我心裡卻絲毫不會動搖救出她的決心,既然一起山盟海誓,既然一起拜過天地,鬼王設局也好,權宜之計也罷,她永遠都是我的妻子,絕對沒有棄她不管的道理,想到這裡,我斬釘截鐵的對鬼婆婆說道:「婆婆,不管怎麼說,這王姑娘我是一定要救的,她被人騙了一輩子,這一次,我絕不能負了她,如果這次救不出她,我也不返回陽間了。」
鬼婆婆扭過頭欣慰的笑了笑:「好孩子啊,不錯,有骨氣!這王姑娘沒看錯人,真是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啊!婆婆我也願意捨命陪君子,和你走上這一遭,只有救出了那妮子,婆婆我才有機會轉世為人不是?所以啊,咱們都沒有回頭路,走吧。」
「婆婆,我覺得咱們第一步還是應該先去那地府鬼司,打探到王姑娘的到底被發配到哪個小地獄了,誠如你所言,指望判官往外提人是不可能的了,但至少可以縮小搜尋的範圍,這就極大的減少了營救的難度,」我和鬼婆婆商量著說道。
鬼婆婆點點頭:「不錯啊,孩子,其實啊婆婆這一路上啊,也在琢磨,怎麼就能和那個判官搭上線了,咳,其實光想也沒用,咱們到了跟前兒啊,隨機應變吧。」
我們走了很久很久,這條漫長的黃泉路好像永遠沒有盡頭似的,沿途的孤魂除了著急往前趕路的以外,有些駐足眺望,有些不停在彼岸花旁徘徊,或哀聲歎氣或淚流滿面。
鬼婆婆指著那一個個蹲在路旁盯著彼岸花的人說道:「人啊,這一輩子就要想開點,什麼榮華富貴,什麼恩寵榮辱不過是過往雲煙,該放下的就要放下,活著的時候多積點德,再做人的時候,該享的福還是會有的,老是執念於過去,在這裡徘徊痛苦的只能是自己。」
我望著這條好似永無盡頭的黃泉路說道:「婆婆,這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我們已經走了很久很久了。」
鬼婆婆笑了笑:「你問我,我老婆子也不知道啊,別看我在下面2000多年了,我這也是第一次上黃泉路,我在那鬼門關外就上山入伙了,所以啊,這幽冥地府裡的很多很多事情,婆婆也只是聽說的,至於這條路有多長,婆婆也不清楚啊,走吧。」
我們繼續向前走著,又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漸漸的前方出現了一個高大的石台,石台的右邊站了一個老太太,而在石台左邊則是一個高大的石碑,石台上站著幾個夜叉模樣的鬼差,在石台正前方是一個個陡峭的台階。
鬼婆婆指著那個老太太說道:「孩子,那個老妹子就孟婆了,站在那個台上可以看到陽間的景象,看見左邊那個大石碑沒有,那個是三生石記錄著人的前生今世。」
我們三個隨著晃晃悠悠的鬼群一步一步的向那高高的石台走去,小狐狸此時用幻術隱遁了自己的身形,除了我和鬼婆婆以外,誰也發現不了她的存在。
當我們上了石台之後,只見那石台後面是三座石橋,雖同樣都是石橋但是最左邊的那個寬闊平展金碧輝煌,欄杆之上雕刻著各種龍鳳之類的吉祥之物,中間的那個石橋普普通通並沒有什麼顯眼的地方,而最右變的那個石橋則破舊不堪,上面刻的儘是一些惡鬼和骷髏骸骨,在橋的中間站了兩個凶神惡煞般的鬼差。
在這三座石橋下面是一條波濤洶湧的大河,然而令人驚奇的是這河水全是紅黃交織的褐色,和膿血一般,一股一股的往上面滲著濃濃的臭氣,腥風撲面,讓人感到十分的噁心,而在那河邊趴著幾個孤魂,他們下半身泡在奈河裡面,眼巴巴的瞅著橋上一個一個經過的行人。
我指著他們好奇的問道:「婆婆,怎麼這湍急的河水邊兒上還趴著孤魂?」
鬼婆婆也將目光移向了我指的方向:「咳,這些人啊,比你那個王姑娘還傻,他們泡在著奈河之中,並非是因為生前犯了滔天的罪過,人死有先後,再投胎指不定會在什麼地方,這些人為了來生還能再見到自己的摯愛,就必須履行一個契約,那就是泡在著骯髒不堪的忘川裡,等上一千年,這可是地府裡的一千年啊,這一千年裡,他們一遍又一遍的看見自己的摯愛經過奈何橋,但是卻口不能言,只能眼巴巴看著,而那個被愛的人過橋時,卻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過了這一千年後,他們就可以一起相跟著去投胎了,來生還能見到彼此。」
聽了鬼婆婆的話,我又看了看這河邊的孤魂,也不由的感歎這些人太過於癡情,寧可忍受這千萬年的折磨也放不下心中的執念。
這些走上高台的鬼魂們,開始一個個全部伸長脖子向來時的方向眺望,我處於好奇也扭頭看了一下,只見那遠處的黑雲之上,浮現的是陽間的一片又一片景象,有高樓都市,也有村鎮鄉野,更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道上走來走去。
鬼婆婆小聲在我耳邊嘀咕道:「孩兒啊,別看了,那是給死人看的,你早晚還要出去的。」
鬼婆婆的話讓我馬上緩過了神兒,自嘲的笑了笑:「是啊,婆婆,我們一定會出去的,一定會的。」
只見這望鄉台的三生石前,擠滿了人,他們一個個的盯著那三生石看來看去,我方才聽鬼婆婆講這個石頭記錄了人的前生今世,想想自己這三十年來雖然沒有遭過很大的罪,但是生下來就沒有親爹親娘,又經歷了一些離奇的遭遇,不禁起了強烈的好奇心,也湊了過去想要看看自己的前生今世到底是怎回事,然而當我湊近一看時,上面確是光滑平整的石板,什麼也沒有,只是在石板的最下方寫了一行猩紅的字:早登彼岸,不由失落的撓著頭退了出來。
鬼婆婆看我失落的樣子,小聲笑著說道:「看明白了沒有啊,呵呵,其實這些人啊
,馬上就要喝孟婆湯了,明白了又全忘記了,看了又有何用,婆婆這麼多年來早就想通了,看與不看一個樣子,還是投胎以後好好做人比什麼也強。」
這群看完三生石上內容的人,或失落,或悲傷,還有一些則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們一個一個的接過瓷碗,將碗裡的湯水一飲而盡,在孟婆的指引下,義無反顧的踏上了中間的石橋。
然而有意思的是,我發現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喝孟婆湯,有一些人站在孟婆面前點頭哈腰的向孟婆索要,但是孟婆並卻不理他,這些人馬上就會被望鄉台上的鬼差轟趕著踏上了最右邊的石橋。更有一些人,剛剛登上望鄉台就被幾個鬼差笑嘻嘻的引上了左邊的石橋,他們大都是一些和尚或者道士,還有一些是慈眉善目的老者,鶴髮童顏,器宇軒昂。
我好奇的問鬼婆婆:「誒,婆婆,怎麼這些人為什麼不喝湯也能過橋啊?」
鬼婆婆小聲在我耳邊說道:「左邊的這些人啊,都是一些得道的高僧或者道士,再或者是在陽間積下幾輩子大德的人,踏上最左邊的石橋直接羽化成仙了,那右邊的人都是要去地獄受刑的罪人,必須受夠所有的刑罰之後再重新登上望鄉台喝下孟婆湯,走中間的橋。」
然而鬼婆婆的話音剛落,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也闖上了望鄉台,他一把推開周圍的孤魂,也不看三生石門上寫了什麼,橫衝直撞的就往最左邊的那個橋上跑去,結果他剛一登上石橋就彷彿踩空了一樣,立刻掉進了那褐色忘川河水之中,被滔滔的河水捲走,無影無蹤。
看到這個場景,我不禁覺得好笑,這三座橋,沒有一個人願意走最右邊的,他們都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跑到孟婆跟前索要孟婆湯,有些順利討到孟婆湯重新踏上輪迴之路,而有些則是被哄著趕著往右邊走。
鬼婆婆在旁邊拉了拉我說道:「孩兒啊,走吧,我們還要趕路呢。」
被鬼婆婆一提醒,我立刻從熙熙攘攘的鬼魂中退了出來,直接往最右邊的石橋走去。那孟婆見我並沒有跟她索要孟婆湯,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弄的我心裡一陣發虛,連忙扭頭踏上了石橋。
右邊石橋上的鬼差見我們並未在孟婆前糾纏也頗感意外,也沒為難我們,讓我們順順利利的通過了石橋。在橋的另一端,有兩個鬼差手拿鐐銬,陰險的看著我和鬼婆婆笑,看那意思,只要我們一下橋,馬上就要將我們銬住。
這個時候,鬼婆婆馬上走上近前,點頭哈腰的沖兩個鬼差說道:「差爺,差爺,小的是忘憂鬼林裡送禮的下人,專門來給爺爺們送禮來了。」
誰知那兩個鬼差根本不理鬼婆婆這一茬,狠狠的一腳把她踹翻在地,口中大罵:「什麼亂七八糟的!老糟婆,少耍花樣,進了閻羅殿,什麼也不好使!」
說完,他們一擁而上,將我和鬼婆婆乾淨利索的銬住,推著踹著往前面一個大殿的方向走去。
而此時遁形的小狐狸則在旁邊呲著獠牙,想要對這兩個鬼差發起進攻,我趕緊給她使了個眼色,她才隱忍的收回攻勢,跟在了後面。
此時我的心情極端複雜,心說這下糟了,這鬼母娘娘到底怎麼跟這判官接的頭兒啊,照目前的情形發展下去,假戲真做那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