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主,能否借一步說話?」
介於慕容春與東方玉的形影不離,風雲閣高層兼臨時奶媽只能硬著頭皮提出要求,一面眼神示意慕容春,表示有各閣中內務相商。
而某人似乎完全沒有閣主的自覺,只是茫然問:「為什麼要借一步?」
「……」
「咳咳。」右使只能握拳輕咳打破尷尬。
東方玉拿眼瞟了瞟他們,也不說話,只轉身而去。
大家都是通透人吶。
當然,除了慕容春。
好吧,還有左使。
右使搖了搖頭,介於左使的智商,只能自己衝出來充當觸龍。
他清了清嗓子,才道:「閣主今日為何要如此?」
「如何?」某閣主一臉茫然,一副「我做了什麼」的疑惑樣子。
「屬下是說,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弟子眾多,遍及天下,閣主為何要與他們接下如此血仇?」
「第一大幫?」閣主的臉上湧現了無盡的委屈,撅嘴,「你們平時不是吹噓我們風雲閣是天下第一閣麼?剛才左兒不是還說我們幹得過丐幫麼?」
「左兒是誰?」某左茫然。
「你。」某右木然道。
「啊……」
「好了這不是重點。」右使抹了一把臉,強打精神,把話題拉回來,「我風雲閣自然是天下第一,武林聖地。但是,丐幫不是小幫,閣主為何一定要與他們為敵?」
「哦。右兒的意思是,丐幫如果是小幫,我們就可以恃強凌弱,趕盡殺絕麼?」
右使一怔。他有這麼說過麼?
「還是,右兒覺得,我風雲閣其實幹不過丐幫?所以只能做個忍氣吞聲的小媳婦兒?」
呃。他有這麼覺得麼?右使再度茫然。
「或者,在這個拼爹的時代,右兒覺得,我拼不過那個總要飯?」
當然不是!先閣主才武功,天下第一!別說區區丐幫幫主,就算天下各大門派掌教一起出手,都未必能勝。
閣主的爹,絕對是最棒的!
「他不叫總要飯。」左使認真糾正剛踏入江湖的閣主,「他叫宗耀帆,光宗耀祖的耀,一帆風順的帆。」
「難道丐幫不要飯麼?」慕容春好奇。
「唔,自然,還是要的。」左使吶吶道。
「那耀帆不就是要飯麼?」
「呃……」好吧。
「好了這不是重點。」右使再抹一把臉,繼續扯回話題,「閣主,屬下的意思是……好吧,閣主打算怎麼收場?」
他也已經忘了自己想說什麼了。算了,破罐破摔吧,先想想怎麼解決再說。
「還能怎麼收場?敢跟我拼爹,當然是滅了。」慕容春認真握拳。
「……」
原來「拼爹」這件事也可以做得這麼豪氣干雲麼?
右使覺得自己有點醉了。
「那屬下這就傳訊給總管大人,讓她派出人馬,血洗丐幫。」
衝動左興奮地接口。
「……」
左使臉上這莫名的興奮是怎麼回事?
右使覺得自己已經徹底醉了。
原來,左使以前是個佔山為王的總寨主,也算是湘西一帶了不起的人物,天天刀頭舔血快意恩仇,直到後來遇到了慕容春的老爹,作為武癡的他驚歎於對方的武藝,硬要拜在慕容無言門下。奈何慕容無言不收徒,只招手下,於是這位武癡總寨主立刻遣散了山中所有兄弟,背了個小包袱來風雲閣跟隨,從此成了慕容無言鞍前馬後的風雲閣左使!
然後,他的苦日子就開始了。
按說,風雲閣左使是一個很光榮的職位。但,卻正是因為這個職位,江湖中人見了他便處處禮讓……再沒有人來尋仇,也沒有揚善除惡的少俠們來除他,就連言語上的侮辱都沒有……妹啊!連個發脾氣砍人理由都找不到啊!
這,旁人無法理解的悲哀。
所以,對左使來說,入風雲閣後最快樂的事,就是當年跟著慕容無言等風雲閣高層一起,連夜端了魔教了。
如今聽說閣主要滅丐幫,想到又有一番大戰,能不興奮麼?
「血洗什麼啊血洗!」右使扶著有些疼的太陽穴,「哪有動不動就血洗人家的。」
他又轉向慕容春拱手:「丐幫滅門一事,請閣主三思。」
慕容春一愣:「我什麼時候說過血洗滅門……我的意思就是,敢跟我拼爹的,肯定得一通胖揍,以證明我才是天下第一二世祖!其他的紈褲子弟,敢跟我拼爹?哼!」
只是胖揍?
好吧。右使吁了一口氣。已經不介意閣主那「我是二世祖我拼爹我驕傲」的口氣了。
不過,如今殺的可是宗啟濤的兒子,只怕最終還是要見血的。右使想到此,吁了一半的氣又生生卡了回去。
哎,大管家不在的日子,替補來接替奶媽工作真的很累啊。管家奶媽,右使好想你~~~~(>_
風雲閣內部會議最後的結論是:先傳訊通知大管家這件事,然後靜待大管家的處理。
於是,當甩手掌櫃的慕容春閣主就歡脫地去找自家小媳婦兒了。
把善後那種傷神掉頭髮的工作,留給了下屬們。
慕容春推門的時候,東方玉正在翻看手中的書,側影清逸,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玉兒。」
一聲呼喚,漫溢的歡樂隨之而出。
「沒有人教過你,進別人房間之前,要先敲門麼?」東方玉頭也不抬,繼續看書。
「我爹娘確實都沒教過我。」慕容春笑呵呵,「再說,這也不是『別人』的房間呀,是『我們』的嘛。」
她說的是實話。她爹娘都是傲絕一時的人物,從來都沒遵守過世俗規則,所以倒真沒教過她多少世俗禮儀。
尤其是她的外公,更是直接跟她說「一切規矩都是給弱者定的。強者,是製造規矩的人。」
不過,東方玉卻沒注意那些,他的注意力都在「我們」兩個字上。
聽到這兩個字,他不自覺嘴角掛了一絲笑意。
卻自己沒發覺,仍想繃著一張臉。
媳婦兒都繃起了,那咱自然要自動調頻到逗比風。
於是,慕容春笑嘻嘻湊了過去:「玉兒,你不高興啊?」
東方玉斜睨了慕容春一眼,沒有回答。
好吧,我家玉兒就是好,從來不說謊。
慕容春繼續笑嘻嘻:「那我家玉兒為咩不高興咧?」
「囉嗦。」東方玉話雖如此說,眉宇間卻沒有不耐煩之色。甚至,當慕容春湊過來的時候,她臉色明顯緩和了下來。
而慕容春的臉卻越湊越近,越湊越近……
白裡透著紅潤的肌膚已經清晰可見,黑葡萄樣的大眼眸撲閃撲閃,就那樣近在咫尺……恍如星辰,又恍如清泉……清澈而歡欣。而她眼角的微笑弧度,卻帶著陽光的氣息。
不自覺,心一動。
「你幹什麼!」東方玉往後退了兩尺,佯作生氣地質問。
可臉,分明是紅的。
「你不是說我囉嗦嘛。」慕容春委委屈屈道,「所以我就不問你為什麼不高興啦,就用眼睛看嘛。」
你那是用眼睛看麼?分明就是……誘惑吧!
東方玉「哼」了一聲,轉過臉去:「你們商量出的結果是怎樣?把我交出去?」
說出這話後,東方玉自己怔了一下。他可向來是獨來獨往傲視天下的,何曾怕過任何人事?為何,今日卻說得,好像自己是個需要受保護的小媳婦一樣?
正待再說點什麼,挽回一下氣氛。
慕容春卻已經接了過去:「當然不!」
她回答得無比認真。
「我永遠都不會丟下你!」鏗鏘有力的話,讓東方玉一震。
永遠……都不會丟下你。
東方玉皺了皺眉,因為,突然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他轉過臉去,用淡漠的聲音道:「說得好聽。」
「不,我說認真的。」這一刻,慕容春卻有著前所未有的認真。
她轉到東方玉面前,握住他的手:「這一輩子,換我來守護你,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東方玉定定站在那裡,看著眼前的人,看著眼前人的認真。
她說,要保護他麼?
她說,要保護號稱武功天下第一的逍遙王東方玉?
有些感情,一旦開了口,便洩了堤。
慕容春緊緊握著東方玉的手,彷彿生怕對方會消失一般,然後,傾身過去,將東方玉緊緊抱住,聲音,有些顫抖:「你知道嗎?我上一輩子做的最錯的事,就是對所有人好,卻獨獨忽略了最愛我的人。這一輩子,讓我能再遇到你,我一定一定,不會再白癡。這一世,我只守護你……我發誓,這一輩子,我只對你好!任何人,都不可以欺負你,哪怕說都不可以!」
哪怕……說都不可以麼?
東方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難道,今日慕容春那樣對丐幫,是因為他們說了自己麼?僅僅,只因為說了自己幾句?
或許,這在傳統輿論裡,是錯的。可這一刻,東方玉卻覺得眼睛一熱。
竟,有一個人,願意護她如斯……
「你說,什麼上輩子、這輩子?」
良久,東方玉想起什麼,問。
慕容春卻笑了,伸出手,撫了撫她的臉頰:「與君初相遇,疑似故人歸。我相信,我們的緣分,是生生世世,永不休止。」
東方玉一怔,突然笑了。
「笑什麼?」難得見到媳婦兒露了笑容,慕容春也心情大好。
「笑你。」東方玉撇撇嘴,卻仍在忍笑,「你突然吟起詩
詩來的感覺,很……奇怪。」
「喂!」慕容春一臉黑線,「我也讀過書的好不好!我也會吟詩的好不好!」
「哦?」
「真的啊!吟詩可是我對管姨的殺手鑭,為這個我可背了不少詩呢。」
「哦?比如?」
「比如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
「還比如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
「還比如……*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陰……陰……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