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風在陽城飛機場下車的時候,日頭才到中天,初春的陽光總是那麼調皮,時而涼爽,時而熾烈。比如今天,初出時添了一件夾克還不覺溫暖,到現在,只是一件薄衫依然感覺暖洋洋的。
其實冷暖這個東西,對於居風來說已經無謂,寒冬臘月就不能薄衫賞梅了嗎?酷暑三伏豈不可厚襖登山嗎?顫慄或者汗水,很大程度已經憑借自身來掌控。只是居風已經習慣了在日常生活中放下一切修身的能力,人若不知冷暖,與死了何異?
然而竹夭的穿著卻表明了她與居風截然不同的立場,一身幽藍緊身衣,性感而不誇張,不管風霜雨雪,遑論冬夏春秋。
金海大廈,是金海實業的總部所在,一幢金碧輝煌的摩天大廈,造型新穎,顛覆了傳統力學的桎梏,像極了一個展示健美身材的型男。見微知著,一葉知秋,僅透過這標新立異的巍峨大廈,就能夠看出一個製造業巨擘的雄厚底蘊與凌雲壯志。
居風領著劉星,身後兩步的地方綴著金髮少女,一個極為吸引眼球的組合出現在金海大廈,自然而然讓不少人紛紛側目。居風來到前台,受到了一個美女的禮貌接待。
「你好,先生,請問你有預約嗎?」美女露出了一個職業性的微笑,聲音不疾不徐,極為悅耳。
居風禮貌優地回以一個微笑,「我叫居風,之前和蔣董事長通過電話,煩勞小姐詢問一下。」
等待了半分鐘之後,前台小姐熱情地邀請居風一行人上樓,居風依舊是優地笑著,那一瞬間,竟讓美女有些微微失神。
顏值高的帥哥,在現今這個社會比比皆是,可是由於職業關係閱人無數的前台小姐知道,真正有魅力的男人,是要透過那雙眸子才能發現的。
在摩登大廈的電梯裡,居風回憶著比爾為自己準備的金海實業董事長的個人信息。蔣勝天,四十六歲,育有一女,湊巧的是和自己是校友,也在浣城大學就讀。其妻是紅色子弟,家庭和睦。金海實業是華國超一流的商業帝國,下轄不少各個領域的子公司。同為製造業,居風有些不明白金海實業去競爭寰科造的那一份代理額度的某些用意,肯定不會是弄虛作假,以自己的產品冒充寰科造的產品去銷售吧……
思忖間便來到了樓上,電梯口有專門的知性秘書在守候。
「請問您是居風先生嗎?」
「我是。」
「您這邊請。」
廊道迴環,古樸淳簡,居風見到蔣勝天的辦公室門口竟然也懸掛了一塊匾額,不禁有了同道中人的親切感。
「幽谷」用隸書抒寫的兩個字厚重滄桑,透著一股歷史的蒼涼。
「曲徑通幽,蔣董真是好情懷啊!」
居風不禁感歎了一聲,身旁的秘書禮貌莞爾表示謝意,然後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便將三個人延至辦公室內。
沉穩,練達,睿智。這是居風進屋後,棗紅色辦公桌後面的那個中年男人給他的第一印象。和陸父柔中帶剛的氣質相比,眼前人則少了一份壓迫,多了一份寬廣。
「來了?先在沙發坐一下,我這有份著急的件,等我兩分鐘。」
蔣勝天的聲音很溫醇,說話的時候儘管沒有抬起頭,但是卻讓人依然很舒心。居風讓劉星去沙發上休息,自己則站在落地窗邊。在這裡可以俯瞰大半個陽城的景象,現代阡陌,鋼鐵樓閣,其間不乏綠色的點綴;青天碧落,團團白雲,彷彿能感受到窗外的春風吹進軒內。不論之前有過多少壓力和陰鬱,站在這裡的那一刻,一切便都煙消雲散了。
從星外回來的居風,較之以前多了份隨和溫柔,多了很多奇怪的習慣,比如站在窗邊眺望,雖然只有一窗之隔,但是看到的景像似乎和直接欣賞的景像有大不同。窗在這裡不是隔閡,而是媒介,一種能夠看清更多看至更遠的載體。
居風漸漸入神,沒有注意到另一邊蔣勝天已經完成了手裡的工作。蔣勝天抬起頭,一雙眼睛極為凝練,尤其是那雙金框眼鏡,使得他看起來更像一個鴻儒。
本來作為一個商業巨擘的掌門人,按理說蔣勝天應該沒有多少時間用來荒蕪做無意義的事,可是此時此刻,他卻極為平和,沒有第一時間提醒居風,而是靜靜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在年輕同列裡,他可以算作是佼佼者,刨去家世不論,他自己闖蕩的黑道和創建的速遞縱橫公司,都是同儕人無法企及的成就。可是與那些衣冠奢華香車美女的富家子弟相比,居風身上的這些夜市地攤貨就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看一個人很容易從眼睛看出一個人的內心,透過眼角的餘光,蔣勝天看到了一些現今社會所缺失的東西。
片刻,居風醒悟過來,轉過身對上蔣勝天的目光,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讓蔣董見笑了,實在是金海大廈的風景獨好,晚輩一時難以自已,便深陷其中。」
蔣勝天擺擺手示意無礙,邀請居風坐到自己的對面,準備開口說起正事。然而令居風意想不到的是,蔣勝天的第一句話竟是有些離經叛道。
「我年長你一輩,姑且叫你賢侄吧。聽說賢侄在平城全勝,今天藉著機會,我在這裡先祝賀你一下。」
居風驚詫的表情一閃即逝,心中對於蔣勝天的親切感則更勝了一籌,眸子微彎道:「這不是要來和蔣叔談合作的事嘛,紛亂的事情不解決完畢,小風也不敢貿然來敷衍蔣叔。」
蔣勝天滿意地點點頭,摘下了鼻翼上的金框眼鏡,笑意中更多的是對晚輩的親暱。
「我家那妮子果然沒有說錯,年輕一輩中,賢侄當屬翹楚啊!也不
枉費她花了那麼多唾沫來誇讚你。」
蔣勝天話中蘊含的信息可不算少,居風剛被驚駭了一番,如今這可算是二次霹靂,心中著實是狠狠地潮起潮落了幾回。你家妮子,和我有什麼關係?難不成就因為是同一個學校的?可是我在浣城大學低調的很啊,除了童白龍和那兩個室友,想必對自己印象深刻的應該不多,這可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等等,蔣姓的妮子,我印象中好像真有一個,是在哪裡見過了呢?難不成也是機械專業的……
猛然,居風瞪圓了雙眼,身形也向後靠去,直視著蔣勝天,一句話醞釀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口!
倒是蔣勝天爽朗而笑,露出了一副得逞的面孔,無問自答道:「沒錯,我就是雪兒的父親。」
居風驚駭的同時,就已經料到了這個答案,可是這句話確確實實地從蔣勝天口中說出來,還是讓居風一時間哭笑不得。原來在大麥哲倫星一直針鋒相對的,是自家人不認自家人!
良久,居風才緩過勁來,這消息來得太過猛烈,真的讓人難以消化。居風仔細望著蔣勝天,以確認對方不是開玩笑,未幾便大笑起來,蔣勝天也很合時宜地陪著大笑,弄得房間裡的劉星一陣莫名其妙。
「蔣叔啊,你可真是騙得我好苦,早知道您是雪兒的父親,當初在大麥哲倫我就拱手相讓了,何必相爭?」
蔣勝天也止住了笑聲,「那時候我當然也不知道,湊巧之前雪兒過來看我,我桌上擺著你的資料,這才知曉。不過你大可不必想讓,寰科造的代理是你靠實力爭取過來的,況且已經和我們分享了不少的份額,已經足夠了。」
居風知道那只是客套話,如果真的拱手相讓,那也是對蔣勝天的不尊重。嬉笑之後,居風不禁想起之前自己的疑惑,既然蔣叔不是外人,那不如開門見山的問出來。
「蔣叔,小風一直有個疑惑不解,以我回國後對金海實業的瞭解,您明明是以製造業為主,按理說和寰科造還算是競爭關係,就算因為客戶群有所差異,構不成實際的競爭,您也沒有必要非要去爭取寰科造的那點份額。當然,小風這樣問可能涉及商業機密,蔣叔不必一定回答小風。」
蔣勝天微笑著站起身,居風也起身,兩人並肩走到了窗邊,窗外依然是陽光明媚,大束的輝煌使得渾天一燦!
「你看這大好山河,讓不讓人心動?」
居風無聲頷首,哪個英雄人物不想指點江山,成就一番偉業霸道!
「可是,高科技製造領域,尤其是武器機械製造,卻全部都被星外的公司佔領,你說,作為華國的製造業領軍人物,你蔣叔如何能睡得安穩?」
「金海實業,自成立至今,其實唯一的目標就是能夠在高科技製造領域超過寰科造,經過幾十年的打拼,現在已經取得了卓越的成果。可惜,依舊難以企及寰科造。以前,我們花了不少的資金用於購買寰科造的一品產品進行拆卸實驗,可是少有啟發之後,大多沒有更多的用武之地,所以,蔣叔才想去爭取到寰科造的那份份額,爭取能夠購買到更加核心的東西,然後用於我們的研究開發。」
「近幾年,湧現的人才越來越多,雪兒就是其中傑出的代表,可是地球上關於高科技製造方面確實短人家一截,所以,我想有機會把雪兒送去星外進修,兩方面同時進展,希望有生之年,金海製造能夠超越寰科造!」
蔣勝天其實很少有機會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心聲,這時候和居風見面,有種相見恨晚的衝動,自然就說的多了些。居風站在蔣勝天身邊,能夠深切感受到這個商業皇帝內心燃燒的熊熊大火,一時間也不禁受到感染。
「蔣叔你放心,雪兒求學的事情就交給我吧,既然速遞縱橫和金海成為了盟友,小風一定不遺餘力支持您!」
蔣勝天滿懷欣慰地拍了拍居風的肩膀,開始了今天的最後一次對話。
「小風,你知道我最欣賞你的是什麼嗎?就是你的目光足夠長遠。」
「你肯花精力花時間用在琢磨上面的意向,這就證明你的視野足夠開闊。蔣叔在商界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明白了一個至深的道理——成敗,往往並不僅僅取決於戰場!」
「商界和黑道又有什麼異處呢?送雪兒去學習,探求寰科造的核心機密,這不叫竊取,而是學習。成王敗寇,就算我們暫時在市場上失利,難道我們就是真的失敗了嘛?」
「不!未來屬於我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