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老爺方靖正拿著錦布擦拭劍刃,抬頭瞧見廖氏臉上那毫不掩飾的笑意,不由得眉頭一皺。
「你收起那副樣子,大嫂討不了好,我們就有好日子過了?爹讓我留下來,就是謹防家裡亂了套。我看現在已經快招架不住了!」方靖瞪了她一眼,眼神之中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警告。
廖氏撇了撇嘴,對於方靖的態度感到十分不滿:「還是大嫂的性子太倔,明明就不是什麼侯府嫡女,那架勢擺得,根本不把母親放在眼裡。母親對她還是客氣的,要是我的兒媳早動手抽她了!好在因果輪迴自有公道,好好的孩子給她帶,就出了毛病,可不就是老天爺看不過眼嘛,要懲罰她呢!」
方靖見她越說越離譜了,直接把劍送回劍鞘裡,冷聲道:「過日子哪裡沒有磕磕碰碰的,你當初入府比她還能折騰呢,母親也沒動你一根手指頭。依你這會子的道理,你早被打過八百回了!」
他氣急敗壞地說完這幾句話,就直接轉身走了,根本不理會廖氏在後面大喊大叫的。
「什麼人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跟你這新大嫂有一腿呢!」廖氏氣得不停翻白眼,卻不敢大聲嚷嚷,只是不滿地嘀咕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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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氏這次可謂賠了夫人又折兵,既把若枝捧到了妾侍的位置,又失去了撫養十六爺的權利,還讓方賢對她厭惡了幾分。現在她去老夫人那裡,一直都陪著小心。
而老夫人則是大獲全勝,不僅拿捏住了向氏,目前大房的兩位爺們兒都在她那裡住著,甚至還多了若枝這麼個眼線。
「什麼方國公府百年世家,我呸,連個尋常百姓家都不如!欺負我這個新婦,我是他家的兒媳婦兒,又不是仇人!一個個把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就盯著我找錯兒!我當初就不該嫁進來!以為國公府是什麼好地方,原來也不過鼻孔朝天目中無人的鬼地方!」向氏坐在裡屋,拿著錦帕擦眼角,眼眶通紅一片,邊說邊委屈地哭起來。
「哎呦,我的好夫人哎。您可千萬不要再說這種話了,你要是不嫁進來,如何有這潑天的富貴。等日後生個有出息的哥兒,那可就是給您掙誥命來了!」一旁站著向氏從家裡帶來的秦嬤嬤,聽得她這麼自暴自棄的說法,連忙輕聲安撫著。
向氏還是覺得不甘心,她嫁進來之後就想表現得像個長子嫡媳那樣,可惜她越表現反而越被打壓,直到落到如今這種地步。
「嬤嬤別說這種望不到邊的話了,現如今老爺都厭煩我了,何來的哥兒!我還不得小心翼翼做人,去請安的時候,簡直跟個小丫鬟似的,讓老夫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她淒淒慘慘地說道,眉頭輕佻,無限風情蘊含其中。
秦嬤嬤按住她的肩膀,輕輕地拍了拍道:「夫人別急,老夫人為了制衡你,把兩位爺兒放到一起才是大錯特錯。自古嫡庶不相容,若不是您要抱十六爺來養,那若枝和十六爺可就是個賤婢的身份,連個排行都沒混到。現如今老夫人一視同仁,您覺得十姑娘和十四爺的心裡能好受?」
向氏的哭聲一下子就止住了,她拿著錦帕將眼角的淚水擦乾淨,破涕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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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言,我說的你可得好好想想,日後這大房的一切都是你們兄弟姐妹的,別讓那些不知從哪裡來的人給分走了!」向氏果然聽信了秦嬤嬤的話,把方悅言找來談心。
她已經苦口婆心地說了許久,不過方悅言還是穩坐泰山,油鹽不進,手捧著茶盞慢條斯理地輕抿著。偶爾向氏的語氣過於激動了,她才輕聲地嗯幾聲算是回應。
「您所說的我都知道,我和錦俞還小,不懂這些。不過這些話您還是不要多說的好,畢竟祖父和祖母都健在,而且身體十分康健,這三年五載的都不會分家,何來大房的一切都是我們兄弟姐妹的,我受不起!您若是沒事兒就歇著吧,整日裡多想這些東西,容易引起偏頭痛!」方悅言手裡的一杯茶見底,才站起身來準備告辭。
她半真半假地甩下這幾句話,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徒留下面色變得陰晴不定的向氏,暗自咬著牙磨了半晌。
「提醒錦俞身邊伺候的乳娘和幾個丫頭,最近多注意新夫人那邊的人,別讓他們和錦俞接觸。她恐怕要在這方面做章!」剛遠離了向氏的院子,方悅言的面色就低沉了下來,語氣也十分冷硬,顯然是心情不順暢。
跟著她出來的春雲瞧了兩眼,立刻點頭應承下來。
「姑娘,現在十四爺在老夫人那邊,伺候的人都十分精心,您就放心吧。況且新夫人在國公府裡根基不深,手還伸不到老夫人的院子裡去!」春雲輕聲地寬慰她。
方悅言意識到自己的情緒過於緊繃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面色緩和了些道:「在這深宅後院最忌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原本以為向氏是個聰明的,現在看來最蠢笨不過。她和別人斗也就罷了,若是敢從錦俞身上下手,我一定不會給她留臉的!」
一連幾日,方悅言在晨昏定省這一塊兒都特別勤快,向氏趕到的時候,她絕不遲到。頗有幾分盯梢的意思,向氏因為被方悅言說得有些沒臉,這幾日也消停了些,不過好景不長。
今兒又到了方悅言來葵水的日子,頭一日她的身體反應總是比較大,腰酸背痛的,無論躺著站著還是坐著,都十分不舒服。即使臉色蒼白,她還是硬撐著一口氣來了樂康院。
「十姑娘來啦!」外頭的小丫鬟通傳了一聲,順手打起了簾子,讓方悅言進屋。
「悅言的面色不大好看啊!身子不爽利就來給老夫人告個假,以免年紀輕輕的就有了什麼不妥的地方!」宋氏最先發現她不太對勁兒,立刻柔聲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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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老夫人瞧了瞧,也點頭應和了一句。
「悅言快來瞧瞧,大嫂這回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她找了諸多玉珮的樣子,讓小廚房做了糕點出來,即使細瞧也覺得和真的差不多呢!」廖氏清脆地一笑,拉著方悅言就走到了桌邊,指著盤子裡得糕點嬌聲說道。
那一個盤子裡整齊地擺著十幾塊糕點,都是翠綠色,製成了玉珮的形狀,極其精巧。她就這麼粗略一掃,就能瞧見好幾塊眼熟的,大多數都是放在手裡把玩的小配件,有麒麟、虎豹形狀的。
這樣的大小,估計一口一個。
「悅言也來嘗一塊吧,這原本是我瞧著十六哥兒年紀小,嘴巴也小,吃糕點總愛掉屑。這樣的就正好,小孩子也可以一口一個,吃個痛快!」向氏也走近了幾步,將盤子往方悅言的手邊推了推,輕笑著說了兩句。
方悅言輕輕扯了扯嘴角,臉上露出幾分冷笑。
「母親費心了!」她輕聲地開了口,本來葵水來了,就是有氣無力的,現在又是十分溫柔的態度,這句話聽到眾人的耳朵裡,就顯得更加婉轉好聽。
向氏微微愣了一下,這還是她頭一回聽到方悅言喊她母親。
方悅言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塊糕,直接送進了嘴裡,細細地咀嚼品嚐著。
「不愧是母親吩咐小廚房做得,味道甜而不膩,入口即化。只是我在想,這個東西跟真的如此像,而且幾乎都是府上隨處可見的樣式。瞧瞧這個逗趣的小貓咪樣式,昨兒我還在祖母這裡看見十六弟拿著玩兒呢!到時候如果哪個不懂事兒的,拿了這真的玉珮出來,可不也讓小孩子吃下去了,一口一個,吃個痛快呢!只是不知這吃了真的玉珮,十六弟會如何呢!」她慢條斯理地品評了一番,然後眉眼彎彎,笑得異常開心。
只是這後面幾句話,語氣可就完全不同了。
「十六爺別吃!」若枝方纔還在餵著小娃娃吃這個,現如今聽到方悅言的話之後,倏地變了臉色,立刻伸手一把拍掉了那糕點。
「哇——」小孩子的哭聲在室內響起,顯得尖利而刺耳。
若枝得了老夫人的眼神示意,立刻將十六爺抱了出去。
向氏尷尬地看著方悅言,乾笑了兩聲道:「悅言說什麼呢!我只是瞧著這個很可愛,肯定很得幾位哥兒的喜歡!沒想到會以假亂真,倒是弄巧成拙了!」
她輕聲地解釋著,不過面色並不好看。
方錦俞一直坐在床上,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著,此刻見到這種場景,立刻開口道:「方纔母親讓我經常帶著十六弟吃糕呢!以後是不是不能在玩兒真玉珮的時候吃啦?」
他的話音剛落,老夫人的整個面色都變了,越發的低沉難看。
「行了,反正我也管不了你。等賢兒回來,由他定奪吧!我這裡暫時不用你伺候了,扶你們大夫人回去!」老夫人擺了擺手,對於這件事兒隻字未說,連一句斥責的話都沒有。
向氏呆了呆,被秦嬤嬤掐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立刻輕聲求請道:「母親,您要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讓哥兒們吃的好……」
可惜她的話還沒說完,老夫人屋子裡的幾個丫鬟就走了過來,簇擁著她離開了。
方悅言看著向氏被攆走了,臉上露出幾分暢快的神色。她慢慢地坐了下來,一旁的方嬤嬤十分有眼色地倒了杯熱茶給她。
「不是我說啊,大嫂也太不小心了!這糕點冷了之後,還是很容易跟真的混在一起的。特別還是兩個小娃娃湊在一起,若是俞哥兒帶著十六哥兒誤食了真玉珮,這可算到誰的頭上去啊!」廖氏立刻就涼涼地開了口,帶著幾分落井下石的意味。
老夫人只是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