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同去法國後,彩虹不再驚慌。她每天都在積極準備著,面試一定要過,不能讓自己成為端木征的負累。
端木征不再像之前那樣天天來找她,他說他需要製造一個假象,讓他父母放鬆對他的監管。
大概一個星期後某個週末,鄧誠和程爽爽來找她。彩虹有種感覺,他們今天有些異常。言談間,總是有意無意地透露出一種將要離別的意味。她想,是不是端木征告訴他們了?可是端木征又說過,他的決定暫時不能告訴任何人,甚至是這兩個最好的朋友。
他打算到了法國後,再跟他們聯繫。
奶奶做了飯,大家一起吃了頓飯後,兩人告辭離開。
臨走前,程爽爽擁抱了彩虹。這是個不同尋常的擁抱,以前她每次都是笑嘻嘻地抱彩虹一下,可這次她抱了她很長時間,分開時,彩虹看到她眼裡似有淚光一閃而過。
「彩虹,雖然我們認識時間不長,但我已經把你當妹妹一樣了。你和小征都是我最重要的親人。我希望你們好好的,一直好下去!」
程爽爽說完就背轉身去。彩虹從她顫抖的背影上,似乎就已經看到了她的眼淚。
鄧誠很沉重,一整天都沒怎麼說話,最後深深地看了彩虹一眼,吐出兩個字:「保重!」
然後他摟著抽泣的程爽爽離開了。
彩虹看著他們離開的身影,再也忍不住,痛哭了起來。他們一定已經知道了!她甚至不能跟他們好好地作個道別。
她沒有想到的是,這次會面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稱得上她與這段年輕歲月的訣別。
此後又過了一個星期,彩虹依然沒有收到端木征的消息。她開始擔心了。給他打手機,一直關機。程爽爽和鄧誠也是這樣,誰都聯繫不上。
她直覺有些事情發生了,她想去端木征家裡找他。但又怕自己的輕舉妄動會暴露他們的計劃。她經常胡思亂想,有時候會徹夜不眠,想心事想到睡不著。她也知道自己這樣不好,但她當年也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小女孩。哪裡能控制自己的心思?只能任由自己發瘋地想他。
她的不正常瞞不過奶奶。奶奶試探地問她。好久不曾見過端木征了。她終於忍不住,哭著將端木征的計劃告訴了奶奶。
她還記得,奶奶當時用一種她到現在也無法讀懂的眼神看著她。說了一句話:「是我們的終會回來,不是我們的,強求不來。」
奶奶也許沒有什麼文化,但她豐富的人生經歷使她成為一個睿智的老人。她說的許多話。都被彩虹引為格言。只有這句話,她能明白。卻無法做到。
她渾渾噩噩地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有一天,她早晨上學的時候聽到街口有人討論,說昨晚有個年輕的男孩暈倒在隔壁大街上。
「那個男孩個子高高的。長得挺好的。就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渾身是血的,好嚇人啊!」
「我也看到了。真可憐啊。他腦筋迷糊了,嘴裡一直念著』戒指、戒指』。有人說發現他的時候,在他手上本來是有個戒指的,後來卻找不到了?」
彩虹停下腳步。
不會的,不會是阿征,不會是她的阿征。這只是巧合罷了。
街坊鄰居看到了傻站在一旁的彩虹,有人立刻認出了她,驚叫道:「彩虹,你快去醫院看看,那個男孩我見過他來你家找你,應該是你朋友!」
彩虹腦袋「嗡」地一聲,心裡像是被誰重重捶了一下,疼得她緩不過氣來。她緊緊抓住書包肩帶,直到那粗糙的面料磨痛了她的掌心,她才回過神來。
問清楚醫院後,她發瘋般地跑向醫院。她的心是如此迫切,甚至連等待公車的時間都耗費不起。她徒步跑到了醫院,打聽剛入院男孩的消息,醫院告訴她,病人已經被家屬接走了,不知道轉院到哪裡。
她去公用電話亭,一再地重複撥打那個熟悉的號碼,可每一次,都只能聽到關機的消息。那一刻,她真的體會了什麼叫做「絕望」。
終於,在那個小小的公共電話亭裡,她崩潰地大哭起來。
哭了一陣後,她想到,現在不是能夠放縱情緒的時候,她一定、必須要找到端木征。然後,懷著最後一絲期望,她來到了端木征家門口。
她其實並沒有準確的地址,只是很久前聽端木征大概說過。這個別墅區修建在s市東邊的山上,可以遠遠地眺望江水。古時,只有達官貴人才能居住在這一片,據說這裡的風水奇好,出了不少顯貴。
彩虹來到山腳下,立刻被保安攔了下來。她拿出連自己都驚奇的勇氣,裝作是這裡的新住戶。不知道她的運氣是好還是不好,那個保安竟然相信了她,放她進去了。
每家別墅門口都寫了主人的姓氏,她總算不用挨家敲門。於是,她從山腳下一家一家地找,找了兩個小時,終於在一棟氣派的別墅門口看到了「端木」二字。
她鼓起勇氣在電閘門外按響門鈴。
對方從監控器裡看到了她,遲疑地問:「請問你找誰?」
「我……」彩虹抿抿唇,「我是端木征的同學,找他有事!」
她回答完後,就全神貫注地等著對方的答案。她雙手不知不覺已經握起,全身每一寸都繃得緊緊的。
一句,就一句,告訴她,端木征在家,這樣就好了!
她甚至不祈求能夠進去看到他。
然後,下一秒,那人說道:「稍等,我去請示少爺!」
這句話彷彿天籟之音,彩虹舒了口氣,全身都放鬆下來。
感謝老天,他沒事!
她準備離開,雖然欣喜,卻也不安,不知道她的突然到來會不會打亂他的計劃。
在她轉身的瞬間,她忽然聽到那個去而復返的聲音:「小姐,少爺請你進去。」
彩虹詫異,她進去,沒問題麼?
她跟著傭人進了別墅裡,又在傭人的帶領下來到二樓。
所有的惴惴不安,在她看見他那張痞氣的臉時,盡數褪去。她想他一定是知道她最近的反常,所以才要見自己,然後告訴她,一切都很好,不要像個傻瓜似的擔心。
然而,她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他臉上並沒有那個讓她討厭又喜歡的笑容。
她歡快地跑向他,他並沒有如往常一樣摸摸她的頭,笑她傻氣。他在她靠近的瞬間,低下了頭,聲音彷彿從地底傳來。
「彩虹,我訂婚了!」
簡單幾個字,她還以為她聽錯了。
可是,他抬起頭,又重複了一遍:「我訂婚了,對不起!」
「你說什麼?」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小得像蚊子一樣,還有些顫抖。
「我和爽爽,我們訂婚了!」
……
時間過得太久了,彩虹已經記不清,又或者她那刻經歷了太多的大喜大悲,再無餘力去看他的表情。
她只記得,端木征嘴巴一開一合大概說了些什麼:他改變了主意,他無法放下父母雙親;他和爽爽從小一起長大,如果兩人結合,對他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最後,他說了一句對她影響至深的話:「我對我沒有信心,我一直喜歡的女生你也見到過。我害怕我對你的感情不能持久,到時對你的傷害會更大!
彩虹心想,這不是她的阿征在說話。她的阿征是那個在無人的墓園裡,對自己許下」長久」二字的人。
她渾身都在抖,但她還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望向他:「那個戒指的主人不是我嗎?」
她看向他的脖頸,那裡空空蕩蕩的,已經沒了那條困住他的銀鏈,更沒有那個意義重大的戒指。她心中升起希望,是了,他一定有什麼苦衷。他不會這麼對她,爽爽也不會!
他似是不正常地頓了頓,然後用冷酷的聲音說:「我曾經以為你是它的主人。但經過這幾天的思考,我發現我錯了。彩虹,都是我的錯,你……你如果因此恨我,也是我該得到的報應!」
她不相信他,一句也不信。
她再也呆不下去,不顧他的阻攔,跑了出去。
她恍恍惚惚地連自己怎麼出了大門的也不知道,走在僻靜的山路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行走,只覺自己成了一具行屍走肉,感覺不到心臟的跳動。
沒多久,她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喊她,她彷彿回魂般立刻朝那聲音望去。
程爽爽坐在一輛黑色的賓利車裡對她招手:「快上車,我送你回去!」
她沒有任何停頓地上了車,迫切地問:「爽爽,阿征說……」
「他說的都是真的!」程爽爽打斷了她。
「不……不……」彩虹喃喃地重複著。
這個洋娃娃似的女孩眼裡閃過不忍,然而說出的話卻句句都在刺痛她:「這是家裡的安排,我本來也不願意。但是,小征對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與其被安排著嫁給一個不知名的男人,還不如和阿征在一起。我……」她頓了頓,和端木征一樣低頭的姿勢:「這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勇敢、最重要的決定!我對不起你!真的,真的,對不起!」
她低頭的位置上,有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到皮座上。
彩虹還沒哭,她卻先哭起來。彩虹覺得諷刺,更覺心寒。他們都說對不起她,他們都有很好的理由選擇彼此。為什麼這件事好像越來越真實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