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上了汽車,趙琳一直凝眸不語,顯然在思索很多問題。
葉承歡倒是無事一身輕,時不時跟黃培生插科打諢,兩人的年齡幾乎差了一半兒,可葉承歡完全沒當他是長輩那麼看待,雲山霧罩的東拉西扯,說到開心處還冷不丁給他幾拳,疼得黃培生連連咧嘴又不敢怎麼樣,大陸人的熱情有時候真讓人受不了。
「是時候去見見那位梁先生了。」趙琳忽然冒出一句,讓葉承歡一頭霧水。
黃培生詫異了下,但隨即明白她說的是誰:「梁先生知道您今天來港,正在清水灣高爾夫球會恭候。」
「好,我們現在就去會一會他。」
葉承歡沒有問那個「梁先生」是誰,但從趙琳凝重的表情可以看出,能讓她如此重視的一定是個非同小可的人物。
驅車不久,黃培生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接聽了一下,一張臉好似被抽乾了血似的頓時變得慘無人色,連身子都顫抖起來。
葉承歡挨他坐著看的清楚,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老黃,怎麼了?」
黃培生汗如雨下,神色恍惚,好像沒聽到他說什麼。
葉承歡連問幾遍他都沒聽見,最後給了他一拳,黃培生才恍然驚醒。
趙琳也發覺了他的異常,不由得蹙眉道:「黃先生,出什麼事了?」
黃培生嚥了咽喉嚨,紅著眼圈木然道:「我太太……我太太病危!」
趙琳吃了一驚,「在哪個醫院?」
「聖瑪利亞感恩醫院。」
「那還等什麼,我們先去醫院,快!」趙琳向司機催促道。
黃培生神色焦灼,兩手緊握在一起,目光不住游離。
車子飛速來到聖瑪利亞感恩醫院,一眼看上去這所醫院的建築並沒什麼宏偉之處,平整的綠草地上托起幾棟白色的西洋式建築,好似幾排別緻的花園洋房,好在面朝大海,處處透著溫馨安詳,毫無雜亂之感。
只是這時無心觀景,一行人下了車,黃培生第一個快步而去,趙琳和葉承歡跟他進了醫院,一直來到三樓的重症監護室外。
黃培生失魂落魄的就要衝進去,兩個男護士迎面攔住,「黃先生,你不能進去……」
「我太太怎麼樣了,我太太怎麼樣了……」他激動的叫嚷著,跟剛才陪人遊山玩水時迥然不同。
「我們正在全力搶救,請你冷靜……」
「我要進去看我太太!」黃培生不管不顧的就往裡闖,兩個護士連勸帶擋,場面一時陷入膠著。
就在這時,從後面伸出一隻手搭在黃培生肩上,隨後便傳來一個深沉的聲音:「老黃,冷靜點兒。」
這話就像是帶著某種魔力,黃培生頓時不吵不鬧了,慢慢回過身來,看到葉承歡憂鬱至誠的深情,整個人一下子癱在走廊椅上,兩手抱著腦袋,一句話也不說。
葉承歡看看趙琳,趙琳看看葉承歡,兩人心照不宣的拍了拍黃培生的後背,示意讓他安靜一會兒,然後輕輕走開,來到不遠處的休息區。
葉承歡伸手摸煙剛塞進嘴裡,便被趙琳一把奪掉,「這是醫院!」
葉承歡聳了聳肩,無聊的抓著後腦勺,忍不住嘴巴癢癢只好索性摸出根牙籤叼著。
趙琳沉思半晌,忽然說了聲:「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
「什麼?」葉承歡不明白她什麼意思。
趙琳若有所思道:「我總覺得有些地方很奇怪,但到底哪裡奇怪我也說不清楚。」
葉承歡邪魅的一笑:「我看只有你才最奇怪,好容易來香港一遭,幹嘛搞自己那麼累。」
趙琳轉過臉來盯著他:「葉承歡,你來香港是幹什麼?」
「吃喝玩樂啊,難道還幹什麼?」
「你拿著公司的錢就是來吃喝玩樂的?」
「是啊,香港是花花世界,這個好機會怎麼能錯過。做人嘛,最重要的是開心,人家佩珊說得很清楚,咱們來只是簽個協議而已,多麼簡單的任務,你想那麼多累不累啊。」
趙琳滿面慍怒的瞪著他,「不可理喻!」
說罷轉身就要離開,葉承歡一把拉住她,一對桃花眼一瞇,萬種風騷:「我覺得我們現在該考慮的是,等會兒去哪兒來個燭光晚餐,然後去哪兒開房睡覺。」
趙琳猛地想起在太平山被這傢伙摸屁股的事,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葉承歡,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碰我,我就……」
「你就怎麼樣?」
「我……」趙琳一時語塞,這傢伙蒸不熟煮不爛,整個一滾刀肉,還真不知道能把他怎麼樣。
葉承歡笑瞇瞇的道:「我要是再敢碰你,你就qiangjian我,對不對?」
趙琳只覺得整個世界都沒希望了,上帝啊,求你把這個無恥的傢伙帶走吧!
幸好這時監護室裡有醫生出來,對黃培生說了幾句,便帶他進去。
趙琳神色凝重起來,暗暗責怪自己,人家妻子生死未卜,自己居然在外面和這傢伙胡說八道,真不應該。
「人家老婆住院又不是你老婆,看把你緊張的。」葉承歡隨
隨口道。
「你到底是不是人,居然能說出這種話。」
葉承歡不疼不癢的道:「放心吧,他老婆沒事。」
「你怎麼知道?」
「不信等會兒你看。」葉承歡懶得解釋,難道哥哥有千里眼順風耳這件事也要告訴你麼。
沒過多時,監護室的門一開,黃培生跟著醫生護士出來,醫生不住的勸導著,黃培生神色頹喪凝眉不語。
趙琳給葉承歡使個眼色,兩人一起過去,趙琳問:「黃先生,怎麼樣了?」
黃培生歎了口氣,「幸好搶救及時,我太太的命算是保住了。」
葉承歡透過監護室的玻璃往裡掃了眼,只見孤零零一張病床上躺著一個女人,臉色蒼白得好像一張紙,他問:「老黃啊,你老婆怎麼回事?」
黃培生眉頭深鎖,站起身來:「我們上車再說吧。」
趙琳不忍,「我看你還是留下來照顧妻子吧,別的事我們自己可以做。」
黃培生苦笑:「香港的醫院規定很嚴格,除了特定的探訪時間是不允許家屬留在醫院的。這麼多年都是這麼過來的,習慣了。」
趙琳看著這個中年男人走去的背影,心裡忽然有種深深的同情和淒涼。
香港和大陸雖然體制不同,但有些東西都是不變的,有句話叫「人到中年萬事休」,上有老下有小,生活的壓力全都壓在一個男人身上,愣是要把人生生壓垮。
去往清水灣的路上,葉承歡的嘴巴又不老實了:「老黃啊,出這麼大事怎麼沒看到你孩子?」
黃培生苦澀的一笑:「孩子?如果沒有孩子,我太太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到底怎麼回事?」
「我有個女兒叫美欣,幾年前離家出走到現在都沒有下落,我太太就是因為這件事傷心過度中風癱瘓,也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香港這麼點兒地方找個人還難嗎?」
「香港雖然地方不大,卻有700萬人口,要從這茫茫人海中找人談何容易。」
「也是,要是人沒了就更不好找了……」
「咳咳……」趙琳連連咳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怪他真不會說話。
黃培生歎道:「其實我何嘗沒這麼想過,女兒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太太又中風癱瘓,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做人不容易啊。」
趙琳寬慰的拍拍他肩膀,剛來時對他談不上有什麼好印象,但現在也深深同情他的遭遇:「實在不行,你就歇一歇吧,新界丁權的事我們再想辦法。」
「那怎麼可以,現在正是關鍵時刻,林小姐既然把這件事托付給我,不管有再大困難我也要把事做好,決不能辜負她的希望。我們香港人就是這樣。」
「你女兒好好的為什麼要離家出走?」葉承歡八卦起來就沒完沒了,非扒到人家祖墳上不可。
黃培生張了張嘴,顯然有難言之隱。
趙琳再也忍不住:「你問夠了沒有,別人的家事和你有什麼關係。」
葉承歡攤攤手:「老黃人不錯,我這不是想關心一下下屬生活麼,不問就不問唄,你急什麼眼啊。」
「你!」
葉承歡已經撇過臉去,開始欣賞美景了。
就這麼被他攪合了一路,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位於西貢的清水灣高爾夫球會。
一行人下了車,邊往裡走黃培生邊介紹,和一般的高爾夫球場不同,清水灣高爾夫球會是一個私人球會,實行全會員制,只有部份時間開放其他打球者使用,擁有一個18洞另有一個全三桿9洞。
放眼望去,整個球場有種居高臨下,俯瞰整個西貢的大氣。
球場因為受山勢影響,有很多大起伏,多條球道也有大的狗腿彎。
只不過因為地處海邊,高爾夫球的食風機會也大大增加,同時也會影響準繩度。
別看整個球會規模不大,在寸土寸金遍地富豪的香港,能來這兒打球的自然非富即貴。
更準確的說,這裡不是為普通人準備的。
看到這兒,葉承歡對那個「梁先生」興趣更濃了一層,看來那個人應該就是他們此行香港的重點。
他在記憶裡搜索一遍,香港叫得上名字的大富豪裡似乎沒有姓梁的,那位梁先生又是什麼來歷呢?
在黃培生的引領下,一行人來到第8號球道,遠遠的就見兩男一女三人正在一遍揮舞球桿,一邊愉悅的聊著什麼,葉承歡一眼就鎖定那個年歲大點兒的中年男人,約莫著那位應該就是梁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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