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卓遊蕩了數百里,身著一身灰色道袍,來到風雷鎮外時,看到的是長長的進城隊伍,很顯然,鎮門口的守衛在進行嚴格的盤查。
隊伍中有人在討論:「為何現在進這風雷鎮,竟然如此繁瑣?」
「你有好些日子沒來風雷鎮了吧?嘿,你可不知道,這鎮子上發生了一些怪事。」
「哦?是何等怪事?」
「這個……嘿……我雖然不怕,但你也不要問我……嘿嘿,這事情可是邪門的緊……」
聽著隊伍中的風言風語,王卓到了城門口,那幾個守衛看到王卓,上下打量一番,卻換了一副笑臉,好生熱情地將他迎進了城去。
王卓明知今日碰上的事情處處透著不尋常,卻也不多問,這鎮子上的怪事,與他何關?他的打算,只是順路去看看雷道人的家眷族人,然後便往那天蕩山脈一行,盡快去進行星力灌體才是正道。
行至一處茶肆,王卓略感腹中**,他本是個吃貨,但奈何多年以來在雷島上生活,雷道人手藝太差,是以這些時日以來,每入一城他都要嘗嘗這城中的特色吃食。
入了座,王卓便聽到身畔桌子上幾人在高談闊論。
「聽說沒有?最近那王員外家的小妾不明不白的死了,算上這小妾,咱們鎮子上最近死的不明不白的人已經超過十個了!」
「何止啊!這死去的十多個人全是女子,而且聽人說,這些女子死時均是面帶笑容。」
「這可真是邪門了!莫非咱們這鎮子上來了什麼鬼魅不成?這鬼魅只去糾纏女子,幸好咱們都是男人。」
王卓聽到此次,不由來了興致,開口便問:「幾位兄台,這鎮上怪事可否細緻告知在下?」
幾人打量他一番,見他一身道袍,本欲開口,忽見小二上菜,上的都是本地的特色熱鹵,雞鴨俱全,頓時便笑了起來:「你這假道士莫非也是來捉鬼的?聽說近日鎮子上來了不少道士,可沒見誰查出個所以然來。你這道士莫非一手吃肉,一手還能畫符?」幾人說罷大笑起來。
王卓淡然一笑,也不理會幾人,自顧自吃菜,卻總覺得有人在注視自己,抬頭望,只見右側桌上一白衣書生正直勾勾盯著自己,準確來說,是盯著自己桌上的滷菜。
王卓的錢來的容易,自然也不會小氣,見那白衣書生氣質倒還素,便開口相邀道:「兄台,若不介意,不妨過來一敘。」
那書生聽王卓相邀,倒也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自己桌上僅有的一碟花生米,舔一舔舌頭,道:「介意自然是不介意的,兄台不吝相邀,可見是個人。」
說完這話,他倒也並不忸怩,與王卓並了一桌,便抓著桌上的滷菜大吃起來。
「兄台,可知最近這鎮上到底發生了何事?」
「唔……這……區區所知之事……與那幾桌……與那幾桌的兄台並無區別,這鎮上最近確實不明不白死了不少女子……」
書生吃人口軟,覺得自己所說的東西與人無異,倒也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在兜裡搗鼓一番,竟讓他翻出三枚古錢來。
「兄台,區區沒有丁點長處,但這卜算一道卻是有些心得的,最近這鎮上詭異的很,兄台來此,前途未知,我為兄台卜上一卦。」書生的神情忽然變得深沉老道起來,一副神妙莫測的模樣。
看著這人努力裝作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王卓略感好笑,便請其卜上一卦。
書生將三枚古錢攤在桌上,觀察了片刻,欣喜道:「兄台此來,會有大際遇。」
王卓並不做聲,卻聽週遭桌上的幾人大聲諷刺道:「這位的卦術與所有的江湖大仙並無區別嘛!」說罷又大笑起來。
書生的臉漲得通紅,辯解道:「不!不是的!本人的卦術精準,可不是你們說的那樣!這卦……這卦我瞧著還有些怪異……這位兄台此行固然有大際遇,但只怕還有大風險!」
「那是不是還要找你替他破財免災啊?」幾人又再度笑起來,王卓也覺得有些好笑,隨意吃了幾口,與書生隨意應和幾句,便起身結賬走了。
……
穿過幾條巷子,來到一處大宅子前,宅子上書兩個大字「風府」雷道人真名姓風,這便是他的家宅了。
宅子門沒關,王卓穿堂入室,發現這是一處五進的大宅子,心下不由嘀咕老頭子家還真是有錢。
再入兩進院子,卻發現這宅子中空無一人,王卓心底隱隱覺得不安,這莫大一個風家,人都哪兒去了?
走入這宅子的最深一處院落,卻見一掃地的老人,王卓打量一番,發現此人並不會武功,便問道:「老人家,這風家的人都去哪兒了?可否告知?」
「嗯?」老人轉過頭來,才發現王卓,他見王卓一身道袍,模樣倒還方正,便道,「爺台是咱們老爺的朋友吧,咱們老爺年前發了跡,已然搬到城外雲湖中去住了。」
「原來是發達了。」王卓一笑,看來自己是敏感了。
……
雲湖之畔,碧波萬頃,王卓雇了一艘小舟往湖深處駛去,一路看湖光山色,倒也怡然自得。
舟子約莫行出兩里地,正到那蓮藕茂盛之處,便見一艘畫舫佇立在旁,一名老者坐五心向天姿態,正在呼吸吐納。
王卓看了好笑,此人練精層次尚且未入門,這吐納之術根本不得法,卻裝得似模似樣一
般。
見那老者吐納已畢,王卓便問:「老人家,可知雲湖風家怎麼走?」
「啊?你要去風家?」老者上下打量王卓一番,見他一身道袍,眼神頓時一亮,「老夫與那風家倒有些淵源,便由老夫帶你去吧。」
言罷這老者便邀王卓入畫舫,王卓見他這畫舫忒不一般,已知此人必然富貴,這雲湖中的富貴人家,不就只一風家麼?再看這人的輪廓,與雷道人分明有幾分相似,必是風家後裔無疑。
但見他吐納之時裝神弄鬼,這時候自然也不會吐露真言,王卓倒也不怕,跟著此人前去,了了一樁心事也好。
畫舫在湖中繞了幾個彎,眼前便有亭台樓榭坐落,放眼望去,端的是大家氣象。
王卓心下嘀咕,看來這風家是沒什麼需要自己照拂的了,進去看上一眼便走。
跟著那老者入了堂,老者推說去找家主,讓王卓在堂中稍後,待得他再出來時,卻是一身華裝,赫然竟是這家的主人。
「鄙人風勁中,見過這位小道長。」王卓裝出來的錯愕這名叫風勁中的老者分外得意。
「原來閣下便是家主,主人家這房子好大的氣派,小道身平很少見過呢。」
王卓準備寒暄幾句便走,卻聽風勁中道:「道長是犬子請來的麼?」言罷,他神情似乎有些緊張。
王卓頓時覺察有異,斜眼瞟去,便見這莊子中有幾處院落中彷彿掛著些白幡,他稍一猶疑,便道:「小道雖非小公子請來,卻是在坊市中聽小公子提及莊中之事,是以毛遂自薦來探訪寶莊。」
風勁中聽王卓如此一說,先是有些惱怒道:「這不成器的東西,怎麼什麼事情都在外面亂說。」
而後他望著王卓,眼神中微微有些失望,但他畢竟是有涵養之人,便道:「道長如不嫌棄,便在敝處盤桓幾日,鄙人最好岐黃之道和武道,還望與道長多多交流。」
王卓已看出這莊子有異,自然不打算就走,寒暄幾句,便留了下來。
入夜,王卓在房中打坐吐息,忽而聽見零碎的腳步聲,他貓著腰閃出房,循聲而去,在一處偏廳聽見有人在對話。
「老爺,不好了,家中的女婢小何死了,死的時候臉上掛著笑,看著忒嚇人了。」聽這聲音,應該是個小廝。
「怎麼著?又死了一個!這都死了六個女婢了!」這一道略有些低沉的聲音分明是家主風勁中。
「老……老爺……這可怎生是好?咱們……咱們做僕人的都有些怕了。」小廝道。
「怕?怕個屁啊,這死的都是女子,與你何干?而且又不光是我風家死人,那風雷鎮上,不也死了很多女子麼?」風勁中道。
「話……話是這麼說,可……咱們府上死的尤其多了些……那風雷鎮上,攏共也就死了……死了十多個。」
「哼,你這個小廝,倒知道嚼舌根,」風勁中低聲罵了一句,「不要怕,待明日少爺請了慈雲山玄苦大師前來,管他何方妖孽,統統都要煙消雲散。」
兩人說了幾句,風勁中囑咐這小廝不要一驚一乍驚擾太多人,便各自走開了。
王卓被這段對話勾起了興致,翻身上牆,在這風府大堂的屋頂上望起氣來。
王卓的「望」並非用眼睛,而是打坐調息,憑自身意念感應四周。這段時日以來,他除了趕路修煉之外並未閒著,無事便專研雷道人傳下的兩本書《易容術》及《陰神術》,因為曾在吳家村見識過那陰神分身,王卓對《陰神術》尤為感興趣。
當修士進入煉神層次,便可成就陰神,此後便能陰神出竅,甚至以陰神控制鬼魂。
這樣的層次,王卓現在當然達不到,但將自己的真氣放出,來感應周圍環境還是可以做到的。
就比如當日在吳家村中,當陰神接近自己時,王卓便感覺到一股冷冽的氣息,那時候王卓的實力還不夠,只能感受到陰神主動釋放出的氣息。而現在的王卓,實力強了十倍都不止,已然可以用意念去感知一些未加以控制的「陰神」。
什麼樣的「陰神」會未加控制?自然是人死燈滅以後留下的鬼魂,換句話說,王卓現在雖然眼不能見魂魄,但可以通過感應來感知魂魄的存在,尤其在學了《陰神術》之後,對於魂魄的感知尤其精準。
真氣彷彿游絲一般向外擴散,又收回。王卓面色有些凝重:「此地雖未感應出鬼魂,但陰氣特別重,只怕是經常有遊魂野鬼出沒。」
探查了半夜,沒有太多的發現,王卓翻身入房,從包袱中拿出些黃紙來,用毛筆就著硃砂,開始畫符。
這畫符的本事,自然也是從《陰神術》中學來的。
《陰神術》主要講述煉神之後如何陰神出竅以及控制鬼魂,對於鬼魂如何控制以及如何防禦,自然也是有涉及的。
恰巧,對於鬼魂的防禦,只需要煉氣的層次就能夠做到了就是畫符。
將真氣度入筆中,藉著硃砂印在黃紙上,硃砂性質特異,最善存儲真氣,是以符紙一旦畫好,真氣可以保存很長一段時間。
而對於一般的魂魄來說,煉氣層次修士的真氣時對他們有傷害的,所以煉氣層次修士所畫的符一旦貼在牆上,便可威懾一般的遊魂野鬼,讓其不敢輕入。
王卓畫好了符,趁著夜色,將符紙貼在風府每一間房的房樑上,縈繞著風府的陰氣,霎時間便消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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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卓貼了符,正待睡下,卻聽雲湖中隱隱傳來號角聲。
「這三更半夜的,哪裡來的號角聲?老頭子這些後輩真讓人不省心。」王卓嘴上嘀咕著,腳下生風,竄出房子跳上條小船,「嗖」地便往湖中心去了。
湖中心已然聚集了很多大船,約莫有數百人圍做一團,火把通明,喧囂不斷。
王卓悄聲摸上最中心的大船,掩在船艙頂蓋上,便聽艙中有人商議:「小寨主,召集咱們有何事情?」
便聽一年輕的聲音道:「最近咱們風家不太平,我花了好大功夫才請來慈雲寺玄苦大師,近日要開壇作法,爾等十八水寨這些日子都好生瞅著,若有閒雜人等入了雲湖,立馬飛船來報。」
王卓從縫隙中瞅著,這說話之人與那風勁中長得有八分相似,甚至與雷道人也隱約有些掛像,再結合他的話語,看來必是那風勁中的兒子,此人被風勁中排出去找什麼慈雲山玄苦大師,看來是連夜趕路,此刻方自趕回。
「老頭子,你這些後人居然是水上的巨寇,哪裡還需要人照拂?」王卓已然看出那年輕人是這些水寇的頭領人物。
……
晚上鬧騰了一夜,王卓回房靜坐到日上三竿,那風勁中覺得他一毛遂自薦而來的小道,未必便有什麼真本事,也未曾叫人來喚醒他。
待得王卓起身,大堂上已是熱鬧非凡。風勁中與他打個招呼,示意他在左下首邊坐下,也不與旁人介紹。
王卓也不在意,淡然坐下,看這大廳中的人物。
大廳的右下首放著一排錦座,為首是一身著金色袈裟的僧人,下首還有幾人,均是著佛道打扮,這些都不甚出奇,然而坐在最後一人倒是王卓吃了一驚。
「兄台你好。」坐在最後一人與王卓隔空輕聲問候了一聲,赫然竟是那風雷鎮上為他算命的書生。
這時候,大廳中一人說話了,便是昨晚雲湖中所見的年輕人,年輕人經風勁中介紹,名叫風明光,乃是他的獨子。風明光向著風勁中道:「父親,孩兒上慈雲山七日,終於尋到玄苦大師,至於其餘的朋友,都是孩兒在途中認識的一些仙道高人,是以一併請了回來來探查那異事。」
王卓恍然大悟,終於知道那算命書生為何也會來到此處,看來他必然也替風勁中的兒子卜了一卦。想到此處,王卓不由有些嘀笑皆非。
「孩兒此行辛苦,昨日四更才趕回府中,也勞得各位一同受累了,」風勁中稍稍一頓,臉上現出感激之色,指向宅子房樑上的符紙,道,「也不知是哪位高人昨晚不辭辛勞畫了這些符,今日老夫起床,頓感神清氣爽,似乎這宅子中的鬱鬱之氣都消散了不少。」
由於他沒有面向王卓說話,王卓倒不好貿然接口。而那右下首的一排佛道之人也無人應答,只有那玄苦大師面帶微笑。
「大師,可是大師昨晚趕到,布下的符紙?」風勁中道。
那玄苦大師晃了晃腦袋,手中結個手印,緩聲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是否老衲所佈的符紙,又有什麼打緊?」
言下之意,竟是默認是他布下的符紙。
王卓近日經歷的事情多了,聞言也不做聲,只是冷眼看著僧人會玩出什麼花活來。
「大師真是高風亮節,」風勁中招手喚來奴僕,呈上了黃金百兩,與那玄苦大師推搡一番,言明是只是些小意思,那玄苦便欣然收下了。
「這所謂的有道高僧,看來不僅得有法力,面皮功夫和嘴上功夫也是必修的。」王卓此番算是增長了見識。
「大師,府中最近死了數人,還請大師出手,還我府上一個清淨。」風勁中道。
「沒有問題,待老夫沐浴齋戒三日,即便開壇作法!」玄苦大師一副高深莫測之態。
啊
陡然間,外面傳來一聲尖叫,那尖叫又似乎被什麼東西強行掐斷,嘎然而止。
闔府上下猛地一驚,眾人均起身循著那聲音的來源而去,到了風府碼頭,卻見一名男性家丁死在地上,面帶微笑,渾身發白,而他身邊的石板地上,用猩紅的血寫了一行大字「盜旗者死」!
眾人面面相覷,均不知何故,但府中的家丁們,均是面色大變,要知道,日前死的都是女子,而且多半在夜晚,而現在,不僅死了個男子,而且發生在青天白日之下。如此死相,怎不讓人心生寒意,頭皮發麻?
「大師,」風勁中道,「還請大師立馬作法除妖!」
那玄苦見了這場面也是面色一變,但又立時恢復了,見眾人眼光都望向自己,他定了定神,緩慢而又自信地答了聲「好」。
這聲音還未落,便有人叫到:「小心!」
出聲的是王卓,因為他已經感受,那死去的家丁身上,有一股冷冽之氣猛然撲出!
王卓剛喊出聲,眾人皆盡感受到這股冷冽之氣,這冷氣落入一家丁身上,那家丁臉色頓時變得陰沉無比。
「陰神!」這樣的場面王卓何其熟悉,是以並不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