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風回歸之後,華國的地盤上掀起了腥風血雨,但是卻都不是由颶風產生,而是來自西面和北面。
在穆疏和穆忠德開始頡頏之後,北方草原也開始了對華幫的襲擊,當然,在此之前,居風曾經北上過一次,殺了一個人,斷了一些塵緣。
來往只一夜。
茫茫草原,遼闊的一望無際,風吹長草忽而一面向東搖擺,忽而一面往西舞動。隱約間可以看見長草蕩裡有兩個人席地而坐,一樽草原釀,兩盞玉石杯,對酌對飲,看不出談得甚歡還是在做最後的離別感言。
酒樽酒盞劃成了一條河,河對岸是一對陳年舊友,老搭檔。幾個月前,也是在這片草原上,他們一起見證了草原狼王的新舊交替。而如今,在這片草原上,他們卻要彼此相送。
司徒雨給對面的林誠斟滿了一杯酒,青澀的面龐早就褪去了稚色,經歷了和草原狼還有歸一盟的對戰,他已然成為了一位獨擋一面的封疆大吏,即使面對華幫的又一次浩劫,他也沒有再像之前一樣沉悶沮喪,反而談笑風生。
有著一個可笑名字的大長老取得了華幫的控制權後,第一時間把花雪月囚禁起來,而司徒雨卻第一時間敏銳地逃離了他的魔爪,來到了草原避難。
而林誠,則是被畢勝客派來,追殺司徒雨的存在。
只是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林誠一直沒有帶回司徒雨死亡的消息,現在反而能夠和司徒雨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對酌。
酒已滿,林誠拿起杯,一飲而下,舉起衣袖恣意地抹了一下嘴角的灑落的酒滴,大呼一聲過癮。
或許是因為最後一次飲酒的關係,所以林誠的舉動大開大合,不復之前的俠士風度。
司徒雨看上去有一些傷感,試探性地問道:「難道沒有一個折中的辦法嗎?如今的華幫已經不值得你再托付生命了,和我們創造一個嶄新的紀元,不是更好嗎?」
林誠搖搖頭,目光望向草甸外的天空,如今正值黃昏,夕陽昏黃晚霞低垂,彷彿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他喃喃道:「我從小就在華幫長大,華幫給我吃給我穿,交給我一身本領,你知道為了什麼。」
司徒雨搖了搖頭,拿起酒樽,繼續給林誠的酒杯裡添酒。
林誠繼續道:「就是為了今天。」
「從我出生以後,被父母拋棄的那天,開始孤獨漂泊的時候開始,就已經注定了今天的命運。我的命早就賣給了華幫,現在他們要收回去,我就給他們好了。」
「只是方式得我自己選。」
林誠說完,司徒雨的酒杯也已經酌滿,前者拿起酒杯再度一飲而盡,依舊免不了有酒滴濺落在衣襟上。
司徒雨見林誠的決心已經如開工之弦,自己無法挽回,便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片刻後說道:「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
林誠想了想,忽然又笑了笑,從鬆軟的草堆上拿起那把跟隨了自己這一生的夥伴,說道:「我這一生,可以說是了無牽掛,平生唯劍相伴,只希望我死後,你能幫我把這把劍找到一個好的歸宿,我也就能放心而去了。」
司徒雨默然地點點頭,極為莊重,因為這是一名劍士在托孤,很明顯,值得托孤的自己是林誠極為信任的夥伴。
再次俯下身子,拿起酒樽給林誠填滿酒,這次連帶著自己的酒盞也被斟滿。他拿起酒杯先遞給了林誠,然後自己又復拿起自己的酒杯,說道:「臨了也不能為你做些別的了,這三杯酒,就權當為你壯行。」
林誠聞言,豪爽而笑,說道:「古有易水畔燕丹送荊軻,今有莽原上司徒雨別林誠,罷了罷了,能和千古俠士有相同的待遇,我林誠此生不虛!」
「干!」
「干!」
酒盞在晚霞的餘暉裡在長草的舞蹈中在莽原的清風下,泠然相碰,撞出了一份千古豪情!
林誠起身,秀手弄劍,極為瀟灑而乾淨地在半空中翻轉,然後隨著主人的身影,消失在長草蕩裡。
司徒雨望著草堆上空空的酒杯,沉默半晌,然後似在喃喃自語,又似在向整個蒼天申訴。
「這一切,難道真的就是逃不開的命嗎?」
「那我的命,又該如何?」
……
長草蕩綿延百里,視線根本就無法望向遠處,在其中極容易迷路,難以辨識方向。
然而林誠根本就沒有想要辨識方向,他手裡握著劍,眼神平淡,逕直朝著一個方向而去,好像冥冥中有一根線在牽引,在宿命的那一頭,有一個讓他狂熱的東西在等候。
不多時,林誠伸出手,撥開身前的長草,來到了一個空地。所謂空地,不過像先前一樣,大片的長草被割倒,踩在腳下,變成了草堆。而在草堆上站著一個人,一個從第一次見面,就注定了要和林誠有一場對決的人。
「說起來還要感謝你,能真的遠道而來,赴我的約。我本以為像你如今聲名煊赫,是不屑於和我這種草莽一般見識的。」
居風本來還在浣城部署戰略安排,可是卻忽然從草原上傳來了司徒雨的消息,內容是林誠邀約前往草原一戰。本來薛天等人是極力拒絕的,擔心其中有詐,然而居風想了想,便答應了下來。
因為他相信林誠是一個不屑於使用詭計的人。
居風淡淡地微笑,解釋道:「我一樣出身
草莽,所以很能明白你的感受,我也願意成人之美,幫你畫一個圓滿的結尾。」
林誠不屑地冷哼一聲,說道:「我不過是說說客氣話,你當真以為今天就一定能殺的了我?」
居風沒有對於冷哼表示慍怒,也沒有刻意表現地雲淡風輕,只是像往常一樣地說道:「以前或許還要費一番周折,但是現在,你一定不是我的對手。」
林誠聞言一怔,手中的徑路短劍嗡嗡作響。
半晌,他才平復心情,喃喃道:「你說話還像以前一樣,真的很難讓人接受。」
居風沒有回應,因為林誠已經把手裡的劍舉起,直指居風。
為了表示敬意,居風也選擇了武器,還是那把寰科造二品的刀具,經過了反覆的修繕,如今煥然如新。
「嘶!」
一道鋒銳的劍芒宛若游龍,龍鱗割破了長草,龍尾攜捲起塵煙。
居風淡淡地看著朝自己呼嘯而來的的龍首,緩緩地,抬起了手中的劍。
這一場大戰,注定要淹沒在歷史的滾滾煙塵裡,因為沒有一個親歷者,沒有一個見證人。
沒有人知道戰鬥的細節,只是知道,最終從這裡走出去的,只有一個人
——他叫居風。
在曾經的草原狼王之戰裡,林誠在腳下的這片土地上書寫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斬殺了四狼衛,包括狼衛之首。
而如今,他自己也埋骨於此。
不知道,這到底算不算天命使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