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承歡搖搖頭,沒想到她彪悍的人生裡還藏著這麼多天真的想法,「一輩子太短,我要永遠!」
丁香滿臉都是幸福和感激,張張嘴剛想說什麼的時候……
這時,街道一端衝來一輛黑色無牌的越野車,即便在喧鬧不堪的人車中,還照樣風馳電掣,所過處驚聲四起,路人紛紛側目。
很快,那輛車已衝到他們所在的路口中央,原地打了個甩尾,同時車窗放下,從裡面探出兩隻黑洞洞的槍口!
此刻,丁香正和葉承歡面對面,他背後發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本能的叫了聲:「危險!」
想也沒想,便抱住葉承歡翻了個身,與此同時,槍聲四起!
子彈密集交錯的飛射,擦著葉承歡耳邊嗖嗖而過,灼熱的溫度燒焦了幾根髮絲,打在後面的人群裡,幾個路人應聲倒地。
有的則打碎了路邊的櫥窗,一整片玻璃砰然爆裂,粉粉碎的玻璃碴撒的遍地都是。
兩人抱著原地幾個翻滾,終於躲進旁邊的一間快餐店,密集的槍聲響了一陣,終於停下,那輛越野車四輪打轉,在地面擦出兩條焦黑後,飛馳而去,很快就沒了影子。
丁香花容失色,咬著唇瓣,額角都是汗珠,緊張的問了聲:「你沒事吧?」
葉承歡往外瞧了瞧,那輛車已經遠了,再想追也已來不及,為了讓丁香寬慰,吹了吹被子彈擦破層皮的肩膀,故作輕鬆的笑笑:「我這人命大,怎麼死都死不了……」
丁香寬慰的一笑,剛想說什麼,猛地一咳,忽然吐出一大口血,在葉承歡胸口揚灑一片!
葉承歡覺得丁香的後背有點異樣,拿起自己的手一看,全是血。
「你中彈了!」葉承歡的心好像發條一般忽的擰緊,他知道一定是剛才丁香用身體為自己擋了子彈。
丁香軟倒在他懷裡,臉上的潮紅快速退去,連嘴唇都已發白,她淡淡一笑,勉力道:「老公,對不起,我不能永遠和你在一起了,出來混遲早會有這天,這輩子能認識你,值了……」
血水大股大股的從口中湧出,葉承歡感覺她的體溫正在消失,用力抱緊她的身子,「沒經過我批准你怎麼能死,有我在你一定死不了,現在就送你去醫院。」
丁香搖頭:「你忘了我是做什麼的了,生不入公門,死不進醫院,別費事了,沒用的。」
她一點也不顯得痛苦,反而很安逸,對她來說,能死在心愛的人懷裡就是最大的幸福。
葉承歡鎖著眉毛,好像子彈打中的不是她,而是自己,他一把把她橫抱起來,幾步跨出快餐店,站在街道中央,茫然四顧。
剛好有輛汽車過來,司機一邊減速一邊毫無人性的按著喇叭,葉承歡皺了皺眉,揚起右腳,看也不看,一腳踹過去。
轟!
一片硝煙中,車子猛地往後一頓,車頭癟了下去,稀里嘩啦幾聲,車燈散了一地。
葉承歡對那個目瞪口呆的司機陰沉沉的說了聲:「下車!」
司機連滾帶爬的下了車,葉承歡鑽進車裡,把丁香放好,一腳油門,汽車像受驚的野獸般衝了出去……
意亂情迷的門口,整整一條街,全是煙雨堂的人,喧鬧聲、叫罵聲、打電話聲亂成一團,完全無視幾米外嚴陣以待的警察。
酒吧裡黑壓壓也擠滿了人,只是靜的沒有一絲聲響。
人們的目光都望著一個方向,酒吧後面那座安靜的小院。
一間屋子裡,司馬風雲一拳砸在桌子上,紅著眼睛低吼:「是誰幹的!是誰幹的!你們幾個聽著,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今天必須給我把那幾個王八蛋找出來,找不到我就抽你們的筋,剝你們的皮!」
金木水火四大堂主木樁子似的站著,頭也不敢抬一下。
司馬風雲發了瘋似的,扯著頭髮咆哮:「今天我女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他媽就把龍都所有幫派的人斬盡殺絕!」
司馬風雲是瘋了,平時就算遇到再大的事,他也氣定神閒,今天完全換了個人。
一眼瞥到角落裡抽煙的葉承歡,司馬風雲簡直怒不可遏,「姓葉的,你是怎麼保護她的,要是我女兒真的有事,我第一個先殺了你!」
葉承歡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的道:「裡面正在搶救,想你女兒沒事就安靜點。」
「你!」司馬風雲一跺腳,長歎一聲,他也知道這種時候自己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只有等待的份兒。
黑道有黑道的規矩,正所謂生不入公門,死不進醫院,更別說是丁香這種角色,但他們這種人跌打刀傷是常有的事,所以每個幫派都有自己的社醫,專門處理緊急傷險。
煙雨堂的社醫是個人稱六姑的中年寡婦,年輕的時候也跟過黑道大哥,拜過關二爺,只是後來大哥死了,她心灰意冷,漸漸退出江湖,在一處普通社區開了家社區門診,平時接待普通病人,因為佩服丁香的為人,所以甘願做了煙雨堂的社醫,算是卻是半個煙雨堂的人。
就在外面鬧得烏煙瘴氣的時候,六姑滿手是血的從屋裡出來,人們嘩啦一下圍過去,你一聲我一聲亂糟糟的問:「六姑,老大怎麼樣了?」
六姑嘴角抽動兩下,面如死灰,慢慢的搖了搖頭。
丁香總共中了四槍,一槍在肩頭,兩槍在後腰,一槍在後背,除了肩頭
的一槍,其餘三槍都是致命傷,子彈深入內臟,就算取出來也沒用。
人還在昏迷,六姑能做的就是幫她暫時止住了血,死亡只是分分鐘的事。
聽了這話,司馬風雲兩眼一翻,往後便倒,幸好被人扶住。
他痛苦的閉上眼,兩行老淚滾落下來,他現在沒有別的想法,只有深深的自責,要不是自己走上黑道這條路,也不會搞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丁香也不可能步他的後塵,父女剛剛相逢就要面對生離死別,讓他怎能承受的了呢?
司馬風雲噙著眼淚,心智有點混亂,聲音嘶啞的叫道:「去!你們去給我找來全龍都最好的醫生,用槍逼著他也要來!」
六姑歎道:「沒用的,就算送進醫院也沒用了。」
「放屁!我說有用就一定有用,我女兒死不了,誰敢說她死我就殺了他!」司馬風雲喪心病狂的吼道。
人們都嚇得寒蟬一樣,一聲也不敢出。
他虎吼著,忽然把怒氣全都發到葉承歡身上,要不是因為他,自己也不會去大富貴談事,丁香也不會趕過去,所以她也就不會遭到槍殺,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猛地轉向葉承歡抽煙的角落,卻發現他的人已經沒了!
飄忽的空氣中偶爾有種淡淡的煙草味道……
丁香的房間裡還保持著他第一來的樣子,門上的風鈴嘩啦啦作響,窗台的花開的正艷,窗外的一叢竹子也是碧綠色,好像抹了層油似的,到處都窗明几淨,一塵不染,到處都可見女主人的精心,卻很難想像這是一個黑道女人的閨房。
只是空氣中除了玫瑰花香外,還多了一絲血腥氣,兩種格外不同的味道摻在一起,讓葉承歡停住腳步,一陣失神。
丁香正躺在那張寬大的床上,身上的血跡已被擦淨,如墨的秀絲散在枕上,換了身雪白的長裙,好像明天就要步入婚禮殿堂的新娘子。
她兩手妥帖的疊在胸口,表情安逸的好似安睡,嘴角似乎還勾著一絲幸福的笑靨。
葉承歡頭也不回,隨便用腳一勾,把門關上。
輕輕地來到床邊,靜靜的審視半晌,然後,微微歎息了下,一轉臉剛好對著巨大的穿衣鏡,鏡子裡的他,目光已灼烈欲噴!
他對著床上的丁香慢慢抬起右臂,手掌對著女人的身子,緩慢的收,放,丁香的上半身似乎動了一下,緊接著,好像被什麼牽引似的,居然慢慢的坐起。
葉承歡嘴角還是掛著一絲淡定,一絲邪魅,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輕撫著她的秀絲,從雙鬢一直劃到頭頂,然後他五指張開,傘狀按上她的頭頂。
很快,丁香的頭頂蒸騰出一道黑色光焰,如禁錮萬年的玄武之火,點點從男人指縫迸發。
那股子光焰,幽幽暗暗,淒淒迷迷,看得見又似乎看不見,捉得到又似乎摸不著,仿若某種煙灰狀的存在,一如煙霧般點點升騰,在空氣中散漫開來,卻毫不破碎!
不久,煙霧裡滲出點微光,不是火焰,卻比火焰還亮堂,一下子照的整間屋子纖毫畢現,白如晝,亮如光,一絲一點在擴散,增強,放大,漸漸地,竟將他的手照成透明。
一道清輝,忽然閃現,在頭頂盤旋良久,一下從葉承歡的指縫間扎進,和丁香的秀髮絲絲入扣,無半點空隙。
那道清輝從頭頂鑽進身體,然後散漫道心經、脾經、肺經、腎經,是為人身五臟,所對應的正是木、火、土、金、水之五行。
看不見摸不著的力量震盪著五臟之氣,讓她的身體機能在短暫的時間內,可以恢復如初。
葉承歡五指如鉤,一下按上她的印堂穴,丁香身子明顯一震,彷彿被手掌吸附了似的。
人身有三魂七魄,是人的本命精神所在,人的靈魂平時附於人體,當人受到意外或者驚嚇後,其靈魂就會離體旁落,難以回歸。
丟失一魂一魄,可使人萎靡不振,精神恍惚,丟失二魂能讓人臥床不起,三魂七魄盡皆散去,也就是人死亡之時。
丁香至今還有生命氣息,說明她不是三魂七魄都被召喚去,葉承歡就能定住她體內魂魄,增強女人的真我。
做完這些後,原本面色蒼白的丁香,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紅潤,胸口的起伏也逐漸變得平穩了起來,葉承歡寬慰的一笑,這一番功夫總是沒有白費。
葉承歡擦了擦額角的汗水,默默地點上一支煙。
一縷煙氣冒了出來,只不過燃燒的速度要遠遠大於平時,不多時,整間屋子都被一股略帶苦澀的煙霧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