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其實讓五夫人跟著去也沒什麼的。您想啊,邊疆那裡天寒地凍的,生活艱苦,哪裡是她們這種過慣了富貴日子的人能過的。指不定到那邊沒有幾日,就受不住直接要求著回來呢!」方嬤嬤等了片刻,才輕聲開了口安撫道。
老夫人根本不聽她說這些,直接揚高了聲音喊叫道:「不行,就是不行!如果真讓他們一家三口一起出了京,就代表我輸了!靖兒在廖氏和我之間選擇了廖氏,這是我堅決不能容忍的!無論他們做什麼,就是不許出京,死也要死在京都裡!」
幾個丫鬟正蹲在地上收拾茶盞的碎片,此刻聽到老夫人說這些話,完全被嚇住了,特別是最後一句,其中暗含的恨意,足以讓任何人都膽寒。
「啪!」的一聲,一個丫鬟手抖了,竟是把手裡的茶盞碎片又摔回了地上,清脆的聲響讓屋子裡的氣氛顯得更加緊張起來。
老夫人聽到這一聲,立刻抬眼瞪了過去,模樣顯得十分凶狠。
「還不快滾出去!」方嬤嬤連忙大喊了一句,才沒有讓老夫人發難。實際上她的手心裡沁滿了冷汗,老夫人現在當真是已經魔障了,連這種昏話都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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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姐姐,終於可以出去透口氣了!我都在家給憋死了!我還以為祖母會刁難我們呢,沒想到只是讓我們去清風庵裡祈福。」方悅貌拉著她的手,嘴巴根本不停歇,嘰嘰喳喳地說個沒完,像是剛被放出籠子的小鳥一般。
老夫人第二日就告訴廖氏,她想趁著廖氏和悅貌沒走之前,與府裡其他女眷去庵裡住幾日,替國公府祈福。一般女眷去庵裡祈福,都是一日來回,不過如果想要顯得更加心誠的,需要齋戒幾日。
方悅言勾了勾唇角,臉上的神色也帶著幾分雀躍。自從說親開始,老夫人把持了後院,她就再也沒有出去過,連柳家都沒去過。現在終於解放了,她心底對這趟出行也充滿了期待和放鬆的感覺。
向氏和廖氏一輛車,方悅言姐妹乘坐另外一輛車。宋氏要把持後院,自然不可能跟她們同行,而楊月茹還要留下來照看方錦俞,就怕這小子被院子裡什麼人給帶壞了。
「姐姐,你真的要離開我而去了嗎?」方錦俞已經八歲了,眉眼間還帶著稚嫩,但是偏生要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拉著她的裙擺,擺出一副萬分不捨的模樣。
方悅言被他這句矯情至極的話給震到了,輕輕瞥了他一眼,沒愛搭理他。
「哦,十姐姐,你好狠的心啊!我不要跟你分開,我們說好要一起睡的!結果你還沒兌現諾言,就要拋下我一人出去了!」方錦俞這幾年什麼都沒長進,臉皮倒是厚了不少,鍥而不捨地把矯情進行到底。
倒是站在一旁的方悅貌忍不住了,嗤笑出聲:「十四弟,你差不多就得了!雖說周圍都是家裡人,習慣了你這般厚顏無恥,但是也太誇張了點兒。又不是生離死別,你搞得這麼傷感作甚!大家出去玩兒得開開心心的,可不想瞧見你哭喪著臉送別!」
方悅貌的話音剛落,方錦俞就收起了那副深情款款的表情,淡淡地瞥了一眼方悅貌,輕聲道:「十三姐,你終於說實話了,你就是為了去玩兒的!你不讓我跟十姐姐說話,我就去告訴祖母,說你去祈福也心不誠,菩薩聽了很可能還會反過來責怪,乾脆讓你留在家裡陪我好了!」
「哎哎哎,說去吧!小叛徒!」方悅貌氣得跺了跺腳,衝著他冷哼了一聲,就轉過身走遠點,好給他們姐弟倆留點自由空間。
方錦俞再次醞釀起感情,抬起頭就準備開口。
「行了行了,你對我的不捨我都知道,蒼天可見,日月可昭!從哪兒學來的這股子浪蕩氣息,你一點兒都不像是方家能教養出來的兒郎。嘖嘖,難道真的遺傳了爹的性子?不愧是爹最寵愛的小混蛋!」方悅言不等他開口,就提前出聲堵住了他的話頭,衝著他舉起了大拇指。
雖說語氣裡是十足的誇獎,但是臉上那笑意,怎麼看都是在嘲諷他。
方錦俞立刻就苦著一張臉,說他性子隨爹可不是什麼好話,方賢的品性在方國公府裡可是出了名的倒數第一,任誰都比他好!
「姐,人家想表現一番都不行!」他立刻就不幹了。
方悅言冷笑了兩聲:「你是要表現『蠢』這個字怎麼寫的嗎?別成日裡偷看話本,那些市井的東西,有些不是你這樣的小孩子該看的?」
她說完這句話,就轉身走了。
方錦俞卻是十分不服氣,低聲嘀咕道:「只許你看,憑什麼不許我看!」
等方悅言趕過去的時候,方悅貌早坐在車裡等著她了,一見到她上車,立刻道:「錦俞沒事兒吧?我怎麼覺得他今兒說的話怪怪的!」
方悅言輕嗤了一聲:「這也值得你琢磨,他那個小孩子學什麼不好,偏偏要學話本裡貧窮書生跟小姐分別時候說的話,搞得一往情深,害得我現在還有些噁心!」
方悅貌一聽,不由得朗聲大笑起來。眼眸裡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似乎是想要等回去好好嘲笑方錦俞一番。
這幾日天氣好,到了清風庵後,才發現來的人不少,偶爾也能瞧見幾輛眼熟的華貴馬車,顯然也是世家勳貴的。
掀開車簾,隨處可見人頭攢動。
「十三姑娘,您還是放下簾子吧!這還不到庵裡頭,外面大多是護衛還有送著家眷來的男子!」外頭的婆子連忙輕聲提醒了一句。
簾幕垂下,隔絕了外面熱鬧非凡的場景。
幾人經由小沙尼帶著她
她們進入清風庵的後院,住進了客房裡,各自換了素淨的衣裳。除了頭一日幾人呆在一起,第二日就各自行動了,當然身邊都跟著丫鬟婆子,不會讓主子出意外。
廖氏和向氏兩個大人,自然是祈福的主力軍,方悅言姐妹倆則自由很多。庵堂裡雖說不是很有趣的地方,但是環境很好,各種花草樹木,還是值得轉悠一下的。再加上這清風庵是建在山上,後院裡還保留著一些山地的地形。
方悅貌留在廖氏那邊,要勸廖氏按時吃藥,方悅言則先領著人往後山走去。她們特地問過清風庵裡的沙尼,說這後山是被圍起來的,除非進香的恩客,並不會有歹人進來的機會,可以放心領著下人轉兩圈。
那幾個丫頭都覺得爬山累,只有冬霜躍躍欲試,反正待會兒方悅貌還要領著人上山,她也就沒多帶人,就主僕兩人往後山走去。
「主子,你看這裡的梔子花開得好好!奴婢給您折一枝!」冬霜瞧見開得正旺的梔子花,就動心了,直接捲起衣袖,粗魯地要往上爬。
「這位姑娘,我不知道你欺騙我約我來這裡是做什麼,總之男女授受不親,還請你自重!」一道隱隱約約的男聲傳來。
冬霜已經爬上了樹,手裡折到一枝花,正揮手衝著方悅言示意。忽然聽到這道聲音,也是嚇了一跳。
這後山裡不是不會有危險嗎?為什麼冒出個男人來,而且聽著這發展,也不是什麼好的!
「啊啊啊——」冬霜整個人從樹上滑了下來,幸好尖叫的聲音有些收斂。
「向世子,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嗎?我好容易才買通了向王府的下人,能夠與你見一面!我是跟你定親的陳巧啊!小定已經下了,你放心,我不是為了和你退親的,我見你是想告訴你,外面那些流言蜚語你不要在乎,我會一直支持你的!無論是以前、現在,還是以後……」一道嬌脆的聲音傳來,很顯然是姑娘家開口了。
聲音越來越近,方悅言和冬霜躲在樹後,心裡緊張得要死。其實這棵樹並不粗壯,只要說話的人往這個方向看,就應該能看到她們露出來的裙角。
迎面走過來一男一女,男人自然就是臭名昭著的向許良了,後面那個女的應該就是陳巧。
方悅言不由得撇了撇嘴,向家的速度可真夠快的,第二個定親的姑娘死了沒多久,這第三個姑娘已經選好了,甚至連小定都下了。這位陳巧姑娘看起來命夠硬,膽子也夠大,還敢私自使計把向許良給單獨約出來表達關心。
只不過走在前頭的男人,面色卻是極其難看,陰沉刻板著一張臉,活像是別人欠了他無數的銀錢一般。
「陳姑娘,我並沒有聽說已經與你定親了!下小定的人肯定不是我,你不妨去找下定的人!若是被旁人發現了,我倆私自約會,可真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了,你若是長點腦子,也不會這樣選擇見面!之前說是支持我,我看不然,根本就是嫌我被奚落得不夠難看!」向許良猛然停住了腳步,冷聲說道。
好巧不巧,他就停在了方悅言躲得那棵樹的正前方,好在距離還有幾米。只是這樣的巧合,就已經足夠方悅言主僕二人提心吊膽的,兩個人的面色都變得異常蒼白難看,緊張兮兮地抓住了彼此的手,臉上都是欲哭無淚的表情。冬霜甚至都忍不住地發起抖來,這種場面真的沒經歷過!
她們都是好姑娘,偷聽人家約會男女說話什麼的,實在是太不道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