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豐早就等著彩虹發問，不慌不忙地將準備好的腹稿說了出來：「我們綜合考慮了倪小姐你的條件，認為這是本公司最適合你的崗位！」
彩虹疑惑地瞇了瞇眼。她還沒說話，姚豐就迫不及待地繼續說道：「那天倪小姐改過的套裝深受我們公司大設計師楊嘉勳的肯定，是他力薦你擔當這個重任的。」
彩虹頭低了下去，楊嘉勳肯定了她的裁縫手藝，卻不看好她成為設計師，就是這個意思吧？
那邊姚豐還在滔滔不絕：「你可不要小看打版師這個工作，我們公司現在有一個資深的老師傅，可是他就要退休了，你先做著實習，等他一退，就升你做首席的位置……」
「姚經理……」彩虹的聲音很弱，但還是成功吸引了姚豐的注意。「我申請的職位是設計師助理——」彩虹頓了頓，抬眸看向姚豐：「我的目標是做服裝設計師！」
姚豐被彩虹執著的眼神震了一下，隨即又送上笑臉：「倪小姐，你知道設計師助理的職責是什麼嗎？」
彩虹誠實地搖了搖頭：「請賜教！」
「設計師助理不止要配合設計師完成設計圖，還需要瞭解服裝行業、潮流趨勢，為設計師提供市場調研，需要深深懂得各種面輔料的作用和市場價格。你完全沒有時尚行業的背景，你覺得這些素質你具備嗎？」
「ps、cdr、ai……這些製圖軟件，你會操作哪一款？」
「我們公司還會接大牌藝人的訂做禮服生意，你對高端定制的製作有任何概念嗎？」
姚豐深諳說話的技巧，有時候就是不能給對手喘息的機會，於是他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地拋出來，步步緊逼，打得彩虹毫無還手之力。
眼見彩虹再次低下了頭，姚豐舒了口氣，耐心勸道：「聽說倪小姐現在處於失業狀態，打版師這個職位可比一個區區設計師助理掙得多多了。以後你如果能做到首席，那就更是高薪了！也是楊組長看得起你，才給了你這麼好的機會。你就留下來，好好發揮自己的才能吧！我保證在我們這行，同等職位下，我們公司的薪水是最高的。」
彩虹緊緊地捏住自己的手，指甲嵌進肉裡，手心紅了一塊兒。
她其實很明白，以她的履歷，楊嘉勳為自己推薦的這個崗位根本就是恩惠。如果時間退後一個月，在一切還沒發生前，她恐怕毫不猶豫地就接下這棵枝繁葉茂的橄欖枝了。她失業後一直沒找到工作，銀行裡只有岌岌可危的一千多塊錢存款，這已經是她可支配資金的全部了，她迫切地需要一份工作。
然而，沒有如果……
彩虹鬆開手，站了起來，九十度筆直地給姚豐鞠了個躬：「姚經理，對不起！也請您代我向楊組長表達歉意。我十分感激二位對我的提攜。但是，我已經下定決心，要走上服裝設計的道路。我以前浪費了太多時間，現在唯有一心一意地努力，才有可能追回差距。所以，我不能接下打板師的工作……」
彩虹說完作勢要走，姚豐下意識地攔住了她。
他萬萬沒想到倪彩虹會如此固執，事情變得麻煩了。
楊嘉勳做過調查，傳說倪彩虹是很受程凡夫妻重視的世侄女。所以，楊嘉勳叮囑過姚豐，務必要讓彩虹承他的情。要是讓彩虹抬腳走人了，他可沒辦法向楊嘉勳交待。
「你想做服裝設計師，也不是沒有辦法的！」姚豐急匆匆地甩下一句話來。
倪彩虹身影被成功地定住了。她不解卻又滿含期待地看著姚豐，等待他說下去。
「以你的履歷，無論哪家設計公司都不會收你。留在v&s，反而有一線機會。」姚豐又坐回自己舒適的羊皮轉椅上，抬起茶杯喝了一口，才繼續說道：「我們公司有一個月度評比的制度，不知道倪小姐有沒有瞭解過？」
彩虹當然不知道，也心知這是姚豐在吊自己胃口。她的個性向來就是好人一枚，沒半點脾氣，自然也不會跟姚豐計較，便乖乖地搖了搖腦袋。
姚豐過足癮後，才解答道：「月度評比是針對設計師助理的，往上還有設計師的季度評比，再往上設計組組長也有半年評比。以設計師助理的月度評比來說，每個月由三大設計組組長商量出一個題目，助理們強制參與，根據題目上交設計圖。由三大組長評選出本月最佳和本月最差。在一年裡獲得最佳次數最多的助理，將可以在來年直接升任設計師。而獲得最差次數最多的助理則要自動離職。」
彩虹心念一動，v&s不愧為行內頂尖，竟然設計了如此激烈的競爭方式。彩虹想要留在v&s的願望更加強烈了。
「這是設計師助理的選拔制度，跟打版師有什麼關係呢？」
「你可以申請參加月度評比呀！如果你能在一次月度評比中獲得最佳，那就證明了你的設計才能，到時候再由楊組長幫你一把，也許就能成為設計師助理了！」
「真的嗎？我也有機會？」
彩虹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姚豐，讓他心虛了一下。打板師參加月度評比，公司還真沒這個先例。罷了，大不了到時他親自去跟組長們討個人情。反正也就是圓了這女人的一個夢而已，到時她就會知道，要成為v&s的設計師助理有多麼不容易，她沒有那種才能。
見到姚豐遲疑片刻才點頭，彩虹放心地笑了。這份遲疑，證明姚豐是慎重考慮後答應給她的機會，而不是忽悠她才準備的說辭。
「謝謝姚經理！我們簽約吧！」
就這樣，彩虹朝著設計師的夢想，艱難地邁出了第一步。
彩虹被帶到樣衣製作室，跟同事們打了個照面。v&s成衣方面總共有三個品牌，分別由三大設計組各自擔當。三個品牌分別走中高檔女裝、中低檔女裝和高檔男裝三個路線。樣衣製作室說白了，就是要實現設計圖從紙上到實物的轉變。設計師們的圖紙送過來，他們和負責圖紙的設計師助理一起跑面輔料市場採購材料，然後打版、裁剪、縫製，製作成樣衣，每道程序的數據都需要記錄下來，等到最後確定生產了，這些數據就會傳給v&s在其他省市設立的加工廠，由他們大批量製作。
彩虹負責的打版工作，原先總共有兩個人，一個首席，一個學徒，現在加上彩虹，變成了三個。首席老師傅姓顧，做這行三十年了，是個乾瘦的老頭子。作為首席，並非只做打版工作，他還是整個樣衣製作室的頭兒，要監督管理整個樣衣製作流程。
顧師傅戴著一副老派的黑框眼鏡，上下打量了一下彩虹。
學徒張瑞則是個二十剛出頭的年輕小伙子，他低聲對顧師傅說道：「師傅，怎麼硬給咱們塞了個人進來啊？」
顧師傅白了他一眼：「你不是總抱怨活兒多，現在有人分擔不是很好？」
張瑞不屑地瞟了眼彩虹，嘟囔著說道：「也不知道她水平怎麼樣，搞不好不是幫忙，反而是來添亂的！」
顧師傅皺起了眉頭，他也是這麼想的，帶張瑞一個徒弟就夠麻煩了，他可不想再添個包袱。他從桌上拿起張圖紙遞到彩虹面前：「我先試試你的水平。這兒有張圖，你制個紙樣出來吧！」
彩虹看了眼圖紙，是件男士西裝的設計圖。
張瑞幸災樂禍地咧嘴笑了起來，男士西裝的製版要求可是最高的。樣衣製作室其他員工見這邊有熱鬧可看，全都圍了過來。
彩虹太久沒有試過萬眾矚目的感覺了，她有些害羞，不過很快將這種感覺壓了下去，聚精會神地觀察起設計圖來。沒多久，彩虹放下圖紙，問道：「面料小樣在哪兒？尺寸多少？」
顧師傅有點吃驚，這個工作室裡一般做個標準版出來就夠了，製版要求也簡單一些，所以設計圖上都沒有標注尺寸。沒想到彩虹直接問什麼尺寸，她對自己的手藝就這麼自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