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眼神掃了端木征一眼，就像是沒看見他似的繼續朝房間走去。()
端木征充滿磁性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什麼時候學會喝酒的？」
一個問題，問得彩虹憋了一天的眼淚差點就要落下。她停住腳步，回過頭來，臉上卻是裝作驚訝的樣子：「端木總經理，你是在問我嗎？」
端木征立直身體，舉步向她走來。
他比彩虹要高一個頭，走到彩虹面前時，就只能低頭才能看清她的臉。
「好久不見！彩虹！」
他靠得很近，身上的氣味夾雜著煙味、酒味和古龍水味。
彩虹心想，十年過去，什麼都變了，他身上的味道倒是沒變。她抬起頭來，一臉漠然：「接下來又要說什麼？難道要問我過得好不好？」
端木征看著她的臉，卻只說了一句：「你瘦了！」
彩虹有些憤怒，她卻硬是壓了下來。事到如今，與這人多說一句都是廢話。
她繞過他，準備離開，纖細的手腕卻忽然被他抓住。
端木征似乎也為自己的舉動驚訝了，彷彿他根本無意抓她，而是身體沒有經過大腦就主動做出的反應。
他短暫的驚訝過後，卻笑了起來：「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我也是這樣抓住了你！」
「我記得！」彩虹聲音軟綿綿的，可說出的話卻並不溫柔：「所以，我也記得，我當時是費了多大的勁，才忍住沒有抽你！」
端木征挑了挑眉，歪著嘴角痞氣地一笑：「那麼，現在情況相同，你要不要把當年那個沒出手的耳光補上呢？」
相同的人，相同的表情，甚至是一模一樣的糾纏。回憶洶湧而來，瞬間將彩虹淹沒……
彩虹記得，那天和平常的許多天一樣，並沒有什麼特別。美國還沒有911事件，中國還沒有申奧成功，人們戰戰兢兢地剛剛邁過了以為是世界末日的千禧年……
彩虹走在平日裡走過無數遍的上學路上。
自從上了高中以後，他們學校就拼了命地壓制著少男少女的天性，男女不再同桌，體育課也分開來上，女生頭髮要綁起來，男生只能剪成寸頭，更要他們穿上土氣蓬鬆的校服，彷彿這樣他們就不知道各自身體的變化了。
可是，越是壓抑，越是萌動，青春的男女們對異性總有一份懵懂的憧憬。但彩虹並不包含在這群人中。她那時比現在還要害羞內向，不僅跟男生說不上話，連跟女生說話也很緊張，這讓她根本就什麼朋友。事實上，在那天以前，彩虹對男女的界限還是模模糊糊的。
彩虹記不清具體是怎麼開始的了。她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那雙男孩子的手，指節分明，手掌又大又硬，那樣突然地抓住她，讓她根本掙脫不開。
然後她就看到了手的主人——意氣飛揚的臉，方正的下巴，黑亮的眼睛，還有那顆邪氣的黑痣，真是如太陽般耀眼的存在……那個男孩一把拉住她，扯得她轉了個圈撞入他的懷裡，然後像做過無數次般自然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我喜歡這樣的女孩兒！」
男孩說話痞氣十足，對面那個打扮入時，有幾分美艷的女孩子頓時有些氣急敗壞了：「端木，你不要開玩笑！」
彩虹那一刻怔住了。從來沒有和異性接觸過的她，還是頭一次聞到男孩身上的味道。這個看上去也不過比她大一點兒的男孩子，身上竟就有了煙味和酒味。雖然並不難聞，但彩虹還是皺起了鼻子。
男孩低頭看向懷裡軟綿綿的女孩，因她低著頭，他也只能看到她白皙修長的頸。不過，他只是存心讓對面的女孩難堪，所以也並不怎麼在意彩虹的長相。
他晃了一眼後就移開眼睛，笑道：「你不是問我，你有什麼不足，為什麼要甩掉你嗎？我現在就告訴你——」他頓了頓，手指著彩虹道：「我就喜歡這種清純、內斂，還帶點兒土氣的女生。你看人家，校服穿得多好看！」
他每說一句，女孩的臉色就難看一分，誰讓他說自己喜歡的，都是她身上沒有的呢？
「你胡說！」女孩子大聲呵斥過後，又有些不確定地說：「你只是在氣我！她怎麼比得上我？」
彩虹的反射弧總是比別人慢幾分，她終於意識到，自己莫名地陷入了怎樣的爭執中，她不禁氣惱地抬起頭來。
男孩感覺有人瞪著自己，當時只是無意中的一低頭，就對上了懷裡那雙清澈的眸子。
他略微呆了一下後，臉上掛起了愈加燦爛的笑，兩手扶住彩虹的肩膀，將她推到前方，得意地對前面的女孩子說：「你哪裡都比不上她！看到沒有，清水出芙蓉，有本事你把妝卸了再出門！」
「你——」女孩急得快哭出來，卻拿男孩沒有辦法，最後只能狠狠地剜了彩虹一眼。
一旁路過的人群裡不乏同校的學生，大家都不免對這對峙中的三個男女感到好奇，特別是見到男孩子出眾的長相和一身名牌穿著後，圍觀的人群愈加多了。
「放開我……」彩虹有些著急了，她使勁想要脫離男孩的鉗制。誰知，男孩因為她的掙扎，反而更緊地將她夾在胳膊下。她的頭緊挨著他的左胸，甚至能夠聽到男孩心臟有力的跳動聲。
男孩身上套了件薄t恤，彩虹一扭頭，便能看到他脖子上吊了根銀鏈，鏈上似乎栓了個圓圓的東西，不過他把銀鏈揣進了衣服裡，彩虹當時並不知道那是什麼。
「別再來糾纏我！」男孩發出最後的警告，又狀似溫柔地看著彩虹，柔聲道：「我喜歡的是她這樣的。要不你就照著她的樣子整整容，說不定我還能改變主意，再陪你玩一陣子。」
女孩終於無法忍受，尖叫著扇了男孩一個耳光。
男孩沒有閃開，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卻連眉頭也沒有皺一個。他挨打完，歪著嘴角笑道：「這下我們兩清了！」
「端木征——我恨你！」女孩最後留下這一句話，灑淚而去。
她一走，圍觀的人群發現沒有熱鬧可看了，便也逐漸散去。
「你……你可以放開我了吧？」彩虹紅著臉，聲音也是弱弱的。
端木征這才鬆開了鉗制，對她拜了一拜：「同學，謝謝你了！」
他作勢要拍彩虹的肩膀，彩虹連忙退後一步避開。
「你這樣不對！」
那時的彩虹與人接觸太少，更何況對手是這樣一個無賴似的男孩子，她心裡有些憤怒，覺得他利用自己不對，這樣對待一個喜歡他的女孩子更是不對。可是，她最後也只能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表達自己的抗議。
端木征壞笑著誇張地湊上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彩虹下意識地避開，決定不再與這人糾纏，抓緊書包的肩帶，準備繞開他走人。然而，下一秒，手腕卻再次被他抓住。
「你覺得我是壞人，對不對？」端木征又將腦袋送到她面前，指著那張仍殘留著紅痕的臉，歪著嘴角痞笑道：「要不然我也讓你打一巴掌？」
彩虹低下頭，根本不敢看他，語氣明明是懊惱的，聲音卻像是蚊子一般：「你放開……」
端木征覺得眼前的女孩有意思極了，便更加想要逗弄她：「如果我不放呢？」
彩虹氣極，抬眸看向他，沒被他抓住的另一隻手舉了起來。
端木征看見她的手勢，臉上生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他閉上眼睛，甚至將沒挨打的那半邊臉轉了過來對準她的手。
只是，彩虹舉起的手卻僵在了半空中。像是生了銹的鐵，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前進寸許。
沒有等到巴掌的端木征轉過臉來，只見彩虹厭惡又略帶膽怯地看著他，清澈的眼底浮出一層委屈的淚花，可那巴掌就是打不下來，甚至連距離他的臉近一些都辦不到。
他呆怔著放開了她的手，她則抓住機會跑了。
……
「啪——」
清脆的響聲迴盪在空曠的過道上。
端木征可惡的笑容終於被打散，他閉著眼，緊抿雙唇，保持著被打的姿勢一動不動。
明明看不到眼神，卻不知為何，彩虹感覺到他眼皮下的那雙眼睛竟有些哀傷。
「我們現在兩清了！」
彩虹說完，使勁甩開端木征的手，越過他向前走去。
她的背影走得瀟灑，可憋了一整天的淚水還是從眼角滑落下來。
誰年輕的時候沒有愛上過個把混蛋，可她卻是其中最傻的那個。明明第一眼就認清了這個男人，卻終究明知故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