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空兒。
在我漫長的人生裡,我看盡了滄海桑田的流逝。一個個盛世建立在鐵蹄下蒼白的枯骨上;最終不過是由盛轉衰的週而復始。那些流芳百世的風華絕代,最終也只是在幾行字中粉墨登場,隨著歷史的風化為時代的塵埃。
過往只是一場夢,每個人都在夢中沉溺,迷失在現世的囹圄中。
我也一樣,不過那都是在我還是人的時候的事了……
我是齊空,我又是嬴陵。我繼承了這個人類的身體,繼承了這個人的思想,只為在人世走一遭。沒有這個人,我只是一條白蛇,讓人淒冷,令人可怖。可當我作為人類清楚的看到這個世界時,我就開始失望了。這個社會,永遠屬於帝王,可他總是在換;這些臣子,口中忠義不絕,卻是尸位素餐。這就是東晉。
你們要聽我的故事,要從我還是晉朝的書令史開始……
在我出關以後望見的第一片天,就是這裡。但是我不知道,在這種可笑又可悲的門閥制度下,從仕就是良心的深淵,中飽私囊司空見慣,避重就輕隨處可見。期許在這裡只是泡影,結果是」悠悠負夙心,作吏向風塵」。但我還是成為了晉國一個小小的書令史。這種閒職的俸祿,只能勉強生活。朝廷命官況且困苦,百姓更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快起來!這些都抄完了嗎?!」
刺耳的叫聲驚醒了我,我才想起自己還在幹活。
「我都抄完了,請大人審核。」在那些腐朽的官吏看來,休息就是偷懶。
「國家的俸祿可不是給你這種閒人的!」
「大人所言極是。」白蛇遇險還知道撕咬,可是做人卻需要忍耐,這是人與我們最大的區別。
「大人,您上次讓我找的那幅畫……我已經把它交給了通事大人。」
「什麼?找著了你竟然不告訴我,我本要……」
「令史大人最近與您有些政見不和,您貿然獻去可能……更何況令史大人年邁,最近可能就要辭官了。屬下獻給通事大人,他對您的信任才是對您最大的認同,屬下對他說是您專門為他準備的。」當然,想要保住地位還要學會上下打點,不過只需要曲意逢迎。
「啊?嗯,多長幾個心眼,以後不會虧待你的。」
「多謝大人,那個……清明快到了,大人能不能准我兩天假,回鄉以慰父親在天之靈。」
「工作偷懶,還想要假?算了,你把畫的事辦的還好,你就快去快回!」他不屑的瞥了我一眼,逕直就往外走。
「大人走好。」我行著禮,表情鎮定,卻把憤怒隱藏在心裡。
終於,清明到了。
我的父親早已化為一抔黃土,在人類的世界裡,根本不會留下它的足跡。我所要去祭奠的,是嬴陵。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我。幾百年以前的風起雲湧,他留下的也只有這個空殼,他曾經的名望早已隨風而去,隨著正史的流傳遺臭萬年。但我還是崇拜他,他是偉大的人,雖然他總是冷冰冰的,或許只有他死後,他的身體才學會真誠和微笑。
這墓邊緣被青苔包圍,多年沒來,就連楓籐都纏繞了他。這裡沒有屍體,可能是當時同情他的人為他蓋的衣冠塚。對於這種虛像,我只留下了思念,草草清理一下,就打算離開這裡。
我是千里迢迢飛過來的,飛行的法術雖然能遊遍千山萬水,但卻很耗費精力,所以早已累了。回程時就租了個船,打算獨自看看這淒涼地的淒涼景,結果我就睡著了……
可當我回過神時,我就發現,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一場夢。
半天春色,一園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