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小姐走後,劉七巧也從青梅的口中得知了這個庶女的名字,姓周名蕙。這幾日正在與秦家議親,若是成了呢,以後她還能成為秦氏的弟妹。秦家是宣武侯,不過近些年有些漠落了,若不是有一個才名遠播的秦大小姐,又嫁到了恭王府來,早就沒什麼人樂意跟他們來往了。
這裡要特意說一句的是,如今的大少奶奶秦氏,也就是冠蓋滿京華的秦大小姐,是個庶出的閨女。當初恭王府和宣武侯議親的時候,原是要個嫡女的,也就是今天秦氏的那個妹妹。劉七巧再思想簡單,總也能聽出一些門道來。不過青梅又道:「依我看庶女也沒什麼不好的,大奶奶知書達理、才華橫溢,最難得的是她從不恃才而驕,還對王妃如此恭敬純孝。你今兒也看見了她那個嫡出的妹妹了吧?眼珠子都是長在頭頂上的,若是她進了門,肯定不會如此孝順王妃的。」
劉七巧不得不要為青梅哀歎了,姑娘家你怎麼看什麼東西都是用眼珠子的呢?好歹用些心思啊,你這純孝溫良的少奶奶,已經把你們家王妃養成了妊娠期糖尿病了,要不是這幾日控制的好,再這樣純孝下去,只怕連命也要交代了。
不過這些話劉七巧只能在心裡想想,她覺得女孩子還是心思單純一點的好,尤其像青梅這種已經有了婆家的,宅斗經驗對於她來說應該不算是很重要的人來說,保持一顆純良的心,還是很有必要的。
劉七巧看《紅樓夢》的時候,並不怎麼待見賈寶玉,但是他有一句話說的不錯:「女孩兒未出嫁,是顆無價之寶珠,出了嫁,不知怎麼就變出許多的不好的毛病來,雖是顆珠子,卻沒有光彩寶色,是顆死珠了,再老了,更變的不是珠子,竟是魚眼睛了.分明一個人,怎麼變出三樣來」
劉七巧現在再琢磨琢磨這句話,越發覺得有道理起來。在牛家莊的時候,雖然王氏慣會貪小便宜,也是一個頂頂刻薄的婆婆,但那至少也是小奸小惡。可如今看了秦氏對王妃的做法,劉七巧覺得這大宅院裡頭的人才是真的厲害。但最關鍵的一點是,秦氏跟她一樣是個穿越女,她明明是個現代人,卻要用這種陰毒的辦法來害人,當真是讓人覺得害怕。不怕人犯罪,就怕犯罪的人是高知啊!
秦氏的這種手法,便是最後得逞了,也決計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會把罪名推到她的身上。她還是純孝善良的媳婦,只是她的王妃婆婆福薄罷了。
秦氏回到玉荷院,身上的中衣早已濕了後背,只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見著自己的妹妹進來,也沒什麼精神,只是蔫蔫招呼她坐下。
秦氏的妹妹秦巧月坐在秦氏貴妃榻邊上的繡墩上,神色溫婉的看著秦氏道:「姐姐也太不小心了些,這樣的丫頭怎麼能放在跟前呢,如今去了太太的房裡,倒是如了姐姐的願了。」
秦氏還在為這件事鬱悶,自從劉七巧進了青蓮院之後,整個就是關上了王妃進食的大門,無論送什麼東西進去,十回有五六回是不收的,還有四五回是王妃看著好,賞給了丫頭們的。
奈何秦氏要著急呢,她原本是個庶女,在秦家也是小心謹慎長大的。要不是有那些才名,誰會理會一個侯府的庶女。偏偏她運到好,恭王府來議親的時候,秦巧月正病著,於是她就搶了巧月的機會,在王妃面前露了臉。王妃是個寬厚的人,且從來都特別高看那些有才學的人,秦家見王府沒有嫌棄庶女的意思,就也大大方方的許下了這門親事。
「你說的何嘗不是呢,我也是因了這一點,才讓她從我這裡出去的,原本是在你姐夫前面的外書房當值,後來又被太太要到了跟前。」
秦巧月看著秦氏有些暗淡的臉龐,試探道:「說起來這丫頭的運道倒是不錯。」她想了想,忽然眸色一轉,轉頭對秦氏道:「不對,在太太跟前,還不如在外書房的好。」
秦氏忙問:「怎麼說?」
秦巧月道:「在外書房到了年紀,或者就是家去嫁人,或者就是被外頭姐夫認識的老爺同僚們看上,求過去,倒是鮮少有往自己房裡放的。可是在太太跟前就不一樣了,這種人家的人慣會把自己身邊伺候的丫鬟賞給自己兒子做通房,這也不是什麼尋常事了。」
秦氏一聽,略有警覺,不過想想如今王妃對劉七巧頗為信服,她又懷著身子,近期之內只怕是沒有這種危險,於是便懶洋洋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秦巧月見秦氏疲累,便又閒聊了幾句,推說不早了,就起身告辭了。出了王府大門,卻正好遇見二太太的侄女也正好從裡面出來。兩人迎面遇上,便各自福了福身子。秦巧月見那人神色淡淡,便上前幾步,至並排的時候才側過臉頰挑眉看了她一眼道:「我看不上你那表哥,你不必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那姑娘聞言,立時就紅了半張臉,絞著帕子咬著唇,扭頭就走了。
到了晚上,劉七巧按例還是按照自己營養餐的標準,給王妃備了晚膳。劉七巧覺得,自己這樣下去,至少可以當個業餘營養師什麼的。就連王府的廚子許婆子,也覺得再這樣下去沒準她能開一個素齋店了。
聽說王爺公務繁忙,所以劉七巧來了青蓮院半個月,都不曾見到王爺。一開始劉七巧覺得這都是青梅給王爺洗白,再忙半個月還能抽不出時間看看自己身懷六甲的老婆嗎?後來聽門口的幾個小廝閒聊,才知道自己錯怪了這位王爺。據說他每日卯時出門,亥時回府,這一段他回府的時間,王妃正好在會周公,所以,他不來也不奇怪了。
今日卻是一個好日子,王爺早回家,還來了青蓮院吃晚飯。雖然劉七巧不知道他對著她給王妃安排的全素齋會不會有食慾,但是劉七巧在門外看見了自己的老爹。
離上次沐休見到劉老二,已經又過去了*天時間了。劉七巧想起來明日又是她可以休息的日子了。劉老爹見了劉七巧,只是囑咐了幾句道:「王妃是個寬厚的人,你一定
要細心服侍,不能有一點怠慢,要好好的看護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劉七巧一個勁兒的點頭,又問爹明天有沒有沐休,劉老爹說明天還要陪著王爺出門辦差,沒時間回去了,一會兒就去把劉八順帶回家,明兒晚上再去接他。
裡頭的王爺和王妃正對著一桌子全素宴恩恩愛愛,舉案齊眉。
「這幾日我公務繁忙,沒來看你,怎麼你越發清減了。」王爺看著一桌子的素菜,再看看王妃比半個月前似乎確實是瘦了一圈的臉,憂心忡忡,不過還是帶著笑道:「但是臉上的氣色倒是好了不少。」又看看王妃拿著筷子的手指,也比以前纖細些,便道:「手也不像以前那般浮腫了,倒是這小杜太醫的藥還管用些。」
王妃給王爺的碗裡夾了一筷子清炒百合蘆筍,笑著道:「這是七巧的功勞,她說病從口入,要養生,食補強於藥補,是藥三分毒,更何況我還有了身子。」
「七巧?」王爺只覺得這名字略熟悉,卻一時想不起從哪兒聽過,便問:「是誰家的丫頭,可是新來的?」
「可不是,七巧是劉二管家的閨女,虧得劉二管家藏的緊,這樣的丫頭也不早就送進來,這會子才讓我們見到,是個靈巧剔透的孩子,我看著覺得很好。」王妃一邊吃一邊道:「只是性子直爽了幾分,說話不大會拐彎,直來直去的,我原想著留給信,現在看來要是過去了,只怕那院裡就不安分了。」
王爺聽王妃這麼說,笑著道:「你如今還操心這些做什麼,信那裡有兒媳婦,府上誰不讚兒媳婦好的,當初你說是個庶出的,我還覺得虧待了信,畢竟他是王府的嫡長子,怎麼能配個庶女。如今看看,這面子還是要一些的,前幾日進宮見了太后娘娘,說起我們這個兒媳的採來,也是讚歎的很。」
王妃只是點頭道:「我原本還想著,如此有才氣的姑娘家,會不會也有三分冷傲之氣,那時還為了這個擔憂不少,如今倒是我多心了,不過今日在荷花亭中,倒是吞吞吐吐,沒有往日的風範,大概是有了身子,有句俗話說,一孕笨三年。跟我一樣呢。」
「你哪裡笨了?我瞧瞧?」王爺對王妃也是恩愛的很,除卻她是梁家女之外,她也確實是一個讓人憐愛的女子。王爺想了想,原本打算步入正題,見王妃心情甚好,便先撿了不要緊的說:「我尋思著信也有二十了,是時候請旨加封他的世子之位了,之前我們只有一個嫡子,也從未為此上心過。如今你腹中雖然不知是男是女,總也不好讓外人在這事情上嚼了舌根。」
王爺的想法很簡單,先選好了接班人,然後看看能不能等王妃生了娃,再掛帥出征什麼的。只是前方戰事吃緊,可生孩子卻是要懷胎十月,一天都不能少的,所以這些日子,他天天去軍營練兵,連家都顧不上了。
王妃見王爺難得回家,第一件事情想的就是過來和自己溫存,難免就感動的熱淚盈眶,又聽王爺說起冊封世子之事,便道:「按王爺的意思辦就好了。」
王爺想了想,還是把自己將要出征的事情給壓了下來,決定過幾日再說。王爺陪王妃吃完了一頓全素宴,本想留下來歇息,卻被王妃給推走了。王爺也只能聽從王妃的賢良淑德,心情愉快的到別處找另外的幾個姨娘了。
劉七巧看著自己老爹跟著王爺遠遠走了,這才這回了院子。王妃這會兒已經用過了晚膳,按照劉七巧的要求,需要起身消食。劉七巧進去扶著王妃起身,在外面的小院子裡兜兜轉轉的看看花草,時而閒聊幾句。
「王爺難得回來,太太怎麼不讓王爺留下來呢?」劉七巧仗著自己年幼,裝作少不經事的問道,眼裡儘是澄澈的意味。
王妃笑著拍了拍劉七巧的手道:「傻孩子,王爺又不是我一個人的,我如今有了身子,怎好強留他,他白日裡在外頭奔波,晚上自然是要找個舒服的地方,疏鬆疏鬆筋骨才好。」
劉七巧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聽王妃這樣平平淡淡的說出來,多少有些不是滋味,王妃見劉七巧皺著眉,便笑道:「還是像你娘那樣的人有福氣,如今上頭也沒有了婆婆,你父親也是能幹的,家裡只有她一人,倒也不心煩。」
劉七巧忙笑著道:「我娘是個爛好人,以前在村裡沒少被人欺負呢。」
王妃笑著道:「那也是你爹有本事,能讓你娘當這爛好人。」
劉七巧聽王妃這麼說,再揣摩了一下她這句話,果真還真是這個道理。若是李氏嫁了一個不好的人家,成日裡吃不飽穿不暖,還有一連串糟心的事情,只怕再好心眼的人,最後也只能混得跟泥糰子一樣,要麼直接被人欺負死,要麼翻身農奴把歌唱,從此也彪悍起來。劉七巧想到這裡,又免不了要感謝一下劉老爺和劉老爹這麼些年在京城的奮鬥,才能讓她們過上這樣安安穩穩的日子。
「太太這話說的對,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過王爺有太太這樣寬宏大量的妻子,可真是福氣呢。」劉七巧不忘嘴甜的奉承幾句王妃。
劉七巧見王妃心情舒暢,便道:「太太明日我想請一天假。」原來在玉荷院的時候,秦氏是規定有沐休的日子的,在前院外書房也有,可是劉七巧在青蓮院伺候了一些日子,發現這裡的丫頭們都是不休息的,平日裡要是有事就請上一個假,一般人只要同青梅說一聲就好,劉七巧這樣的就要跟王妃親自說了。
王妃方才只吃了一個七成飽,這會兒散了一會兒步,覺得舒服了很多,便道:「你回去吧,明兒也是朝廷的沐休,外書房似乎也是有假的。」
劉七巧忙謝過了道:「我後天一早就回來,保管服侍太太您用早膳。」
王妃笑著道:「我如今也知道了,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哪些只能嘗個味道,你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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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劉七巧想了想,還是比較小心的說:「太太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少奶奶那麼孝順,明兒又有什麼好東西送來,太太又不忍心拂了她的孝心了。」
「你這丫頭。」王妃說著,伸手捏了捏劉七巧的嘴皮子道:「你這張嘴若是能消停點,我定是要讓信收了你的。」
劉七巧一聽頓時嚇了半身冷汗出來,嚥了咽口說道:「太太您說笑了,我這張嘴就是厲害,我們村裡的丫頭,除了靠力氣吃飯,還得靠嘴啊。太太不嫌棄我就好。」
王妃身邊沒幾個跟劉七巧似能說會道的丫頭,大戶人家的丫頭都是一小就送進來培養的,再沒有跟劉七巧這樣敢大聲說話的人。不過也是因為如此,王妃反倒覺得劉七巧性情直率,讓人有一種信賴感。再加上這一段時間劉七巧認真負責,盡心盡力的為她調理身體,她也越發喜歡起劉七巧來了。
第二日一早,劉七巧就和青梅告假出去了,先回了順寧街上的劉宅,見劉八順也已經回來了,便也放了心。又把王妃賞的一些吃食點心給了李氏,讓她分給大家吃。李氏原本要留她在家,劉七巧推說府裡還有事兒,先就走了。
為了談戀愛而欺騙家長,這可是劉七巧前世都沒有幹過的事兒啊。劉七巧來到寶善堂的門口,果然看見春生已經在外頭候著了。見了劉七巧急忙迎了上來,為了上次的事兒,春生沒少受劉七巧的數落,所以他在劉七巧面前特老實。
「七巧姑娘,今兒我們家二老爺也來了,正和少爺在裡頭呢。」
劉七巧撅嘴,沒見過還有帶著家長來約會的。但是不爽歸不爽,劉七巧還是循規蹈矩的進了裡面的診室。可惜在古代沒有微博微信之類,不然杜二老爺坐鎮鴻運路的寶善堂,這條微博一發出去,至少排隊能排上幾十里,這可是正兒八經的名醫名診啊。
劉七巧進門,見杜若和杜二老爺正在埋頭說話,杜若抬眸見了劉七巧,嘴角一勾,已是有些臉紅了。
杜二老爺則相對鎮靜,用一種看同僚的眼光看著劉七巧道:「七巧你來啦,來來,過來我們一起討論討論。」
劉七巧更鬱悶了,騙了家長出來談戀愛,弄了半天是參加名醫會診來了。不過這些心理還是不要讓他們知道的好,所以劉七巧裝作很熱情的迎接上去,看見兩人正在埋頭研究的是一條腿的3d畫像,說是3d畫像,其實還是有點不貼切,只是把腿的半邊給切割開了,然後標出了骨頭,經絡,血管等。
不過這張畫在當時這個時代,應該已經算是很權威的了。
劉七巧上前認真的看了一眼,問杜若道:「太后娘娘的腳上是不是有傷口?」
杜若搖了搖頭道:「並沒有傷口,關於這起因宮裡已經追查過了,因是太后身邊新換了一個小太監,在伺候太后沐足的時候,忘了試水溫,太后娘娘的鳳足就是那個時候被燙傷的,可惜她的足部因消渴症的原因,沒有什麼感覺,所以等發現的時候,已經發黑潰爛了。」
杜二老爺又補充道:「我用了各種藥材,想要控制太后娘娘的傷口,可是收效甚微,這幾日潰爛越發嚴重,皇上已經下了最後的通牒,一定要保住太后娘娘的性命。」
劉七巧心道:你自然是收效甚微,這種病典型的就是用消炎藥也治不好,要治好這種病,首先得控制血糖,血糖下來了,藥物才能有療效。看來太后娘娘的這只腿,真的是保不住了。
劉七巧也不藏拙,只開口道:「杜太醫,我今日說的,你若是覺得有理就聽著。」
杜二老爺捋了捋山羊鬍子道:「七巧你但說無妨。」
劉七巧又看了一眼杜若,才開口道:「太后娘娘得了消渴症,雖然這病不可怕,但是卻有很嚴重的後遺症,娘娘的腿治不好,是因為她身體的消渴症的症狀還存在,所以首先第一步,我們先要調理她的身體,讓她的身體處於正常的水平,只有身體健康,截肢之後,太后娘娘才有望痊癒。」
杜二老爺道:「最近太醫院開的方子都是治腿疾的,大郎,你擬一個壓制消渴症的方子出來,我看看。」
杜若聞言,便低頭寫了起來,不一會兒便呈了上來:生黃芪六錢,山藥三錢,蒼朮三錢,玄參六錢,……
杜二老爺看了看道:「這方子甚是穩妥,只是如今病不等人,太后娘娘截肢越快越好,免得時間越長後果更不堪設想。」
劉七巧想了想,從懷裡拿出一疊紙來,遞給杜二老爺道:「杜大夫,這是我這半個月來給王妃擬的菜譜,俱是按照消渴症人的具體症狀來制定的,如今王妃的身子以比以前好了很多,現下已經不吃中藥了。」
杜二老爺眸子一亮,問道:「果真如此?」杜二老爺也是給王妃把過脈的,不過當時他並沒有推算王妃有消渴症。因為王妃這樣的情況,基本上是很多大戶人家的孕婦的通病,而且妊娠期糖尿病不一定會轉變成真的糖尿病,所以由中醫並不好判定。
劉七巧道:「杜太醫還是早些給太后娘娘動手術的好,若是時間久了,只怕整條腿都保不住了。」
杜二老爺臉上也露出一絲擔憂的心緒,緩緩開口:「太后娘娘對我們杜家也算恩重如山,如今還要讓她老人家失去半條腿,真是心中有愧。」
杜若本想勸慰幾句,終是沒有開口,卻對劉七巧道:「前次你跟我說的事情,我問過二叔了,二叔家的李婆子是這方面的能手,近日也是有打算要收個女徒弟的。」
劉七巧想起了上次拜託杜若問過有關錢大妞拜師的事情,這才恍然大悟,又問:「你們家這些婆子嬸子的,是怎麼會當上穩婆的呢?也是你們家祖傳的手藝?」
杜若搖搖頭道:「自然不
是,這些都是家用的穩婆,因為杜家是太醫世家,宮裡的貴人更信服一些,長托付著找靠得住的穩婆,所以漸漸的,杜家的穩婆也就最多了。」
劉七巧點頭稱是,又問:「那如今你家有多少個這樣的穩婆,她們平日都給人接生嗎?」
杜若擰眉想了想,還當真不太清楚。杜二老爺想了想道:「大約有二十來個,都是精通此術的,平日裡京城的權貴也常有來請的,這一去至少得服侍上一兩個月,從沒生之前開始,一直到坐完月子。」
劉七巧想了想,這杜家的穩婆生意倒是很有規模。而且不光是只做接生這一塊兒,連帶著孕前和孕後一起,典型就是一個會接生的月嫂。
「不知道這些婆子嬸子,可有經過專門的培訓,還是通過師父徒弟的形勢,一帶傳一帶的傳下來的?」
杜二老爺聽劉七巧這樣問,便又想了想道:「這倒沒有,有些杜家家養的奴才,出師前我會給她們講解一些婦科常識,但至於細緻的東西,說實在我懂得未必多過於她們。」
劉七巧點了點頭,心裡已經有些明白了,說白了這些穩婆之間,還是跟個體戶一樣,不過就是門前多了一個杜家連鎖的字號。但是現代人都知道,加盟店和直營店的區別就是,產品質量不把關,個體差異太大。
「那萬一有人出了事情,豈不砸了杜家的招牌?」劉七巧無不擔心的問道。
「那也未必,生孩子這種事情,運氣多過於技術,一般來說大家都知道。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閻王殿裡面轉了一圈。這幾年我們家沒出過什麼大事兒,最大的事情就是年頭宮裡梁貴妃那一樁了。」杜若這時候把劉七巧看做了自家人,自然什麼都不瞞著她了。
劉七巧從劉老二的口中得知了這梁貴妃的事情,所以也就不奇怪了,只是暗暗的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杜二老爺和杜若繼續研究太后娘娘的腿。劉七巧拿著毛筆在紙頭上畫來畫去。從上次杜若給她的解剖工具來看,劉七巧得知現在的外科手術工具還是非常的不齊全的。所以劉七巧憑借自己的記憶,把外科手術常用的工具全部畫了下來,遞給杜若道:「這些東西,你找一個信得過的工匠,全部打造出來,這些應該比你現在用的那些都好用些。」
劉七巧繼續道:「這是手術刀、這是止血鉗,還有這個,這個鑷子我在你的藥箱裡面見過,但是打造成這樣會好用些。」
杜若接過劉七巧話的圖紙,一邊看一邊點頭道:「果然這個鑷子的造型比我藥箱裡的看上去實用了很多。」
劉七巧笑著說:「那是自然,這些都是經歷了很多人的智慧,才慢慢慢慢演變出來的東西。」
杜若拿著圖紙去給杜二老爺看了,杜二老爺也點著頭道:「果然是一套齊全的東西。」
劉七巧拿起那長畫著腿部3d圖的圖紙,有些擔憂的說道:「太后娘娘年紀畢竟大了,在做手術之前,一定要保證她的身體狀況良好,另外要做好術前準備工作,所有的止血藥材,消炎藥材都準備充分。」她的手指纖細修長,在紙上指指點點,最後轉頭對杜若道:「等你們這事兒弄好了,我再來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讓太后娘娘重新站起來。」
劉七巧前世是個醫生,但並非在專業的產科醫院工作,而是在一個三級甲等的綜合性醫院裡面工作。在那邊就醫的病人各式各樣,她的好朋友也遍佈各個科室。所以劉七巧和康復科的人也很熟悉,對於義肢的安裝,她也曾經研究過一段時間。
汶川大地震後的那幾年,劉七巧剛剛參加工作,見過不少來安裝義肢的人。那些人經過指導,都可以非常靈活的運動自己的新腿,達到和正常人一樣的水平。甚至還有人帶著義肢參加舞蹈比賽,一般人完全看不出來那是假腿。
杜若滿眼期待的看著劉七巧,劉七巧只是笑著道:「這事兒你可別說出去,倒時候我再和你慢慢研究。」
三人又針對太后娘娘的截肢手術聊了一會兒,春生便命人送了飯菜進來,是鴻運街上最好的館子店送來的飯菜。三人正要吃起來,沒想到杜老爺也來了。杜若見了杜老爺,心下又是慼慼然,索性杜二老爺在場,便招呼道:「大哥要是還沒用午膳,就一起吃一點吧,我們正在研究太后娘娘的病情,所以在這裡將就著吃了。」
杜老爺看見桌上放著的圖紙,走過去看了半天,欣賞的點了點頭。他今日問過家裡門房的人,聽說杜二老爺和杜若都來了鴻運街的分號,就知道並不是來開診這麼容易的。杜老爺雖然當時對杜若和劉七巧的事情鬆口了,但畢竟還要親自考察考察,所以就來了。
杜老爺雖然辭去了太醫的職位,平日裡也多忙於生意,但是醫術也沒丟下來。那天來他光顧著生氣了,就沒考考劉七巧的醫術,所以這次來主要是為了考醫術來的。
劉七巧哪裡知道杜老爺的心思,見他老人家來了,她也只有起身讓座的份兒。杜老爺毫不客氣的就著未來兒媳婦的位置坐了,見大家正在吃飯,便道:「我方才從朱雀大街過來的時候已經用過了,這會兒就不吃了,你們慢慢吃。」
劉七巧心道你不吃你坐著……杜若心疼七巧,便在自己的旁邊挪了一個位置道:「七巧,你動一早上腦筋了,快一起來吃吧。」
劉七巧知道古代女人在男人在場的時候基本上是不能上桌的,所以她朝杜若擺擺手,表示自己不餓。正這個時候,外頭春生忽然急急忙忙的跑進來道:「少爺,不好了,方才外頭有輛馬車經過,撞了路邊上的一個孕婦,那孕婦被撞暈了,這會兒下面留了好多血,被路上的行人給抬了進來。」
眾人聞言都一驚,杜二老爺和杜若都放下了碗筷一起往外頭走。劉七巧緊跟其後,跟著他們一起到了店堂裡面,見那
孕婦額際上有細密的汗珠,臉色煞白,下身的衣褲被血水和羊水給浸濕了,髒亂不堪。但是孕婦整個人卻毫無知覺,從她的腹部來看,已然有了七八個月的身孕。
一旁扶著她的男子正嗚嗚咽咽的哭,杜若忙上前去為孕婦把脈,杜二老爺則問掌櫃的道:「是什麼人送進來的,哪家的馬車撞的?」
掌櫃的陰著臉道:「是宣武侯家的大少爺撞的,他家下人送進來的,留了銀子就走了。」
劉七巧心裡默默的鄙視了一通那什麼侯爺家,上前問杜若道:「怎麼樣,為什麼還沒醒過來?」
杜若伸手探了探孕婦的後腦勺,果然有一處傷痕,他蒼白的指尖沾了一點血色,劉七巧連忙拿了手帕給他擦乾淨。
「可能是撞擊的時候孕婦後腦著地,所以一時間清醒不過來。」杜若憂心忡忡的說。
劉七巧看了一下孕婦下身的情況,搖頭道:「已經見紅了,羊水也破了,要是人醒不過來,怎麼生孩子呢?」
這種情況在現代就是來一刀的事情,可是在古代就是要人命的事情。那旁的男人哭哭啼啼,跪著給杜若連連磕頭道:「杜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娘子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啊!我們夫妻兩三十了才有這麼第一個孩子。」
劉七巧湊到杜若的耳邊問:「那個什麼宣武侯家?有錢有勢嗎?怎麼仗勢欺人,連個人都不留在這兒?」
其實劉七巧是少見多怪了,仗勢欺人的事情在京城地界上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一般不弄出人命都沒啥關係。下等人的命不值錢,就算鬧出了人命,家裡人得了錢,也就封了口,死一個人能換上全家過好日子,這種事情忒便宜了。
尤其是在鴻運街上,這條街一半的住戶都是王府貴人家的奴才,誰也不會為了一個奴才,去得罪那些世代交好的關係戶。
劉七巧見了杜若臉上的神色,便知道這所有宣武侯府的大少爺,應該是個慣犯了。
孕婦的羊水還在一個勁兒的往下流,可孕婦人卻沒有半點要醒的意思。中醫最大的缺點就是行醫問診都要等人醒了,方可用藥。杜若拿銀針連連刺了幾次孕婦的人中,孕婦卻還是沒有點半要醒來的意思。孕婦不醒來,中醫就不能用藥,所以眼前大家只能等待孕婦的醒來,但是劉七巧知道,孕婦能等,可是孩子不能等。如果孕婦三天以後才醒過來,那麼孩子早已經胎死腹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