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傍晚的時候,我們再次回到了那湖邊。只是這一次我們站在的湖邊的角度和上次是不一樣的。從這裡看過去湖水很美,跟上一次完全不一樣的美。
晚霞的天空,映著一種特別的紅色,這樣的紅色倒影在湖水裡,讓湖水形成了一種絢麗的紫色。
圓形的湖平靜地就好像水裡沒有任何的東西,那就是一面鏡子一般。但是我們都知道,那水下有屍體。
真的走到這裡的時候,我們已經很累了。累得什麼也不想說,大家就這麼默默地扎帳篷,點篝火。如果不是這詭異的氣氛,我甚至有種錯覺,這次我們就是出來露營的。
打破這份平靜的是其中一個漢子的聲音。他先說道:「老闆,地方到了,營地也弄好了。趁著現在天剛黑,能不能把賬結了。我們抹黑回家還行。」他說得小心翼翼的,就生怕那抱著槍,歪著頭,抽著煙的阿天一個不爽就用槍指著他一樣。
阿天痞痞地說道:「急什麼啊?天黑了夜路不好走。不是你們說這裡鬧鬼的嗎?等會吧,明天再走。明天算你們半天的活,多一百五呢。」
可是那兩個漢子卻還是一臉著急的樣子。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當初那麼簡單的用錢來衡量了。他們對阿天有著一種畏懼的感覺。
只有那個高個子的漢子沉默著一直不說話。蘇海城坐在篝火旁,看著卡卡西燒著開水,準備沖泡麵。當然我們是用礦泉水來燒的。他坐在那,火光從下面照上他的臉,感覺那張臉特別的詭異。他說道:「走到這裡,你們知道我們要做什麼了嗎?」
那幾個漢子還是不說話。
我有點意外,他會主動跟那些漢子提這件事。所以坐在他身旁,歪著身子輕輕撞撞他。他看看我,若有似無的點點頭,繼續說道:「我們準備下水。今晚上休息一晚上,明天一大早就下水。」
今天中午知道有部隊的人過來的時候,我以為走到湖邊我們就會直接下水的。畢竟時間緊迫,但是真正走到這裡的時候,我才知道,什麼叫做身體極限。現在叫我下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好在在這個時間,大家的感覺跟我都差不多,沒有人提出今晚上就下水的事情。
「下水?」其中一個漢子,用怪怪的語調重複著這兩個字。
「對啊,下水去。不是說這水裡鬧鬼嗎?死人都會回來。我就是那個從湖裡走回來的死人。而現在,我又要下去了。因為我要下去,想辦法把下面的那些死人都叫上來。哼,你們信不信?」
其中一個漢子咽嚥口水,搖搖頭。卡卡西已經開始沖泡麵了,抬頭看了蘇海城一眼,然後探過身子來,在我耳邊說道:「你家死男人,一本正經的說這些嚇人,也挺有氣氛的樣子。」
蘇海城繼續說道:「就在兩個月多前,那邊的寨子裡,我被火燒死了。全身好燙,只想著走進水裡去就好了。我們很多人,不,很多屍體,一個個從那廢墟下爬起來,然後慢慢地朝著這邊走來。湖水好冷,真的好冷。水下面還有很多屍體,很多很多。」他舉手指著我們旁邊的湖水,「就在這下面,全是屍體,這一湖水,全是屍水。聽說你們附近寨子裡喝的水,跟這裡是同一處地下水呢。就是昨晚你們躲在那山洞的那地下水吧。昨晚你們有沒有聞到水裡又屍體的臭味呢?」
有個漢子急著說道:「人死了就是死了。你說這些,誰信?」
「你不信,你抖什麼?要不然,你們以為,我大老遠的,爬山花錢來這全死屍體的水邊幹嘛?對了,我不是你們這裡的人,我很想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能讓湖裡的死人又活過來的辦法?」
櫻雪這種在外面讀書生活的寨子裡的人,都知道哪些傳說,住在這附近的漢子,肯定也知道那個傳說。他們心裡的震驚,一定比我們要大得多。
「騰」,那個高個子漢子突然站了起來,就說道:「我也解個手。天黑了,我們就明天一早回去。」
那漢子剛走進一旁的灌木叢裡,蘇海城就站起身來,朝著他的方向走去。
蘇海城剛走兩步,阿天也站了起來,把槍丟給了卡卡西:「卡卡西,會玩了吧。給你玩會,別走火了就行。還有,一會泡好面了把火熄滅了。現在非常時期,別點火了。」
卡卡西這面都被泡好,趕緊接過了槍:「會玩了。會玩了。保證不走火。」
阿天一邊朝著那邊走去,一邊說道:「要是真不小心走火了也沒事。我們就是私獵,打死個把人也是正常的。」
我低聲嘀咕著:「還真把我們當私獵的了。」
老闆接過了卡卡西泡麵的活,而那邊的灌木叢裡,傳來了打人的聲音。我低聲道:「兵痞!」
老闆看看外面對面的那兩個緊張的漢子,說道:「有時候,確實是需要一點特別的手段的。」他是這麼說著,但是感覺整件事他參與的程度是最少的。我們老闆已經過了那種熱血的年少輕狂的時期了。他做事怎麼著都比我們穩重。就像現在,卡卡西抱著槍,對著那正準備起身的漢子說道:「別亂動,這槍我還真不是很會玩,這是我摸槍的第二次。不過上一次我打了只山雞,就昨晚你們吃的那個。估計我槍法真不好。」
他這算是威脅人?沒什麼震懾力啊。我心裡想著,沒想到的是,他繼續說了下去:「所以啊,我要是把槍弄走火了,估計打過去的方向就是你們那邊,你們可要小心點,別嚇著我。我手哆嗦著呢。」
好吧,他確實挺會威脅人的。
卡卡西是這樣的表現,但是老闆卻的默默泡麵,一碗碗的蓋上,然後把火滅了。他的表現完全就是這件事裡的局外人。要是我們被抓起來了,他完全可以說他是被威脅跟過來的,這件事他是受害人。這樣他的工作,他的事業,都不會受到威脅。
以前他是為了櫻雪而拚命,現在已經知道櫻雪沒有死的情況下,他不需要那麼努力。老闆是大學教授,確實是一個聰明人。
卡卡西現在端著槍,指著別人,要是我們被抓了,他估計就是被拖下水的那個。我?我早就被蘇海城拖下水了。
所以我站起身來,朝著那邊灌木叢走去。微弱的手電筒光照下,那個高大的漢子跪在地上,雙手撐著地,低低哭了起來。
阿天和蘇海城一前一後圍著他,蘇海城冷著聲音問道:「還不打算說實話嗎?」
那個漢子帶著哭聲說道:「你先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他的這句話,聽著口音確實不像是當地人的。
「我已經說了,我就是從那湖裡走出來的死人。」
那漢子翻過身來,臉上都是傷,看來他確實是被打了。他直接坐在了地上,一雙帶泥的手,也不顧髒的擦著自己臉上的淚水。
蘇海城看到我走了進來,把我護在了身後。這個動作不經意,卻做到了保護我的作用。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地上坐著的那個漢子,沉默著等著他說話。
那漢子終於穩定了情緒,然後才說道:「我是九年前,阿普寨子全寨死人那件事,處理事件的小隊的兵。」
軍人?我的心裡咯登了一下。他竟然是參與了九年前被火燒的那個寨子事件的軍人。我想這一點一定讓蘇海城和阿天都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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