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辰站在夜色裡,目光越過姚夢憐,看向了離開的紀慕雲,閃過片刻的疑惑,而後才收回目光,靜靜地站著,一直以來,都是姚夢憐向他走近,一點一點,從陌生到熟悉,再到陌生。
似乎還是記憶裡的少年,他一直沒有走遠,一直都在回憶裡站著,想要站出一個地老天荒。
姚夢憐的眼眶慢慢地泛紅,她多想伸出手,再摸一摸他溫潤的臉,告訴他說,我想你,很想很想。
在她淚眼朦朧的時候,顧辰卻走到了她的面前,輕聲低語:「夢憐,過幾天我要回校了,我本以為沒有什麼牽掛,可是心裡卻空蕩蕩,原來我放不下的,是你。」
顧辰伸出手,溫柔地撫上她的臉,冰涼的觸感讓她一下子驚醒,她退後兩步。他的雙手,她以為是可以給她幸福的雙手,可現在,她卻害怕它。她怕顧辰握住她只是瞬間,在她不顧一切沉迷其中的時候再一次將她推入萬丈深淵,跌個粉身碎骨。
顧辰扯起嘴角苦笑,眼眸黯然失色,空空的手微微握成拳,垂在衣角。「夢憐,你相信我嗎?當年我爸的公司出事,而尹楚楚說,只要我和她在一起,她會說服她爸爸讓我爸的公司起死回生,再加上我媽以死相逼,所以我才會和你分手。」真相此時在他涼薄的嘴裡緩緩說出,夜色裡的他,彷彿籠罩在悲傷裡,說不出的絕望。
她相信啊,顧辰的爸爸白手起家,公司對於他來說,和生命同等。相信又能怎麼樣呢?
「我一直都相信你,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信,可是能怎麼辦呢?只能怪我不能讓你爸的公司起死回生罷了。」姚夢憐忍住心底尖銳的疼,轉身想要離開。
顧辰卻急急抓住她的手,很緊很緊,「不是的,你等我好不好?我會處理好和她的關係,好嗎?」
這個場景好熟悉,這種哀求的語氣,如同當年的她哀求他不要離開。
「放手!你捨得你爸的公司就此毀掉嗎?你是個孝順的兒子不是嗎?」姚夢憐幾乎是對著他大聲喊著,眼淚卻不爭氣的掉落,她從不擅長與人爭吵,明明自己很有理,卻總是委屈得先掉眼淚,先輸了氣勢。
顧辰依然緊緊抓著她的手不放開,看著她一臉堅定與執著,「我不放,我不會再放開你的,其它的都無所謂!」
姚夢憐從未見過這麼固執的顧辰,她所認識的顧辰是冷靜理智的,對待感情也是。所以兩年前他才會說出「趁愛彼此不夠深的時候放手」這樣的話。可如今的顧辰,這麼偏執,學會了把想要的東西緊緊抓著不放。
可是,她並不是一件東西啊,不是任何人想拋棄就可以拋棄,也不是想要回來就可以要得回來的。
忍著手腕上傳來麻麻的刺痛,她平靜不再掙扎,雙眸如深潭裡幽深的水,沒有一絲波瀾地看著顧辰說:「真的無所謂?你爸的公司,你的前途,對了,你不怕你媽再去尋死了嗎?」
顧辰,她對他的認識不是一兩天,他的弱點是什麼,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呢?顧辰是做不到什麼都無所謂的,若能做到,何必等到兩年後的今天?果然,顧辰臉色剎那間變得蒼白,抿緊著嘴唇,不再說話。
被她說中了不是嗎?姚夢憐用力伸出被他緊抓著的手,手腕上出現了一圈紅印,「我就快把你忘記了,所以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她不忍心再看他那張佈滿哀傷的臉,抹乾眼淚落慌而逃,假裝聽不到顧辰在身後悲傷到讓人心碎的話語。
顧辰說,夢憐,我以為自己可以在愛你不夠深的時候離開,現在才知道,原來很久以前,我就愛你很深很深。是我親手將你推到那麼遠的地方,對不起,對不起。
可她還是很清楚地聽到了,她不敢回頭看他的臉上是如何悲痛的神情,只是不斷抹掉不斷滑落的淚,她只是想要平靜幸福的生活而已。而不是在這其中摻雜了太多其他的東西,顧辰有他的東西要保護,而她唯有選擇保護他,她又怎麼捨得讓顧辰一無所有呢?
他們之間橫著一條巨大寬廣的河,她和他只能隔著河,遙遙相望,兩兩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