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面色一白，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她面前這個女子不止是個後宅庶女，還是皇上欽封的從二品郡主，聽說就連太后對她都非常寵信。
她當即有些膽顫起來，周邊有這麼多人看著，她當真是騎虎難下。
她只覺得週遭的人看她的目光頭透著幾分鄙夷，鄙夷她不自量力地強出頭，如今又畏懼強權。
羞憤之下，她只覺得心裡有一股邪火在噌噌噌地往上冒，將她的理智和僅存的一點兒畏懼也燒乾淨了，說話的聲音也理直氣壯了起來：「哼，天子腳下，你還能目無法紀地仗勢欺人不成？」
真是個沒腦子的女人！
瞥了一眼看戲看的很歡樂，連偽裝都暫時忘了的方若薇，方若素垂眸冷笑：「第一，本郡主還沒有仗勢欺人，第二，你自己也說了天子腳下，你一個草民竟然敢當眾對本郡主大呼小叫，任意詆毀，誰給你的膽子，嗯？」
一聲「嗯」帶著打顫的尾音，如同鉤子一般鉤的人心裡癢癢的。
那女子還想狡辯：「什麼任意詆毀？明明就是你欺凌嫡姐，不敬嫡母，你做得出來還不許人說嗎？」
果然是沒腦子到了極點，方若素歎了口氣，狀似無奈道：「欺凌嫡姐，不敬嫡母？」
那女子以為她是被戳中心事而心虛了，脖子一梗，譏笑一聲。
豈料，方若素話音一轉，聲音冰冷而凌厲：「你親眼看到我欺凌嫡姐了？親眼看到我不敬嫡母了？嗯？誰給你的膽子，竟然敢造本郡主的謠？你可知道，誣陷朝廷命官是大逆不道之罪。你有幾個腦袋可供人砍就敢如此詆毀本郡主？」
「什麼詆毀？明明是你欺凌嫡姐，不敬嫡母……」
女子這樣說著，不知為何卻忽然有點兒心虛，或許是方若素水眸裡的清澈讓她堅定的心有了一絲動搖，又或者是想到了別的，總之，她的底氣已經不如一開始的足了。
「呵呵……欺凌嫡姐。不敬嫡母？你可有親眼看到？？」
這一下不止是那女子愣了。就連一開始相信了方若薇的話而篤定方若素品行不端的食客們也愣住了。
對啊，一切的一切都是方若薇的片面之詞，他們又何曾親眼看到方若素欺凌嫡姐？
此時此刻。二樓的食客們都迷惑了，方家姐妹孰是孰非讓他們無從分辨。
見狀，方若素冷笑一聲，剛想說話。卻聽一道冷冽的男聲響起，她神色一動。抿了抿唇轉身看去，卻見男子粉色的唇瓣一張一合，說著令她心暖的話。
「下了你們的狗眼，數月之前保州大旱。是寶昌郡主不顧天氣惡劣，親自去保州為村民挖井找水，又虔心跪在大太陽底下求雨。她的誠心連老天都感動，為她降下雨來；
西王村老王頭含冤入獄。她得知消息後不畏強權，憑一己之力讓京兆府尹不得不推案重審，還了老王頭的清白；
遠的不說，單說這一次京城大雪，糧價瘋長，難民乞丐死傷無數，在所有商家都投機發天災財的時候，是寶昌郡主憑一己之力扭轉乾坤，堅持降下糧價，讓普通百姓也吃得起糧，從而減輕了朝廷負擔，使得買不起糧食的災民的活命機會大大增加……
這一樁樁一件件無不說明她是多麼善良的女子，這樣的女子，怎麼可能是一個惡毒的欺凌嫡姐不敬嫡母之人？」
絕美無雙的男子臉色雖冰冷，卻讓人很難不信服他的話，況且他說的這些也正是民間傳頌已久的。
保州和西王村老王頭的事情距離他們這些人太遠，關係不大，他們也只是聽聽就算了，最多唏噓幾句，可這一次京城大雪，他們這些人都是經歷過那一場災難的。
很難想像，當初若非方若素以強硬的姿態支持香香米鋪降低糧價，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囊中是否還會有銀子上酒樓，喝喝小酒，聽聽人家的家長裡短。
一時間，那些因為方若薇的話而對方若素的為人感到迷惑的人清醒了過來，就連那個因為方若薇的話而對方若素惡言相向的女子也羞臊地垂下了頭。
她家的家底不算單薄，也不算太豐厚，這一場大雪，在大家都拚命囤糧的時候，若任由糧價無限制地抬高下去，就算以她家的家底也有點兒招架不住。
她是受賄之人，如今卻對恩人惡言相向，也難怪她會臉紅了。
「郡主，我良心被狗吃了，竟然忘記了郡主的恩惠，還請郡主恕罪！」
方若素當然不會在意這個女子，一根筋的人雖然衝動易怒，卻也只是受人挑撥而已，且這人也沒有做出什麼不可原諒的事情，她也沒必要抓著不放，那樣倒顯得她小家子氣了。
歪頭看著那個如同神仙下凡一般的男子，她粉唇動了動，無聲說出一句「謝謝。」
那人似乎看懂了她的唇語，勾了勾唇，雖然他最終沒有成功笑出來，方若素卻從他的冷眸中看到一絲笑意。
人潮中，一對年輕男女相視而對，眸子裡有著同樣的笑意，就連粉唇勾起的弧度都有著驚人的相似。
那副畫面太過美好，以至於週遭的食客們對望一眼，都準備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在他們眼中，這一對男女就像神仙美眷，他們這些凡夫俗子，還是不要打擾的好，就連那魯莽女子也悄悄退回了房間，準備關上房門。
正在這時，一聲柔弱的，卻是夾雜著濃濃的恐懼的聲音傳來，打破了這幅美好的畫面，也使得那些想要退下的食客們停下來
腳步，再次張望起現場的局勢來。
「三妹，我錯了……我錯了……你不要罵我，嗚嗚嗚……也不要為難娘親！」
這個不安分的女人！
水眸之中劃過厲色，方若素驀然回頭，軒轅玥眸色一冷，生怕她會做出什麼魯莽的事情趕忙跟了上去。
兩人走進房間，只見方若薇臨床而立，上半身已經斜出了窗外，搖搖晃晃的很是讓人心驚。
「薇兒，你放心，有我在這裡，誰也不能動你分毫，你快下來！」
軒轅健一直密切主意著方若薇的狀況，一見方若薇半個身子都懸了空，他心裡頓時緊張了起來，不禁又說出了保證的話。
方若薇面色更加淒苦：「二公子，你能保我一時，還能保我一世嗎？」
電光石火間，方若素已經明白了方若薇這一齣戲的目的所在了，原來是想要利用軒轅健心儀她的心理而逼得軒轅健就範，娶了她當太子妃？
這女人的腦袋是漿糊做的吧，難道她以為軒轅健同意了就萬事大吉了？
眼看著軒轅健就要說出應承的話，方若素譏諷一笑：「二公子，有些話自己不能做主就不要說出來的好，您也不想想，時至今日，家中二老而還願意讓大姐進你們家的門？」
是啊，皇上和皇后可還願意讓方若薇當太子妃？
皇上那裡姑且不論，就說皇后那裡，當初選中了方若薇也不過是看重她是柳家與方家最得寵的女子，如今柳家已滅，沒了柳家支持的大夫人母女在方府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皇后又怎麼還會選這個女人當太子妃？
聽了方若素的話，軒轅健面色一變，果然躊躇著不敢再拍著胸膛打包票。
見他如此，方若薇心中大恨，恨不能撲上去一口咬死挑撥是非的方若素。
接收到方若薇憤恨的目光，方若素毫不在意地咧嘴一笑：「大姐，我這翠微樓比不得福玉滿堂的樓層高，你從這裡跳下去，除非是腦袋正好朝下，否則根本就摔不死，最多就是斷腿斷腳。
你也知道，嫡母如今的身體一日不日一日，若你這個親生女兒再出了事情，她老人家肝膽俱裂之下說不定會有什麼閃失。
大姐，別鬧了，下來吧。」
別鬧了，下來吧！
簡簡單單六個字就消弭了今日一場鬧劇在人們心中留下的疑惑，原來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大小姐導演的一出鬧劇。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眾人似是都沒想到大小姐美若天仙，背地裡卻是個莽撞又不計較後果的白癡，一個個搖著頭惋惜著退下了。
方若薇素來最看重在人前的形象，如今見大家都帶著一分可悲可歎的神情看她，如花的臉上頓時青紫交加。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廢了半天的力氣營造出來的方若素善妒惡毒的形象就因為六個輕飄飄的字就全毀了。
出了翠微酒樓，方若素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心中是從來都沒有過的暢快。
前世今生兩世加起來，她從來沒有在這麼多人的面前落過方若薇的面子，今晚的她，才算是徹底的揚眉吐氣了一番。
方若薇不賢的名聲很快就會傳出去，而這，才是開始。
軒轅玥一直跟在她的身側，出了翠微酒樓，他忽然停下腳步，方若素轉過身去狐疑地看著他，卻見他冷眸一閃，忽然抬起手來。
比女子還要膩白幾分的手指緩慢而堅定地朝著自己挪來，方若素驀地瞪大了眼睛，心跳也如同兩軍交戰的擂鼓一般，咚咚亂跳的厲害。
而此時，香香米鋪二樓，那間屬於方若素的房間裡，一道陰沉的目光從窗子敞開的縫隙裡看著大街上相對而立的男子，在他的角度看來，那一對那女此時正恬不知恥地在大街上相擁成了一體。(未完待續)
ps：明天老媽六十六，今天要早睡，欠著的兩張後天開始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