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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章 入V二更 文 / 輕柔如風

    這邊周察院給賈璉看了那狀子後,又重新疊好,袖入袖中。賈璉見拿不走狀子,只好告辭了察院大人,自往小花枝巷去找尤二姐,讓她去撤那狀子。

    一路上,賈璉心潮起伏,腦子裡一會兒是熙鳳哭著要求和離時素白的臉,一貫強勢的女人居然也顯得楚楚可憐;一會兒想像出尤二姐睜著一對水汪汪的無辜大眼,卻搔首弄姿地和那寫狀子的男人合謀,用模稜兩可的惡毒語言來中傷陷害自己和熙鳳的情景。

    一時到了小花枝巷,賈璉將韁繩等一併丟給興兒,自己邁步往裡走。

    因為這一路的天人交戰,賈璉一想到這便要見到尤二姐那美艷卻著實陰險可惡的嘴臉,就覺得心頭膩煩不已。

    那灶下幫傭的女人、鮑二家的一見久未露面的璉二爺來了,馬上一盆火一般地趕上前來,諂媚地說:「二爺,您可算來了!二奶奶想您想得晚上覺都睡不好,眼睛都哭腫了。」又遠遠地就對屋門口打簾子的丫鬟叫喊:「二爺來了,還不快去回二奶奶?」

    賈璉玩味地一笑,說:「是嗎?想我想得要去衙門裡告我?虧得我賈璉還有點人脈,沒被拘進去,不然她是不是還預備著要挎著飯菜籃子去監牢裡探我?」

    鮑二家的原不知道內情,不過是趕過來討好而已,這時候聽了這話,張大嘴巴呆在那裡,「啊?」了一聲,又連忙問:「二爺您說什麼呢?奴才怎麼聽不懂啊?」

    賈璉本來是懶得與這下三濫的奴才多嘴多舌的,今天實在是氣急了,同時並不急著進去見尤二姐那張討嫌的臉,便打算先拿著這奴才煞煞性子,立個威風。賈璉臉色一肅,鄙夷地說:「誰許你這奴才胡說八道?她算哪門子的二奶奶?就混說起來!當我們府裡的那一位是擺設不成?自己掌嘴。」

    鮑二家的覺得好冤枉啊,雖然也跪下自己用力扇了三四個耳光,卻忍不住抱屈說:「這還是往日二爺您交代奴才們這麼喊的,怎麼今兒忽然就不許喊了?還要認真掌嘴起來!奴才在府裡做了十多年的體面,就這麼折了!」

    狗奴才啊,你懂什麼叫「此一時,彼一時」嗎?賈璉被揭了真相並不在意,嗤笑著說:「爺們喝醉了說的胡話你們這群狗奴才也當起真來!真是可笑!再掌嘴!」

    鮑二家的這下子醒悟過來,璉二爺這風向全變了,看來,這是變天嘍,這什麼新二奶奶,完了!二爺這說話的聲氣兒,可是半點臉面也不給她!

    尤二姐聽了賈璉來了又是欣喜又是忐忑,忙往梳妝鏡裡瞧了自己妝容還算嬌艷,又輕點了點胭脂口脂,就一陣風一般要出去迎他。走到房門口,尤二姐卻又想著太艷了不好,該顯得憔悴病容才叫他知道這些日子自己「思君不見君」的哀怨心情,便又折轉了去,也不叫丫鬟幫忙,自己就忙忙地將那一方帕子濡濕了,擦去大半的胭脂。折騰了半日,才略覺得妥當了。

    卻老不見賈璉進來,尤二姐心裡又慌了,先叫個丫鬟去探看,見丫鬟也沒回來,便想著橫豎自家小院,出去看看也無妨,於是尤二姐自己扶著個丫鬟出來。

    落入尤二姐眼簾中的就是這一幕,賈璉就站在院子中間,一臉冰霜。地上跪著那一貫嘴巴乖巧會討好主子的鮑二家的,正「啪啪啪」地自己掌嘴呢。

    尤二姐正納悶二爺怎麼不進門倒是先發落起奴才來了,就聽到賈璉冷冷地開口,說出了那幾句誅心的話,什麼「她算哪門子的二奶奶」。

    這話當頭棒喝一般,砸得尤二姐整個人都不好了,同時覺得鮑二家自己扇自己的那幾個耳光簡直就是扇在她二姐兒的臉上,不禁花容失色,搖搖欲墜。

    尤二姐這才悔恨起來:原來為了告狀的那個事兒,二爺竟然恨我到這個地步!錯不該聽了老娘和三姐兒的話,可是,他那時候又是那麼地薄情寡義,就那般將我丟在一旁,完全不顧惜!叫我怎麼不慌,怎麼不亂,怎麼不幹出違心的傻事來!

    賈璉也看到尤二姐出來了,卻身形不動,漆黑的眼珠彷彿生了根一般緊緊地盯著她。

    尤二姐隨即悟出,那、是、恨!

    沒錯,是、恨!

    再無一絲往昔的情愛。

    尤二姐腿彎一軟,一屁股癱坐在地,不禁痛哭出聲,說:「二爺,你聽我說,事情的原委不是那樣的,我絕不是……」

    在更加內側的屋裡坐著的尤老娘也聽到外面的動靜不對,忙從榻上起身,令個丫鬟攙扶著出了房門,正看到尤二姐坐在地上全不顧端莊模樣地哭著,而賈璉就遠遠地站著,望著二姐兒哭,一聲也不言語,也一點不動容。

    尤老娘先是恨鐵不成鋼地想,這個沒用的二姐兒,遇到事情就知道哭,你要哭也不能隔著那麼遠哭啊,你至少得抱著賈璉的褲腿哭啊。隨後,她隱隱然覺出這事兒好像辦壞了,賈璉那聲氣不對,看尤二姐的眼神跟看仇人似的。但是,事到如今,也只有硬著頭皮往前走了,看祭出尤三姐這一大招的話,還能不能把賈璉從岔道上拉回來。

    尤老娘當做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似地,笑瞇瞇地招呼賈璉說:「喲,璉兒來了呀,怎麼不進屋裡坐,倒在外面吹風呢?快隨我進來,二姐兒也來,給你夫君頓一碗好茶來!」

    賈璉冷哼一聲,道:「夫君這兩個字,再也休要提起。一個妾而已,她也配!」

    這明晃晃的藐視的話叫尤老娘的臉上都掛不住了,不過她只當是賈璉完全厭棄了二姐兒,如今挽回確實難辦,看來只能將三姐兒推出來才能平息賈璉的怒火了。

    進了屋,賈璉沒二話,直接了當地說:「讓二姐兒把狀子撤了,咱們才有的談。你們不撤,那也沒事,察院大人現在和我是兄弟了,你們就告去,看你們告得出

    個什麼名堂來。」

    尤老娘氣得想說,那我們打起包袱,告御狀去!

    當然,這樣毫無威懾力的話只能拉仇恨,毫無幫助。自以為腹黑高段的尤老娘心想,撤狀子,沒那麼便當!要是我們前腳撤了狀子,後腳你就跟二姐兒斷了個乾淨,那我們忙活了半天,還不等於是雞飛蛋打一場空啊?

    僵持不下,尤老娘索性懶得與賈璉費口舌了,直接找了借口出來,同時把一臉哀哀怨怨的尤二姐也拉了出去,直接讓尤三姐上。呵呵,拿身體說話,比說一萬句橫話,還管用哩。

    尤三姐肩負著尤老娘的期望和尤二姐的悲慼,施施然地進去了。

    尤老娘接過丫鬟遞來的一把鎖,悄無聲息地將尤三姐和賈璉在的那屋子鎖了,又帶著尤二姐往緊鄰的隔壁屋去,令個丫鬟聽牆壁角兒,好隨時哨探賈璉尤三姐那邊的動靜。

    尤二姐的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就沒停過。

    尤老娘不耐煩地喝罵道:「哭什麼呀,這不都為了你嗎?你還有臉哭?」

    尤二姐嗚嗚咽咽地說:「男人狠起心來真真可怕!剛才二爺盯著我的眼神,就好像不認識我了一樣,又好像我不再是二姐兒了,而是一條毒蛇!竟然厭棄我到了這種地步!娘,我在想,若真是如此,不如就算了吧,大不了我還嫁那張華去,就算苦窮一生,也好過被人如此厭棄!」

    尤老娘氣得揚起巴掌,扇了她一巴掌,罵道:「你個沒氣性的!就算賈璉不行,也不能是張華!天底下有錢有勢的男人多著呢!實在賈璉不行了,就換一個。你還真願意去受窮呢?就算你願意,我也不願意!我這一把老骨頭,還想著要享幾年清福呢。」

    正說著,那聽壁角的丫鬟急得連連擺手,說:「老太太和二奶奶且先別說話叫嚷,奴婢都聽不到了!哎呀,那邊好像在吵架!哎呀,三姑娘叫得好大聲!」

    尤老娘低低地笑了一聲,曖昧地說:「你這黃毛丫頭懂什麼!那是入了港,正得趣呢!」

    尤二姐聽得心如刀絞,即便是親妹妹,誰又願意和別人共用一個男人!

    那丫鬟紅了臉,說:「老太太怎麼叫奴婢聽這好沒臉的東西?」

    尤老娘施施然地說:「早晚要知道的。早點知道了就早點知道漢子的好處,有什麼有臉沒臉的,人之常情而已!」

    那丫鬟又聽了一會兒,抬起眼睛,認真地說:「老太太,奴婢聽著聲氣確實不對,三姑娘嚷嚷著說出了好多血!別是出了什麼事故兒吧?」

    尤老娘笑著說:「洞房嘛,哪有不出血的?你這丫鬟還真是啥事兒都不懂……」話沒說完,尤老娘自己卻呆了。

    尤二姐也反應過來,說:「三姐兒又不是第一次,按說不會出血啊。還出了好多血,別真是出事故兒了吧?娘,咱們趕緊過去看看。」

    尤老娘也被這話唬了一大跳,忙攜了二姐兒過去查看。剛一把房門上的大鎖擰開,就看見尤三姐飛奔著跑來,滿臉驚慌地說:「娘,壞事了,我把賈璉殺了……」

    尤老娘驚得差點癱在地上,抖著聲音問:「你這丫頭幹些什麼荒唐事啊,叫你和他……你怎麼把他給殺了?真死了?」

    尤二姐頓時嚎哭出聲,邊哭邊說:「你們真真要坑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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