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盛像是沒聽見她的招呼聲,回頭看向站在一旁的李達明:「老師,要過來怎麼也不先通知一聲。」
得!還是老樣子,熱臉貼了冷屁股。
許箻訕訕地站到李達明身後,頗為無奈。
李達明:「我是帶小許過來看看。」
管盛這才把目光投向了許箻:「許法醫啊,我聽說你最近到濱城醫大赴教了。」
許箻:「是啊,趁這機會多學習學習。」
「管法醫,楊菲的家屬到了。」
法醫部的工作人員從進來說了一聲。
許箻跟著李達明和管盛,三人走出解剖室來到接待室,看見一對衣著樸實的中年夫婦,神色惝恍,見到許箻他們三人進來,夫妻倆人立刻圍了上來。
認屍,是必走的程序,也是摧毀家屬心裡最後一片浮木的程序。
這也是許箻所謂的死者身後所帶的負面情緒之一:家屬之哀。
作為法醫,不僅要在現場和屍檢過程中去鍛煉,也要在人情冷暖中去磨練。
這幾年,許箻接待過太多死者家屬,形形色色的人。面對親人的驟然離世,他們用不同的方式發洩著他們的悲痛,有的當場崩潰大哭,有的昏厥不省,有的抱著屍體不願離去……
「小菲——」
當看見解剖床上躺著的女兒,楊母連夜抑著的情緒,終於挨不住崩潰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許箻連忙攙扶住她虛軟的身子:「阿姨,請節哀。」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楊母緊拽著許箻的手,哭嚎問著許箻所無法回答的問題。
許箻只能沉默以對。經過這些年的磨練,她已經不會像當初那樣,跟著家屬們一起抱頭痛哭,一起痛斥兇手不是人,而現在,她只是平靜地沉默。
有人說,法醫當久了,死人看多了,慢慢地也就變得麻木不仁,連最基本的同情心都泯滅了。許箻並不贊同這樣的說法,身為法醫,她們比平常人見過更多的生離死別,所以更珍惜生命,更敬畏生命,也更不允許犯罪分子踐踏他人的生命。
她也同情死者,也理解家屬們的悲慟,但她更明白自己身為法醫的職責,不是僅僅只在於接待家屬安撫家屬,更重要的是要去找出逝者之證,查明真相,找出真兇,所以,她選擇沉默。
愈沉默愈堅決,堅決要將犯罪分子繩之於法。
許箻想參與這起案子,即使是以法醫助理的身份也行。
楊菲死因蹊蹺,按照既定程序,解剖屍體進行進一步的屍檢是必行的,一般來講,家屬也都會給予配合。
做好安撫工作後,下邊警廳來人,將楊菲的父母帶下去問話。許箻看管盛已經開始要著手驗屍,琢磨著怎麼開口合適,李達明倒先說了,一手搭一個肩膀,同時拍了拍許箻跟管盛:「難得你們倆個能聚一起,這次的案子就一起跟進,相信有你們在,很快就能把犯罪分子緝拿歸案。」
老爺子畢竟眼辣,一眼就看出了管盛對許箻心存芥蒂。
管盛心裡那是一百個不願意,但李達明都開口了,這面子他能不給麼?
不能!
許箻瞅著管盛那微變的臉色,連忙開口:「管法醫主刀,我當副手。」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她不好喧賓奪主。
管盛看了她一眼,對許箻的識相還算滿意,掏出手套戴上:「那就一起幹吧,把那孫子給揪出來。」
「成!」許箻咧嘴一笑,掏出手套戴上,將一旁檢驗器械推了過來。
縱然兩人曾有過小矛盾,但在此刻,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從逝者身上找出一切線索,將兇手緝拿歸案。
李達明見倆人開始工作也就無聲離去。
「昨天送來的時候,已經先做過屍斑跟屍僵檢測……」管盛雖然有些小心眼,但在工作上卻不含糊,把之前屍表的檢測情況跟許箻說了:「昨天給她做過x光的檢測,死者的幾大關節嚴重脫位。你怎麼看?」
許箻接過他遞來的x光照,面色凝重。
「一般來講,人體骨骼裡頭最常見的關節脫位,也就是我們平常說的脫臼,主要有肩關節,肘關節,腳踝這些互動範圍大,關節囊和周圍韌帶比較不堅強的部位,像膝關節這地方的脫位是極為少見的。」而楊菲兩膝的關節全部脫臼,兩肩關節跟肘部關節也都脫臼:「等會需要對這幾個關節處進一步解剖驗傷。」
她剛把x光照放好,管盛手術刀遞了過來。許箻怔了下,不是說好由他主刀麼?
管盛看了她一眼:「怎麼?不敢?」
許箻挑挑眉梢,立馬就明白了,管盛這是想考她:「有什麼不敢的。」
管盛確實是想看看,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娃子究竟是靠自己的本事,還是靠著裙帶關係坐上江城首席法醫的位置。
在管盛看來,許箻或許理論知識不錯,但法醫可不是單靠那點紙上談兵的功夫就能做好的!沒有一手紮實的功夫跟心裡素質,是沒辦法捧穩這個飯碗的,他早有聽說這丫頭跟江城警局刑偵隊的蘇隊關係匪淺。
當許箻第一刀下去,管盛眉眼跟著一展:好刀法。
國內法醫習慣的術式是一字胸腹,但在這裡,因為死
死者的頸部受損,為了保持頸部完整,許箻採用的是t字術式。
外行人看來,法醫手裡的餓手術刀要比醫院醫生的手術刀來得好握,因為刀下躺著的不是活人,不用擔心鬧出什麼醫療糾紛來。只有當過法醫的才明白,這手術刀,並不比傳統醫生手裡的手術刀來得輕鬆。
許箻食指壓住刀背,刀面與屍身垂直,下刀准,範圍廣,刀面平,力道把握得恰到好處,皮下組織立現,紅黃分明,隨後將將腹膜打開,五臟六腑顯在眼前。
許箻:「腹腔內無腹水,積血現象,現在對大網膜及器官進行檢查。」
法醫在屍檢的過程中是全程監控錄影的,所以,在屍檢的過程中,他們都會邊檢邊說。
「管法醫,你看這個。」許箻指著死者的胃部。
空空如也的胃,證明著死者生前在很長的時間裡未進食,這也解釋了才這幾天時間,楊菲整個人就瘦了一圈。
「這孫子把人抓去,不給吃的還把人折磨成這樣子,還他媽是不是人!」管盛戴著口罩,聲音有些模糊地咒罵著,隨後一同加入了器官檢查的工作。
許箻覺著管盛這人,其實不壞,雖然有些時候挺膈應人的,但瑕不掩瑜,他那種嫉惡如仇的性子讓人挺喜歡的。
解剖室裡,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各自檢查工作的結果,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等屍檢工作全部完成後,許箻才發現外邊已經是太陽當空,再看下時間,都已經十一點多了。
糟!
家裡那只傲嬌的喵星人患結石的可能性又要被她提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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