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三人離開之後,老夫人不由得輕哼了一聲,臉上卻是帶了幾分得勝的笑意。
「看她得意的那副樣子,一進門就把賢兒拴在褲腰帶上死死的,連我這個母親的話都不聽了。以為靠著男人就能無法無天了,只要她還是我兒媳婦,就休想越過我去!這才只是剛開始而已,以後還有無數種法子等著她呢!」老夫人翻了個白眼,口氣也是惡狠狠的。
雖然老夫人方才送了三個人,但實際上真正想對付的人其實是向氏,另外兩位都是跟著倒霉的。這原因自然是老夫人產生了危機感,覺得方賢有了嬌妻忘了娘,想著找人引開大老爺的注意力呢!
「大老爺一向最聽您的話了,新夫人進門或許是有些新鮮感,日後自然還是知道您這個親娘的好處。任誰都別想越過您去啊!」方嬤嬤自然還是充當著勸慰的角色,語氣也是極其的溫和。
「說起來十丫頭往常是性子最烈的,沒想到這回竟是如此沉得住氣。我還指望她先與那向氏發生些齟齬,我再摻和進去衝向氏發難。但是十丫頭躲得遠遠的,害得我想要使些手段讓她們鬧起來都不得法!」老夫人想起了方悅言最近乖得跟個小奶貓似的,心裡就煩悶無比,臉上的表情也十分不好看。
方嬤嬤不由得輕歎了一口氣,所有人都認為十姑娘肯定會出手與新夫人掐,沒想到最後忍不住先發難的竟然是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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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老夫人分別給了三個丫頭讓三位夫人帶回去呢!院子裡頭熱鬧極了,都是在說這事兒的!國公爺剛回來就發了火,直接往老夫人院子裡沖呢,瞧著甚是嚇人!」冬霜一路小跑了進來,臉上掛著幾分八卦的神色,語速也極其快。
方悅言正坐在書桌前,對著一幅畫發呆,此刻聽到她這語氣上揚的聲音,不由得輕輕佻了挑眉頭。
「祖母總算是可愛了一回,要與我這繼母開盤鬥法了。不過時機挑得不對,祖父還沒走就急著送人,肯定被削得很慘!」方悅言聳了聳肩,臉上露出幾分惋惜的神色,語氣裡卻是透著十足的幸災樂禍。
冬霜眨巴著大眼睛,有些不明白地問道:「姑娘,那你要不要替老夫人求情?國公爺如果這次狠狠地落了老夫人的面子,那以後再與新夫人對上,老夫人不就落了下乘嗎?」
方悅言抬起頭,仔細地看了她兩眼,輕笑出聲。
「冬霜最近真的長大了啊,會思考這麼多問題了!我不會插手這件事兒,祖父訓得越狠啊,祖母就越倒霉,而引起這件事兒的人也討不了好處!甚至更會引起祖母的埋怨!」她欣慰地看著冬霜,那眼神就像是看著自己好容易養大了一個孩子一般。
站在一旁的秋雨,瞧見方悅言這副模樣,不由得渾身打了個顫。
姑娘也真是的,就是愛在她們面前裝出大人模樣,怪異得很。
方悅言瞧著冬霜還是一副懵懂的模樣,有心教導她,便繼續解釋道:「這國公府的後院是二嬸管得,府裡的下人嘴巴也嚴得很,誰敢亂傳主子的事情,而且還是老夫人的事情。而你剛剛說大家都在說,就證明有人故意的,既然是在大房傳出來的,自然是大房的主子吩咐的,你覺得向氏能討了好?」
冬霜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雙眼都變得亮晶晶的。
「姑娘,你說這得有比干的七竅玲瓏心才行啊,不然隨隨便便就被人給陷害了!」小妮子理解了之後,還不忘拍馬屁。
方悅言被她這副模樣逗得發笑,輕輕地搖了搖頭。
「看樣子我那繼母也是有一顆玲瓏心的,這在後院裡過活,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所以她不願意在一開始交鋒就對著祖母妥協。明知道之後可能惹來祖母更加瘋狂的報復,她卻偏偏這麼做了。祖父還說我的性子倔,她這性子也好不到哪裡去!」方悅言輕聲嘀咕了幾句,說到最後又想起這人選是向世子挑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書桌上。
桌面上擺著一幅畫,就是那幅由柳靜嫻帶來的畫。她已經研究了好幾日,卻每看一回都覺得心驚。
那個男妖精究竟在什麼地方找的畫師,竟是如此心思來描繪!
老夫人果然被國公爺狠狠地落了面子,甚至嚴令她以後不許插手兒子的房裡事兒。而向氏在方賢面前,則是一番唱作俱佳的表現,又是表達自己委屈,又讓他聽老夫人的話收了那丫頭,十分惹人愛憐。
當晚,方賢最後還是留在了向氏的屋裡,一心只想著哄好嬌妻了。
老夫人第二日就病了,也不知是臊得躲著不見人,還是真的被氣到了。向氏自告奮勇地要來侍疾,被方嬤嬤堵在外頭哄走了。
「國公爺從哪裡找來的這狐狸精,比蕭氏惡毒百倍!本以為這個向氏因為守孝耽擱了親事,必定是孝順至極的,現在看來簡直比那吃人的惡魔還厲害百倍!不過才入府一個月,就讓我和賢兒母子情分寡淡,讓國公爺對著我厭惡至極……」老夫人聽見向氏離開的聲音,順手就抄起了手邊的東西,一股腦全丟了出去。
「辟里啪啦」刺耳的聲音傳來,屋子裡侍立在一旁的下人們,都屏聲斂氣。
方悅言冷眼瞧著這對婆媳過招,當初是蕭氏一味地忍氣吞聲,才讓老夫人有了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如今向氏跟她過招,老夫人還存著輕蔑的態度去應對,自然是處於劣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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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言,你最近身量長了不少,以前的衣裳都不大能穿了吧!而且就快要到出孝的時間了,除了府裡的份例,我再請裁縫給你做幾套!這是我嫁妝裡的布匹,顏色都是你們這些小姑娘能穿得,你挑幾匹,趕明兒送去裁縫店
裡!」早晨請安過後,向氏把方悅言單獨留了下來,輕聲細語地開口說道。
她的話音剛落,立刻就有丫鬟將幾匹絹布抱了出來。方悅言眼睛一掃,不由得彎了彎嘴角,這向氏還真是捨得下血本,都是上好的月華錦,估計向氏的嫁妝裡也就這幾匹,竟然全部拿出來要任她挑選。
「我年紀還小,這些都送給姐姐們吧。況且離出孝還有大半年時間呢,現在做出來我也不能穿!別浪費了您的好料子!」方悅言的臉上堆著笑意,輕聲地推辭道。
「她們都有呢!別瞎操心,長者賜不可辭啊。我入府這麼久,也沒給你什麼像樣的東西,這就幾匹布不值當什麼!」向氏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不容置疑地說道。
向氏是鐵了心地要送,方悅言推辭不過,最後也只得同意了。
從向氏那裡回來之後,夏荷就憋不住了,輕聲提醒她:「姑娘,這無事獻慇勤的,看得奴婢心裡鬧得慌。您說,這新夫人之前還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樣,怎麼忽然就變得如此熱情!」
方悅言嗤笑了一聲,臉上閃過幾分不屑:「我這個繼母雖然從向侯府出嫁的,但是她的嫁妝向侯府可不會幫她置辦太多,她能拿出月華錦這種貴重的東西,證明是有事相求。」
夏荷一聽她這麼說,立刻瞪大了眼睛,急聲道:「姑娘,您都猜到了,那還敢要她的東西?拿人手短,萬一她到時候把你當槍使怎麼辦?」
方悅言擺了擺手,臉上的神情還是一副悠然自得。
「她敢拿我當槍使,我就讓她吃不了兜著走!都是向世子那廝舉薦的這人,恭順賢德?我還真一點兒沒瞧出來,等以後再遇到他,一定要找他算賬……」方悅言不屑地說了一句,然後又提起向許良,自然是氣得不輕。
夏荷不敢再接話了,最近姑娘提起向世子的事情,就處於要發飆的狀態。
方悅言回到裡間,讓人準備了筆墨紙硯就開始畫畫。因為向世子使計讓柳靜嫻送來那幅畫,完全膈應到了她,最近都沒什麼興致了。
她提起筆剛畫了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腦海裡就冒出那幅被向世子拿走的牡丹圖,像是魔障了一般,總會出現在她的腦海裡。
方悅言長歎了一口氣,準備找出自己以前的畫作瞧瞧,好把那幅牡丹圖從腦子裡驅逐出去。她隨手抽出最外面的那個畫軸,慢慢地展開,等眼睛看清楚上面的圖案時,手上的動作猛地一頓,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是一幅看起來陌生又熟悉的畫作,熟悉的是這筆法和畫風和她的如出一轍,陌生的是上面的畫她根本沒畫過。
畫上首先印入眼簾的是向王府的大門,朱紅色的大門,門口兩座石獅子威風凜凜,一磚一瓦都是她曾經偶爾瞥到的向王府模樣,比她記憶中還要清晰,纖毫畢現。
但是她可以肯定,以她對向王府的陌生程度,根本就畫不出這幅畫來!
那又是誰故意用她的筆法畫出了這幅畫?呵呵呵,答案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