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彩惜上喜轎後,沒過多久就沉沉的睡去了。
喜轎外面的人打著鑼鼓,吹著喇叭。
她的父母站在自己家門口看著自己的女兒出嫁,有喜悅也有捨不得。
喜悅的是看著女兒成家了,心頭大石頭也算是放下來了。
捨不得是養育了這麼多年的女兒,如今離開他們了。
巫大山不忍心看,低著頭走進了家裡。
再多看一眼,他會忍不住把女兒拉回來。
鞭炮聲,鑼鼓聲,喇叭聲,響徹了整個巫寨。
寨子中的每個人都前來慶賀,大家都跟在喜轎後面看熱鬧。
轎子前抬著的兩個大漢在前面走著,喜婆婆走在喜轎旁邊拿著喜帕擦汗。
在他們看來大喜的日子就應該是歡喜放鬆的一天,沒有人會想到新娘子會出事!
劉彎刀嘴角笑的合不攏嘴,騎著匹騾子想:這次巫彩惜終於讓我得到手了,哈哈。
笑歸笑,迎親還在繼續。
直到迎親大隊走到劉彎刀家門前停了下來,喜婆掀開紅色的簾子對巫彩惜說道:「彩惜妹妹,下轎子了。」
巫彩惜倒在喜轎裡,喜婆叫了她幾次都不應。
喜婆有些著急的上前扶起巫彩惜推了推她說:「彩惜,彩惜。醒醒啊。」
巫彩惜依然沒有反應,喜婆害怕的把手指探向她的鼻息,隨後「啊」大叫了一聲。
她嚇的跌倒在喜轎前,劉彎刀聽到了些動靜便下了騾子走到喜轎前。
劉彎刀問到喜婆:「喜婆,怎麼了?彩惜呢,不是說好的下轎子了嗎?」
喜婆指著轎子嘴角顫抖的說:「彩惜,彩惜她沒氣了……」
劉彎刀一楞說道:「你說什麼!」
他走進喜轎裡,看見巫彩惜倒在轎子裡一動不動。
劉彎刀下意識的扶起巫彩惜,感覺到她的身體冰冷,像死人般。
他當場就跑出喜轎喊道:「啊,死人,死人了……」
巫彩惜死在喜轎這件事情很快就傳遍了巫寨。
她的父母知道後,匆忙的趕過來。
他們看到的是巫彩惜冰冷的屍體,嘴角沒有絲毫笑容,眼睛禁閉著。
巫大山上前抱起巫彩惜搖著說:「女兒,女兒你怎麼就這麼傻啊!」
搖著搖著她袖子裡的那封信就掉了下來,信封上寫著:絕筆。
巫大山打開信封後,無奈的閉上眼睛說了句:「彩惜都是我們的錯,我們不該逼你的……」
信裡雖然簡單的幾句話,但是都是巫彩惜的心聲。
巫彩惜的母親巫琳這才知道失去女兒的痛。
一家人都穿著白衣,抬著巫彩惜的屍體,準備把她丟到野外去。
全寨的人都以為巫彩惜死了。
她的炸屍之術騙過了所有人,甚至巫師。
巫師巫群口裡念叨著咒語然後說:「彩惜,多好的一個孩子,你一路走好。」
每個人歸去後的第一天,都要把屍體背到巫壇巫師處施法。
巫壇上的巫彩惜靜靜的躺在那裡,家人都站在下面流著淚。
這時候巫群揮起了手中的劍對著巫彩惜的屍體施法。
天空忽兒驟起傾盆大雨,狂風怒號,雷電交加。
巫群會為巫彩惜念上一天的《清心咒》,希望死去的人都能安息。
清心寡慾方能無雜念、無惱怒、無痛苦。
忘記前塵的悲傷,下一世再見。
巫大山不忍心讓女兒的屍體暴屍荒野,他提議給族長把自己的女兒安葬。
族長上前勸巫大山說:「大山,我知道你難過,但是寨裡的規矩你是知道的……」
巫大山再怎麼說,族長都不同意。
劉彎刀知道巫彩惜死了,他害怕的躲在自己家裡的衣櫃裡。
他顫抖的抓著衣服說道:「別來找我,別來找我。」
劉彎刀的腦海裡是巫彩惜的蒼白的臉,這一刻他還害怕,害怕巫彩惜死後變成鬼纏上他。
明白自己也是害死巫彩惜的一部分原因,若是他沒有要娶巫彩惜,巫彩惜還會死?
直到送走巫彩惜的那天,劉彎刀也沒有到場。
一家人含著淚抬著巫彩惜的屍體一直到了山寨外。
他們向巫彩惜擺了擺手,在說道別。
巫大山上前為巫彩惜蓋了層被子,擔心巫彩惜到了陰間會著涼。
他們流著眼淚依依不捨的離開了巫彩惜,回家後放了張巫彩惜的照片。
她的母親巫琳在照片前放了些巫彩惜平常喜歡吃的菜。
巫琳擦著她的照片說:「女兒,走好。」
回想起巫彩惜的臉,巫琳還是忍不住落淚。
女兒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自己一手把她拉大了,現在說走就走了。
巫琳有些感慨的說:「我記得你小時侯還常常拉著我的手去寨裡到處玩,現在怎麼就……」
巫大山安慰她說:「別說了,女兒走了,我們心裡都難受。」
直到第三天的早上,巫彩惜早就服下的「刺寐」起了作用。
刺寐的藥性揮發在她的腦中刺激著敏感的神經系統。
她運氣很好,這二天以來身體沒有絲毫損害。
睜開雙眼的時候,巫彩惜覺得自己重新出生了一次!
這一次重生,她要為自己而活。
以前總是會聽父母的話,當一個乖乖女,思想都被父母阻撓左右。
如今父母都會以為她死了吧,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
或許一個死了的人,不久以後會被人慢慢的淡忘。
時間久了,都忘了吧。
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還會記起她嗎?她不知道。
巫彩惜說了句:「爸爸,媽媽。對不起。我們不在一起生活了,但是女兒永遠都記得有個你們。」
離開了巫寨,巫彩惜摸摸自己的口袋裡還有五塊錢。
她記得起下山到城鎮的路線,走了幾個小時到了城鎮。
巫彩惜先是到城鎮上的包子鋪買了一籠包子填飽肚子。
吃著嘴裡的包子,巫彩惜看到城裡的孩子都會嘴裡嚷嚷著:「媽媽,我要買這個玩具,那個洋娃娃。」
城裡的孩子真好,要什麼有什麼。
想起她的童年,哪有玩具,能吃上一頓飽飯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她的眼角有著眼淚說道:「媽媽……」
儘管她做錯了事情,媽媽還是教導她。
媽媽曾經牽著她的手走過寨中的每個地方。
媽媽曾經在她生日那天送她髮夾。
媽媽曾經到學校裡給她送飯。
一聲媽媽,多麼讓人想要淚如雨下。
母愛是這個世界上無法超越的愛了吧。
巫彩惜到這一刻才體會到:
請記得您有過我這樣的女兒,我不會忘記您。
多麼想要回到您溫暖的懷裡,可是我發現再也回不去了。
巫彩惜搖搖頭咬著嘴裡的包子。
走到這一步,想回去也不回去了吧,既然是自己選擇的路,爬也要爬著走下去。
巫彩惜知道自己沒有錢是活不下去的,她決定在城裡找家餐廳打工。
城裡的餐廳多,招收的服務員數量也在增大。
巫彩惜在一家餐廳洗著盤子,上著菜,一個月800塊,包吃包住。
她想來自己也該滿足了吧,慢慢存夠了錢就決定到下一個地方。
原諒她這一生放蕩不羈的愛上旅遊。
想要踏遍每一個地方的足跡,走遍千山萬水的美景,吃遍天下世間的美食。
巫彩惜用存的錢買了部相機,她坐上離開城鎮的大客車時候看見了自己的媽媽巫琳。
巫琳在汽車站外擺著地攤賣著自己手織的裝飾品。
她摸出自己買的山寨手機,翻開了日曆,今天正是寨中的人出來賣東西的日子。
那是她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那是她曾經每天都相處的母親,那是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的人。
多少個下雨的季節,媽媽都會不顧一切的跑到學校給她送傘。
多少個出寨的日子,媽媽都會帶上她沒有丟下過她。
多少個繽紛下雪的天氣,媽媽會叫她多穿些衣服,別著涼生病了。
透著車窗,巫彩惜想要張嘴喊出聲,卻又忍住了。
她的心裡在掙扎:
巫彩惜你忘了嗎?你已經死了!
你現在上去,你的媽媽不會相信你的!
媽媽,對不起。
原諒我,原諒我的不孝。
大客車的司機發動了車的引擎,客車緩緩的開出了汽車站。
隔著車窗,巫彩惜看到年邁的母親,黑色的髮絲中已經有了不少的白髮。
巫琳強撐著身體喊著:「大家來看看,手工織的飾品。」
說完這句話,她咳嗽了兩聲險些跌倒,巫大山扶了她一把說:「老太婆,你小心些。」
巫琳對他說了句:「要是彩惜還在多好,她一定會幫著我們一起賣吧。」
巫大山扶著她起來說:「彩惜在天堂看著我們吧……」
他們都望向天空,多麼希望此刻浮現自己女兒的臉。
他們都多麼想念著她。
她的心裡此刻才知道:
父母都已經老了,一天天的老去,終究會離開。
冥冥之中,已經注定結局,正如每一個人都會死亡,無法更改。
當她想要衝出車的時候,汽車已經開出城很遠很遠,再也不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