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讀到了初三,就再也讀不下去了,學校停課,工廠停工,全國各地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破四舊,搞批鬥。
那時候,我們一群半大小子,每天學習著領袖的語錄,朗誦著革命的詩篇,走街串巷,貼大字報,高喊口號,心情激昂慷慨,熱血沸騰。
一天,高中的學生們開完批鬥會,學校革委會臨時安排我和娟子兩個紅色小將看守犯人。
「公園裡一起打游擊,課堂裡一起把書念。咸陽路上破四舊,井崗山上大串聯,在埋葬帝修反的前夕,向那世界進軍之前!」
娟子認認真真的讀著今天手抄來的革命詩篇,我蹲在旁邊出神的聽著。
「康平,今天晚上你來看著他吧,俺家母豬今天下崽子了,俺要先回去了,這老癟犢子可是咱們學校最大的毒草,封建帝王將相的孝子賢孫兒,明天還要繼續批鬥他!盯緊點!可別讓他跑了!」娟子說完,就往家裡跑去了。
我趴著那間破草棚的矮土牆往裡看,只見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瘦小老頭,側著身躺在地上,不停的在顫抖,謝了頂的腦袋上好幾處烏青。我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是我們中學的陳老師。
「陳老師,」我試探著叫了他一聲。
他虛弱的睜開了眼睛,看了我一眼,一下子,他跟觸了電一樣的迅速往後推,連滾帶爬的躲在一個角落裡,極度恐慌的渾身發抖。
「陳老師,您別怕,我是咱們學校的馬康平,你還記得嗎?您還給我們上過歷史課呢,陳老師,嬸子從小就教育我,打人是不對的,您等我一會,我去給您弄點吃的,」看見他這個樣子,我連忙安慰他道。
我跑回宿舍,拿了自己攢下的一個餑餑,又往瓶子裡倒了半瓶熱水,急匆匆給陳老師送過去。
當我打開草棚的門,要往裡送吃的時候,我發現陳老師正在努力著往外爬,他的一條腿好像今天受了很重的傷,無論怎麼努力,也翻不過那矮矮的土牆。
我想過去扶他一把,他見到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體如篩糠。
「你別過來,你別過來,你,你到底是人還是……」陳老師驚恐的看著我。
我心說,難不成這陳老師被打傻了不成,難道他瘋了?
「老師,我是康平啊,」我委屈的低下了頭。
他定了神,緩緩的坐了起來,仔細的看著我,情緒慢慢的緩和了下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麼……,」陳老師依然是詫異的看著我。
「我也不知道,我生下來就是這樣,我晚上能看見東西,陳老師,您先喝點水吧,一會兒涼了。」我把玻璃瓶子給陳老師遞了過去。
「好孩子,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陳老師終於放下心來,不再驚慌。
陳老師仔細的端詳著我的小臉,半晌,驚歎道:「奇啊,真是奇啊,你這個小孩子怎麼長了一雙鬼狼眼。」
「鬼狼眼?」我一聽見這三個字,嚇的出了身冷汗。
「陳爺爺,我怕,」我渾身顫抖著,恐懼瞬間瀰漫了我整個幼小的內心。
「別怕,孩子,」陳老師拉住我的手,讓我坐到了他的旁邊接著說,「這鬼狼只是古代鮮卑族傳說中的一種凶獸,極為狡猾凶殘,可學人的樣子直立行走,甚至可以化裝成人的樣子。在極陰之時出現啊。」
「什麼是極陰之時啊,」我不解的問道。
「就是每天中午十二點啊,」陳老師慈祥的看著我。
「可是中午十二點是太陽當空照啊,是一天最溫暖的時候啊,應該陽氣最足吧,」我更糊塗了。
「傻孩子,你見過八卦圖嗎?極陽之處,就是極陰之所啊,剛過了中午12點的那一瞬間是陰氣最重之時。」陳老師解釋道。
「所謂鬼狼眼,和陰陽眼一樣,也是傳說中一種特殊的眼,夜間眸子是綠色的,可以放出和狼眼一樣的綠光。鬼狼屬於貪狼星位,本性貪婪無比,因此,擁有鬼狼眼的人不僅能像陰陽眼一樣可以看見世間的邪祟之物,而且可以吸收妖類的能量,如果此人修得道法,即可號令萬方妖物,傳說中蚩尤、夏桀、北齊高洋都有鬼狼眼。」
陳老師微笑著用手撫摸著我的頭髮。
「我今天被折磨的頭暈腦脹的,剛才看見你趴在牆上看我,你個子又不高,眼射綠光,讓我想起那個古老的傳說,著實把我嚇的不輕,看看我這狼狽的樣子……呵呵,」陳老師自嘲的笑著。
「好孩子,你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大人的事,你不懂的,記住我的話,無論何時何地,你一定要走正道兒,咳……咳。」陳老師突然猛烈的咳嗽了幾下。
「陳爺爺,您等我一下,我去給您找個毯子。」我飛快的跑回了宿舍,拿過來一個毯子,給老人蓋在身上。
第二天,革委會又是把陳老師拉出去批鬥,那些年輕力壯的青年人,高喊著口號,一腳接著一腳的踹在了老人的身上,老人摔倒後,他們又把他拉起來接著踹……。
我站在台下,淚珠不停在眼眶裡打轉,我不知道,陳老師那麼好的人,為什麼你們要打他。
當天晚上,老人被打的吐了血,因為怕出人命,他也終於被送回了自己的家。他的夫人早年去世,兒女們已經和他劃清了界限,沒有一個人去看他。
我晚上偷偷溜了出來,跑到老人家裡,看到了已經奄奄一息的陳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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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他,就如同一棵枯死的老樹一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只有微弱的呼吸能證明他還沒有嚥氣。
「陳爺爺,」我拉住了他如同枯枝一般的手,心中萬分難過,流下了眼淚。
見到了我,老人眼中逐漸有了光澤,流露出柔和而喜悅的目光。
「好孩子,你來了。」陳老師虛弱而嘶啞的聲音傳了過來。
「陳爺爺,他們為什麼要欺負你呢,他們都是壞人!」我悲憤的說道。
「我陳一鳴,出自玄門相術世家,在北平讀完大學後投身革命,跟著四野打完了遼沈戰役,自問一生,無愧於天地。沒想到,在我人生悲慘的時候,能陪伴我的居然是你這長著一副鬼狼眼的孩子,天意,天意啊!」陳爺爺長長歎了一口氣。
「陳爺爺,您一定要堅持住,只有活著,才有希望!」我堅毅的看著陳老師。
「我死不了,咳……咳……,」陳爺爺強忍住身上的疼痛,努力的擠出了一絲微笑,緊接著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孩子,你願意學習道法嗎?」陳爺爺慈祥的看著我。
「我願意,陳爺爺,學習了道法可以除妖降魔嗎?」我好奇的問道。
「呵呵,當然可以了,而且你天生鬼狼眼,凡是妖物本身都要怕你三分。」陳爺爺微笑著對我說。
這個時候,我想起了一年前那個站在小廟屋頂上的白毛鼠臉老太太,和死去的老李叔以及要上吊的王大順,就對陳爺爺講起了那件事。
「那不是什麼鬼菩薩,這個事情,我知道的,那個廟裡住的是個成了精的老黃皮子,它靠蠱惑人心害人性命,食人心肝,不過它已經老了,不能出來作惡,只能躲在廟裡等著別人送上門來,蠱惑了別人的心智,等把人害死再吃人。只可惜,我天資愚笨,雖然學了些祖傳的道法,但也只是些皮毛,即使能識得它的真身,但是依然消滅不了它,這個畜生報復心極強,因為早些年人們老是剝黃鼠狼的皮,所以它害人性命之後也要剝皮報復,如今它雖然逃走,但是如果有機會它還是要害人的,所以啊一些不知道底細的宅子和廟宇,千萬不能隨便進的,」陳爺爺眉頭緊鎖的說道。
「你去後院把水缸給挪開,下面有兩塊磚,把磚下的東西給我拿來,」陳爺爺吩咐道。
我到了後院,按照他的要求,把水缸下面的油布包拿到了陳爺爺的床前。
陳爺爺打開了油布包,裡面是兩本書,一本是《道法會元秘術》,另一本是《奇門遁甲秘術》。
「這本《道法會元秘術》,囊括了清微、神霄、正一、天心、淨明各派道法的符法咒術,你學會了這本書就可以識得天下邪祟以及克制的辦法,而這本《奇門遁甲秘術》,講的是天地間的格局規律以及隱藏的奧秘,學習了它,你可以通過星辰變化、山川河流的走勢來預測吉凶和氣數的興衰,還可以借助自然之力提升自己的修為,你把這兩本書拿去好好研究研究,」陳爺爺說道。
通過陳爺爺這一夜的講述,我明白了很多事,我知道了為什麼那個本來想害我性命的老黃皮子在和我對視之後會慌張的離開,因為如果它再繼續和我對視下去的話,它的修為會被我吸乾殆盡,而正是因為這一點,那三十個漢子裡只中招了個王大順,否則將會有更多的人丟掉性命。
陳爺爺最後還囑咐我,鬼狼眼雖然能克制獸妖類的邪祟,但是對於殭屍和鬼物等其他的邪祟,卻沒有什麼作用,讓我多加小心,另外要多學書中的道法,以後遇見危險的時候可以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