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蒼涼如水。
盛夏的夜，婉轉如纏綿的歌。
然而，夜下的歌，卻陰寒如十二月得罪雪。
居風淡淡地看著史進，史進也淡淡地看著居風。周圍是幾百人在虎視眈眈，頭上是一輪殘月在默默注視。
沒有人開口說話，然而海東青慢慢地向居風和童白龍所在的車輛聚攏，手裡的武器一致對外，握著武器的手心稍稍有些生出汗津。
童白龍的手裡不知道何時多出了兩把武器，一把明晃晃的開山刀，尺寸要比尋常人使用的寬闊許多；而另一把則是狹長的太刀，正是居風在通城從山本社那裡拾來的戰利品。
太刀不適合亂戰，而合適沒有外人干涉的兩個高手之間的對決。
居風在今晚選擇了太刀，所以，他是要用單挑的方式來化解今晚的危局。
緩緩地，居風從童白龍的手裡接過太刀。
牽一髮而動全身，整個同心會的人群裡響起刷刷的聲音，那是武器和手掌的摩擦聲，那是衣服和衣服的相碰聲，每一個聲音都應該很微小，然而幾百人的聲音聚在一起，卻很嘹亮。
華國有句說人多的俗語，叫做一人一口唾液，都可以淹死一個人。
在曾經人滿為患的年代，這句話被用來自嘲，緩解壓力。
而現在，居風面臨的正是這種情況。
一人一刀的情況。
史進在人群中，並沒有因為居風的提刀動作而緊張惴惴，自然也沒有放鬆警惕，依舊在人群中，不動如山。
他在同心會的威望，如果單純地在武力上看，無人能出其右。
他被譽為同心會的戰神，有他參加的的戰役，同心會很少後退半步，所以他也被稱為同心會的定海神針。
他不需要做別的，只要定在那裡，就可以讓同心會的幫眾們心安。
他看向居風，覺得應該在最後開始打鬥之前說些什麼，於是他說道。
「如果你今天在這裡受了傷，你會不會很恨我！我知道你不會拋下你的兄弟們自己跑路，所以就注定今晚要留下很多鮮血，每一滴鮮血都是一場宿仇，你該會很恨我吧。」
史進說的很對，因為他對於居風的性格很瞭解，他是一個永遠身先士卒的老大，凡事總喜歡親力親為。有他參加的戰鬥，若非有極大的優勢，否則他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當然史進把這句話說破也有著更深一層的原因，他還真怕居風突然間變了性，今晚不管不顧地逃跑，那樣的話，對於史進來說，只殺了一些海東青實在不能滿足他的胃口，他不想讓自己留下遺憾。
一個好的計謀，就應該是算中了開頭也算中了結尾，他不想美中不足。
居風沒有再笑了，他何嘗不明白史進的心思，於是說道:「你何必有那樣的擔心呢！我的為人多多少少還是值得肯定的。惡人也有惡人的好處，那就是對於一些事情總有自己固執的看法。今晚，我一定陪你到最後。」
居風說著，往前跨了一步，可是明明只跨了一步，卻彷彿跨出了十步一般，從高高的車頂，直接跨到了車尾前端五米的地方，讓周圍的人不禁一聲倒吸一口冷氣。
幾百雙眼睛真真實實地在盯著，沒有跳躍，也沒有蓄勢的痕跡，只是很簡單的，像所有人的跨步一樣，一隻腳輕輕一抬，又復輕輕落下，可是為什麼落腳的地點會在那裡。
在最前排的同心會幫眾都不禁揉了揉眼睛，似乎覺得是自己的眼睛欺騙了自己。
史進的眼神漸漸地凝上，極為罕見地出現了一抹熾熱的神色，那是考古學家發現了先古的陵墓才有的神色。
於是他輕輕的笑了起來，喃喃地說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先前的時候，居風對於史進有過相同的評價，覺得他這個人不僅名字有意思，連做事風格也有意思。
現在史進又把這個評價還了回來，不知道是因為模仿，還是為了別的東西。
居風跨過一步之後，就立在了那裡，並沒有繼續邁步，而童白龍和海東青也來到了他的身後。
他忽然記起了一件事，一件關於有意思的事，於是問道:「聽說你身上有九條蟲，不知道被你藏在了哪裡。」
龍和蟲，音相近，但是意義卻是天壤之別。
同心會的幫眾聽見自己的心中的偶像遭到了戲弄，紛紛對居風怒目相向。
本來就是瞋視，只不過現在把瞳孔瞪的更加圓大了一些。
史進倒是沒有那麼的輕易動怒，而是很認真地在回答居風的問題。
「在我的胸前，難得風少對在下的紋身很感興趣。」
居風聳聳肩，玩味道:「對於沒見過的東西，總會保留著一絲好奇，我在黑道這麼長的時間裡，還沒有見過誰會把蟲紋在身上，史（屎）兄人如其名，當真是好趣味。」
談話似乎很難在繼續了，因為對於人身攻擊的談話很無聊，居風看起來也很厭煩。
忽然，同心會的人群裡傳來一聲清咦。
在這個盛夏的夜晚，忽然有幾隻不合群的蝴蝶闖入了這片肅殺的戰場。
蝴蝶翩翩飛舞，飛向了身上有九條龍卻被居風說成是蟲的史進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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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和凡人的區別就是，對於未知的危險，總有一種先天的感知預警，同心會的幫眾雖然心中生疑，但是並沒有感知到危險，而史進卻不這樣覺得。
他如臨大敵，握拳如錘，擊拳如風，接連兩拳向幾隻蝴蝶打去。可是蝴蝶翩翩，嬌柔憐弱，這兩拳就像打在了軟綿綿的清風裡，並沒有起到絲毫的效果。
蝴蝶依舊飄飛，在史進的週身起舞。
史進眉頭緊皺，顯然這幾隻蝴蝶的出現，在他的意料之外，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連忙回身抽刀，從一名同心會幫眾的手裡接過開山刀，朝著蝴蝶就砍去。刀鋒犀利，這次蝴蝶沒有那麼僥倖，接連在半空中隕落。
見惱人的蝴蝶終於消失，史進暗中吐了一口氣，然而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對，不禁心頭一驚。
「嘶！」
史進的衣服應聲而碎，化成了許多的碎片，在夜空下如蝴蝶飄飛—他的上半身一瞬間就完全*，九條龍的紋身在胸膛前劇烈的起伏。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