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棕寧穿著一身黑色休閒裝,手裡拉著小行李箱,輕裝上陣,乍一看跟要去旅遊的遊客沒什麼差別,他的出現並沒立刻吸引公會裡的人注意,直到鶴立雞群的林繭望了過來,眼中一亮,顯而易見地衝他勾了勾下巴。
時刻關注林繭動向的成員們很快察覺到,下意識順著林繭的目光看過去,有反應慢的一臉迷茫,也有心思敏銳的,幾乎瞬間想到這就是公會裡新加入的那個成員,不由得投去探究視線。
傅棕寧許是一個人呆久了,一想到要和這麼多人打成一片,還真有點壓力。
走神間,他已來到眾人跟前,林繭撥開一群人,自發來到他身邊,親密地搭著肩膀拍了拍,「你來了。」
「嗯。」傅棕寧快速地數了遍眼前人數,發現不算自己剛好是十一人,看來他是最後一個,「沒來晚吧?」
「沒有,還有一刻鐘才能登陸,來,我給你們介紹下,這是傅棕寧。」林繭說完,傅棕寧沖大家點點頭,然後林繭指著對面的人,依次介紹,「這是我弟林荀……」
林荀和林繭有五分相像,明明也是極為英俊的一個少年,但站在林繭身邊,幾乎讓人忽略他的存在。
林荀板著一張臉,看著傅棕寧時,眼中透著狠狠的打量,幾乎要化為掃瞄儀,由上到下仔細檢查。
傅棕寧摸摸鼻子,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有哪裡得罪過他?
林繭警告地瞪了弟弟一眼,然後介紹著其他人,「這是宋善良,我弟的同學。」
與林荀態度相反,宋善良一臉溫潤祥和,咧著嘴沖傅棕寧笑得真誠。
「這是我同學馬,這是馮爽,這是凌冰絮……」
雖然只是簡短的交換名字,但傅棕寧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這些人除了他和林繭,還有林荀和宋善良,剩下的八人是四男四女,其中那四個女孩兩兩為一個小團體,並隱隱約約跟對方不對付。
傅棕寧不著痕跡看了眼林繭,見對方視若無睹。
說話間,廣播裡響起登艦的聲音,一行人拉著行李,向入口走去,女生們嘰嘰喳喳討論著九曲星的景點,似乎對這場旅行非常期待。
九曲星雖是農業星球,但因風景優美,四季如春,近年來旅遊業發展的也很不錯,每月往返的航班有許多,且星艦內部的佈置也非常舒適,林繭是以公會名義訂的團體票,他乾脆包了一個包間,裡面呈環形共有十六個位置,座椅能放平變成一張窄窄的單人床,可在固定的軌道上滑行,並成雙人床,圓圈中間立著一個三百六十度的柱式電視,這條件可比傅棕寧當初來首都星時好太多了。
林繭將隨身行李放在一張座椅上,林荀自顧自地選擇了他左邊的位置,宋善良挨著林荀,剩下的人或明或暗盯著林繭右面的位置,一時間誰都沒動換,尤其是那四個女生,故作平常地打量四周,手裡緊緊抱著書包,都不急著挑選座位。
傅棕寧看見這一幕,簡直想發笑,心想你們是逗比小學生嗎?
他挎著腰包就要選宋善良旁邊的位置,倒不是對這人印象有多好,而是隱隱覺得剩下那幾人跟自己不是一路人,不如溫和的宋善良親切。
林繭卻一把抓住傅棕寧的手腕,將他往右邊的位置帶,「你就坐這吧,正好藉著這機會多和你聊聊。」
傅棕寧下意識看了眼其他人,男生們反應還小點,但那四個女生,頓時都不說話了,臉上或不甘或嫉妒,漂亮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敢怒不敢言。
傅棕寧心底也有些鬱悶,心想林繭再怎麼說也不可能貿然讓女生坐在他旁邊的位置,即使不是自己,也會是別人。
「嗯。」傅棕寧一屁股坐下,封閉的環境和舒適的座椅,再加上柔和又昏暗的橘色燈光,沒一會他就有些發困了,其他人討論位置的窸窸窣窣聲音,都像是催眠曲,不知不覺,傅棕寧閉上眼睛打起了盹。
傅棕寧感覺自己沒睡多久,腦海裡浮浮沉沉,忽然想到這是和公會裡的人一起乘坐星艦,自顧自地睡覺似乎不太好,他一下子清醒了,倏地睜開眼,下意識看向左邊,見林繭也是閉著眼睛,聽見動靜後眼皮動了幾下,這就睜開眼睛看過來。
「抱歉,我睡著了。」傅棕寧乾笑一聲,故意壓低聲音。
「沒事,你要累就睡會吧,反正在星艦上也幹不了別的。」林繭側頭,從耳朵裡掏出兩個黑色耳塞,裡面不時傳來歌曲的震鳴。
傅棕寧點點頭,又看向右邊,那位置上坐著馬,傅棕寧有些臉盲症,若是換了別人,他一准叫不上名字,但因這男生頭髮太短了,只有一層青冉冉的硬茬,傅棕寧記得曾經有人說過,圓寸是檢驗帥哥的最高標準,若真是這樣的話,那麼此人絕對合格。
馬正在看手裡的媒介,不時地在上面寫著什麼,察覺到傅棕寧視線,側頭看過來,友好地點點頭,然後重新將注意力放回手上。
傅棕寧用餘光看了眼其他人,或是各幹各的,或是三三兩兩小聲交談。
兩天的行程雖然很短,但眾人都生活在一個封閉的包間裡,總有種同居的錯覺,願意不願意的,彼此間也都有了個淺顯的瞭解。
兩日後,星艦抵達九曲星,傅棕寧第一件事就是大大伸個懶腰,一行人離開星艦基地,來來往往繁華喧鬧,卻遠遠比不上首都星,空氣裡漂浮一種和首都星完全不同的淳樸香氣,漫天霞光,顯現出青紫紅藍混雜的絢麗色彩,彷彿燃燒的小火團,而另一邊,卻已經呈現出青灰的醬色。
眾人無不被眼前景色吸引,站在基地門口,看了
會晚霞美景。
「時間不早了,咱們走吧,我訂的酒店離基地不遠,咱們待會見。」林繭的聲音也不像平常那麼緊繃繃的,他說完,一把抓著傅棕寧,往停在門口等候的出租車走去,林荀理所當然拽著宋善良跟在後面,四人鑽進車裡。
宋善良看了眼外面的人,然後衝著傅棕寧笑得意味深長。
沒一會,出租車就將眾人送到了提前預定好的酒店,三輛車幾乎前後腳抵達,林繭一馬當先帶人登記入住,十二個房間,這回沒什麼好爭得。
「放好行李就來樓下餐廳吃飯吧。」
「好累,我不吃了。」凌冰絮的聲音幾乎和林繭的同時響起,傅棕寧順勢望去,見對方撩了撩身後的長髮,臉上懨懨的。
「嗯,你好好休息。」林繭簡短囑咐一句,接著就收回了視線。
凌冰絮更加悶悶不樂,抓著行李,將頭瞥向別處。
眾人各自回了房間,傅棕寧放下行李,又洗了個澡,來時,他已經查到了,在離紫首山不遠處,有個被圈起來的狩獵區,裡面多是九曲星本土怪獸,供武者們狩獵,其中也有白頭紅尾獸,只不過既然是人為建造的打獵區,自然就多了些玩樂性質,想來林繭也看不上,傅棕寧決定最後兩天自由活動時,前往那個狩獵區。
接下來兩天,按制訂好的行程,將九曲星幾處風景名勝粗略瀏覽一遍,連一開始抱著特殊目的的傅棕寧,都不自覺被這景色吸引,整個九曲星的人們生活節奏很慢,待久了,有種祥和的安逸。
到了第三天,傅棕寧打算獨自前往狩獵區,卻被林繭先一步截住,「今天有什麼安排?」
「想去九曲第一狩獵區玩玩。」傅棕寧如實回答。
林繭笑得意味深長,「我有時覺得你的行動很神秘,一會要去荒星,一會又要來九曲星狩獵區,而且每次都是很堅定,像是要完成什麼任務一樣,但你的舉動又毫無軌跡可言。」
傅棕寧驚得目瞪口呆,心臟快要順著嗓子眼跳出來了,他完全沒料到林繭竟這麼敏感,但慢慢的,傅棕寧逐漸冷靜下來,秉著多說多錯原則,只笑了笑。
「我也一起去吧,正好經你一說,手也癢了。」
傅棕寧這會也不好拒絕,又想自己不過是去獵殺白頭紅尾獸,想來也不會讓對方有什麼別的想法,「好啊。」
倆人剛說完,林荀拉著宋善良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然後直勾勾看著傅棕寧,躍躍欲試,「我們也去。」
林繭無奈地看了弟弟一眼,「行。」
四人坐上出租車,直奔九曲第一狩獵區,大約兩個小時後,就達到了目的地,門口豎立一座手持弓箭的武者銅像,威風凜凜,神態剛毅,無聲地傳達出一股蕭殺之意。
地上鋪著白色大理石,遠處叢山峻嶺,樹木鬱鬱蔥蔥,傅棕寧當初從網上只看到片面的圖片,實在沒想到會是這麼龐大。
四人先是進會館登記,驗明身份,見是傭兵無誤,這才敢放行,傅棕寧再一次慶幸自己在林繭的幫助下獲得傭兵身份。
接著,會館的工作人員在每人身上捆綁一個緊急報警器,以防意外發生,這裡還能租到各種裝備,九曲第一狩獵區的收費是按小時計算,每人每小時一千元,獵到的怪獸還要單獨收費,傅棕寧就呵呵了。
偌大的狩獵場,若是單憑雙腳,恐怕一天也走不完,林繭租了輛山地懸浮車,卻沒急著發動,而是看向傅棕寧,「去哪裡?」
傅棕寧心底偷偷流了滴汗,後來又想開了,任林繭想破頭也想不到他每次是完成系統發佈的任務,於是破罐子破摔,「去四號區域吧,聽說那裡風景優美。」
說完後半句話,傅棕寧都要自抽嘴巴,幹什麼還要解釋一句,反而顯得欲蓋彌彰。
一路上,偶爾能看見各種怪獸快速躥過,林荀趴在窗邊躍躍欲試,不停地問道:「誒,我剛好像看見溪馬獸,有一群,不下去狩獵嗎?」
「去四號區域。」林繭頭也不回。
反覆幾次後,林荀不由得鬱悶了,重重坐回座位上,一個勁地戳著前面的椅子,「一邊狩獵一邊往四號區域前進不好嗎?為什麼弄得非要往那裡趕,跟做任務似的。」
林繭若有似無看向傅棕寧,嘴角勾起淡淡笑意。
傅棕寧今天第二次被人說到任務,心中一驚,暗想你們林家人都是這麼心思敏銳嗎?
車子又開了一會,傅棕寧已經是有點迷糊了,這時卻聽林繭忽然說:「到了,到四號區域了。」
傅棕寧精神為之一振,忙向窗外望去,只見他們停在一處山坡上,周圍地勢起起伏伏,微風挾著青草香氣,吹得草面連波蕩漾。
在連綿的綠色絨毯上,紅色自然極為顯眼,斑斑點點連成一片,遠遠望去彷彿來到了花田。
林荀將腦袋伸出窗外,深深吸了口氣,忘了來時鬱悶,「這裡景色果然優美!」
傅棕寧支吾一聲,又想反正林繭跟著,是避不開了,他一隻手敲了敲車門,示意下車,另一隻手指向那片紅色,「我要去那。」
「真是的,大老爺們還這麼矯情。」林荀嘴上嫌棄,但看表情似乎也很喜歡那處景色,林繭解開安全鎖後,他第一個推門下車。
傅棕寧和林繭同時怪異地看向他,後者搖了搖頭,從車上拿出自己的佩劍。
心思慎密的宋善良察覺出倆人微
妙情緒,邁步的動作一頓,狐疑問道:「繭哥,怎麼了?」
看來林荀和宋善良都以為那裡是處花田了,傅棕寧猜測白頭紅尾獸比較冷門,倆人許是不知在那漂亮的「假花」下,是一隻隻面貌醜陋的怪獸。
「確定去那?」林繭低頭看著傅棕寧。
「嗯,就是那裡。」
林繭點點頭,然後沖林荀和宋善良交代,「你倆守著車,我倆去前面轉轉。」
林荀聞言,忿忿地看著傅棕寧,無聲地質問著,你憑什麼跟我哥哥倆人單獨相處。
傅棕寧寧願自己讀不懂林荀表情,只怪對方太過喜形於色,宋善良非常識趣地拉了林荀一眼,「我們站在高處,不是能將周圍景色盡收眼底嗎?」
林荀以為宋善良提醒自己與其時時刻刻跟著,不如在上面盯著,這才不甘不願點頭。
傅棕寧和林繭往山坡下走,起先誰都不說話,當走出了林荀能聽得見的範圍,林繭忽然道:「白頭紅尾獸?」
傅棕寧尷尬地咳了一聲,「嗯。」
這白頭紅尾獸又不值錢,又沒有挑戰性,傅棕寧實在不知怎麼解釋,幸好林繭並沒多問。
很快,倆人來到那片「花田」處,若非傅棕寧提前在網上詳細看過白頭紅尾獸的各種圖片,怕是離得這麼近也很難看出那些紅花下面的偽裝。
林繭站在一旁聳了聳肩。
傅棕寧抽出軟劍,有人從旁看著,總歸是不自在,但當他使出溫玉軟劍時,一招一式都變得行雲流水。
黑色劍刃如蛇般纏上白頭紅尾獸偽裝的紅花,瞬間就將其絞斷,只聽地下傳來一聲沉悶又嘶啞的咆哮,泥土如煮開的沸水般開始翻滾,下一刻,一隻渾身褶皺的的白頭紅尾獸就破土而出,與此同時還有一股*的臭氣撲面而來,傅棕寧猝不及防,差點被熏吐了。
白頭紅尾獸快速地蠕動著它肥碩的身子,瘋狂地撲過來,臉上黑黝黝洞口般的排泄器官,不時噴出腐蝕性液體,宛如射箭一般,射出老遠。
傅棕寧游刃有餘地左躲右閃,溫玉軟劍在白頭紅尾獸頭頂施展開來,彷彿布下一張大網,轉瞬間就將白頭紅尾獸砍成三截。
似乎被同伴死前的悲鳴驚到,其他白頭紅尾獸變得不安起來,泥土不時翻滾一下,連偽裝的紅花,都不約而同輕輕顫動。
傅棕寧故技重施,一連砍了三隻白頭紅尾獸,餘光瞄見林荀和宋善良拿著武器跑來,傅棕寧唯恐被倆人打擾到,手下動作更快,將溫玉軟劍發揮到極致,只見劍光殘影連成一片,看不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林繭此時眼睛極亮,一眨不眨地盯著傅棕寧,卻一動不動,絲毫沒有幫忙意思。
總算在林荀和宋善良趕到之前,傅棕寧斬殺完五隻白頭紅尾獸,系統的提示音如天籟一般響起,傅棕寧從來沒做過這麼順逐的任務。
「你有病啊?殺白頭紅尾獸,又噁心又沒有價值,它礙著你了?」望著一地醜陋的屍體,林荀劈頭蓋臉一頓咆哮。
傅棕寧愣了愣,「你知道這是白頭紅尾獸?」
不怪他有此一問,因為剛剛下車時,林荀還對這片「花田」表示出讚美。
林荀臉色更黑,宋善良比了比手上媒介,「剛才查到的。」他說完,也是非常不解,「為什麼要殺它們?」
「呃……」傅棕寧想不到合理借口。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懸浮車停在他們附近,眾人停止爭執,下意識望過去,林繭一隻手放在劍柄上,眉頭用力收緊。
車門拉開,從裡面無聲無息跳下四個黑衣人,清一色地帶著面具,卻各不相同,為首的那是一張鬼氣森森的白臉,月牙狀的眼睛,彷彿獰笑著,從裡面射出惡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