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桐割脈過深,割動了神經,一到醫院就被推進了手術室搶救。
霍湛北站在走廊裡,望著亮起的手術燈,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身後響起凌亂的腳步聲,他剛要回頭,右臉驀地一疼,他整個人一個趔趄撞到牆壁上。
姚七七見霍湛北被打,尖叫一聲,看清來人忙上前阻擋:「少青你做什麼!」
霍湛北站穩後,捂著自己被打破的嘴角,垂著頭,眼皮都沒動一下。
「七七,你讓開!」葉少青想要推開姚七七,怒視著霍湛北:「我要打醒這個混蛋!」
姚七七被唐雨桐的自殺嚇得不輕,現在葉少青又打又吼的,急得要哭:「都什麼時候了,少青,你打小北哥幹嘛,雨桐姐還在手術室裡頭呢!」
葉少青輕笑了一聲,目光緊盯著霍湛北,說:「我就是因為雨桐才要打他!雨桐為他付出了那麼多,可是他呢?他現在又做了些什麼,霍湛北,你連男人的一點擔當都沒有了嗎?」
「你長這麼大,難道不知道醫院裡不得喧嘩?」霍湛北淡淡地說著,始終沒看葉少青一眼。
葉少青再也按捺不住,撥開姚七七的阻攔,大步衝上去,一把揪起霍湛北的衣領:「你這樣***到底算什麼?你以前的深情不移去哪裡了?霍湛北,你敢不敢再虛偽一點!」
霍湛北回望著義憤填膺的葉少青,慢慢卻有力地撥開他的手,「我現在沒工夫跟你吵架。」
「混蛋!」葉少青掄起拳頭就要砸向霍湛北的臉,卻反被牢牢地握住,他錯愕地看著霍湛北,後者一把甩開他的手,「你這麼衝動,等她醒過來只會刺激到她。」
雨割經到要。葉少青氣急敗壞:「霍湛北,你要是個男人就跟我出去打一架!現在裝溫柔體貼給誰看!」
正在這時,手術室的門打開,唐雨桐躺在病床上被護士推出來。
「雨桐姐!」姚七七率先上去趴在病床邊上,急急地叫喊著唐雨桐的名字。
護士隔開姚七七:「病人需要休息。」
姚七七摸了把眼淚,亦步亦趨地跟著病床去了。
葉少青已經衝到主刀醫生跟前,拉著他的衣袖問道:「醫生,病人有沒有怎麼樣?」
醫生摘下口罩,「病人的手腕割得很深,幸好搶救及時,沒有釀成更嚴重的後果,不過……」
「不過什麼?」一直沒開口的霍湛北突然望著醫生接話問道。
醫生看了眼霍湛北,又看看葉少青:「目前最嚴重的是,病人割脈的時候傷到了正中神經,具體傷到什麼程度,要等病人醒過來才知道。但你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醫生你這話什麼意思?」葉少青神色慌張,臉上的血色也漸漸褪去。
「如果傷得厲害,病人以後哪怕是治癒了,她的左手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樣活動自如。」
霍湛北瞳孔驀地一縮,他看著醫生的嘴唇不斷翕動,卻已經聽不清醫生在說些什麼。
「……她是鋼琴家,如果手廢了,等於是要了她的命,醫生,求求你,一定要治好她!」
葉少青心慌意亂地哀求醫生,醫生卻無奈地搖頭,逕直離開了。
走廊裡,瞬間安靜下來,甚至能聽清人低沉壓抑的呼吸聲。
葉少青轉身,目光冷冽地看著霍湛北:「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因為她曾經放棄了你,所以你要毀了她的人生?我從來不知道跟我一起長大的霍湛北居然是這麼冷血無情的東西。」
霍湛北站在原地,葉少青什麼時候離開的他不清楚,良久之後,他才轉身走向電梯。
……
霍湛北站在病房前良久,他才推開門走進去,然後反手輕輕合上了門。
vip病房裡有股消毒藥水的味道,他站在病床的尾端,望著臉色慘白地睡在床上的女人。
唐雨桐的身上已經換了乾淨的病服,撩起的左袖露出被厚厚的紗布包圍的手腕,她的手背上還插著點滴的針孔,不知何時,她緩緩張開了眼,微弱地喚了聲:「小北……」
霍湛北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醒了?我去叫醫生。」
唐雨桐卻伸手抓住了他:「小北,不要走,陪陪我好嗎?」
霍湛北背對著目光懇求地凝望著自己的唐雨桐,他的雙手握成拳,片刻後慢慢地鬆開,他回轉過身,回到床邊,替她攏了攏被角:「你剛動完手術,好好休息。」
「小北,你是不是看到我醒了又要走了?我就那麼讓你討厭嗎?」
霍湛北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會兒,才說:「別亂想。」
「是我亂想嗎?」唐雨桐苦澀地看著他:「如果我不用這個方式逼你,你根本不會來見我,哪怕是用了這個方式,我都是輸了,因為你根本不想再見到我了!」
說著,淚水從她的臉頰滑落。
唐雨桐慌忙地抬手抹去,唇邊是一抹淺笑:「是我為了奪回你不擇手段,甚至拿孩子的事來誆你,經歷過這一次,我已經想通了,小北,我不會再勉強你做任何事。」
霍湛北眸光閃了下,盯著她紗布扎得厚實的手腕,「為什麼要這麼做?」
唐雨桐把左手往被窩裡藏了藏,別開頭,眼角還有水澤,她淡淡地開口:「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要知道那一刀割下去是不是真想電視裡演的會死掉。」
霍湛北靜靜地站在床邊,靜靜地望著她平淡的側臉,說不出一句話來。
「雨桐姐,我買了香蕉牛奶粥,你要不要喝點?」
姚七七端著一個便當盒進來,就看到了床前的霍湛北:「小北哥,你也在啊。」
霍湛北沒有回答她,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半坐在床頭的唐雨桐。
「我有些累了,七七,你幫我去打點熱水好不好?」唐雨桐忽然轉頭微笑地對姚七七道。
姚七七一愣,瞟了眼霍湛北,點點頭,就拿過水壺又出去了。
而唐雨桐也躺回了床上,然後用被子裹緊自己,把背影留給了霍湛北。
……
走出病房,霍湛北又在門口站了很久,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卻看到服務台前的幾個醫生。
其中有一個他認識,是陸靖驍的舅媽吳瑾。
「吳醫師,你上次讓我從緬甸帶的玉,今天去我家拿吧。」
吳瑾邊翻看著病人的病歷邊應下:「我正要跟你說這事,過些天就是我公公親家的生日了。」
「咦?聽說你外甥又找了個媳婦,真的假的?」一個醫生八卦地湊過來。
吳瑾笑:「你說呢?」
「你外甥都跪下求婚了,當然是真的啦,不過那身份倒是蠻尷尬的哦!」
「那有什麼,年輕人分分合合很正常,女人啊,不能太委屈自己,一輩子那麼長,不能因為栽過一個跟頭就不敢再往前走了,那姑娘我見了,長相跟品行都蠻不錯的。」
「不會是未婚先孕吧?」有護士熱切地追問:「抹布女跟土豪之間現在最流行這一招了。」
一群醫生護士朝另一邊的病房而去,嬉笑聲給醫院冷清的病房添了生氣。
霍湛北盯著她們遠去的背影,許久沒有挪開眼。
早晨在公寓門口目睹的那一幕又浮現在腦海裡。
他站在走廊裡,清冷的白熾燈光打在他挺拔的身姿上,落在一道修長的剪影。
未婚先孕,說不定還真的有可能……13acv。
手機在褲袋裡嗡嗡地震動。
「小北,爺爺的壽禮你記得去拿一下,我這邊工作忙,抽不出時間。」
霍湛東在電話那頭,一邊嘩嘩地翻動文件一邊囑咐:「別忘了還有送到陸家的那份。」
霍湛北握緊了手機,眼底有些波瀾浮動,沉默了幾秒後道:「好,我等會兒就去取。」
……
中午,顧惜、陸靖驍和顧城三個人出去吃飯。
因為顧城喜歡吃海鮮,陸靖驍特意預定了江寧吃海鮮最好的餐廳。
用完餐從包廂出來,剛巧對面的包廂門也打開,顧惜跟顧慕珍打了個照面。
站在顧慕珍旁邊的是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腆著個大肚子,有些禿頭,一臉富態,卻透著官場中人的威嚴,見顧慕珍停下來,他出於好奇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來。
顧惜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顧慕珍,在她看到那個膘肥體壯的男人時,心底隱約有些惡寒。
然後,她的手被輕輕地握了下,顧惜轉頭,陸靖驍已經跟她並肩站在一起。
顧慕珍看了眼陸靖驍跟顧惜扣在一起的雙手,笑了笑:「我還以為我看錯了呢!」
陸靖驍沖顧慕珍謙和地點頭,先開了口:「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伯母跟孫局長。」
顧慕珍挑了下黛眉,沒有說話,目光卻落在縮在顧惜後面避著她的顧城身上。
「是呀,這麼巧……」市政aa府沒幾個人不認識陸靖驍,這位孫局長也不例外,他不由地客套起來:「我們文化局特意請了顧小姐來這裡吃飯,咦……陸總跟顧女士也認識?」
這個顧女士自然指的是顧慕珍。
陸靖驍莞爾,「孫局長有所不知,你身邊的顧女士是我未來的丈母娘。」
孫局長吃了一驚,扭頭看看含笑的顧慕珍,又瞅瞅陸靖驍,怎麼沒聽說顧慕珍有孩子?
「孫局長,你先走吧,我還有些事要處理。」
「……哦,好的,那你們慢慢聊。」孫局長三步一回頭地走了。
顧慕珍看著對面的三個人,嘴邊的笑容更濃:「找個地方坐下來說吧。」
……
咖啡廳裡,顧惜跟顧慕珍面對面坐著。
陸靖驍先送顧城回家去了。
「我沒想到你還真的把他拿下了。」顧慕珍笑得愉悅,似乎很自豪顧惜的行為。
顧惜看懂顧慕珍眼底的嘲諷,抿了抿雙唇,沒有惱羞成怒,只是平靜地說:「本來我的事不需要跟你交代,但他……他希望見見你,所以請你等會兒表現得像個長輩。」
顧慕珍楊眉,「你跟他回陸家了?」
「對,我去見了他的家人,都是很好的人……」
「很好的人?」未等顧惜說完,就被嗤笑聲打斷:「他們幾句話你就把自己給賣了?」
顧惜皺眉看著顧慕珍。
顧慕珍從包裡拿出了一疊紙丟到顧惜跟前:「既然碰到了,我也不用特意再找時間給你。」
顧惜低頭,紙上有中文字,也有法文。
「你跟顧城填好後給我打電話,法國那邊我會安排好。」
「我以為我上次已經說得很清楚。」顧惜抬頭望著顧慕珍:「我沒有移民的打算。」
顧慕珍冷冷地擰起眉心:「你把我說的話都當耳邊風了嗎?你當自己是那些台言小說裡的女主角了?顧惜,你腦子裡裝的是豆腐吧?人家誇你幾句你就真敢往臉上貼金了!」
「有時候我真懷疑我跟城城是不是你親生的。」
顧惜自嘲地勾起唇角:「你說有哪個母親整天會對自己的子女這樣冷嘲熱諷?」
顧慕珍一怔。
「陸家說想要跟我家裡的長輩坐下來好好商談婚事,我卻覺得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顧惜從沙發上起身,俯視著顧慕珍:「就這樣吧。」
說完,顧惜拿了自己的包,轉身準備離開。
顧慕珍卻倏爾站起來:「陸家陸家,你是想攀金枝想瘋了嗎?如果他們真是好人,當年你……」
玻璃杯滑落掉在地上的破裂聲阻止了顧慕珍還沒出口的話。
顧惜也驚了下,同顧慕珍一道循聲望去,就看到一個服務生正鞠躬跟陸靖驍道歉。
陸靖驍筆挺的西裝上沾了水漬,他的腳邊是一個打碎的杯子。
顧慕珍望著走過來的陸靖驍,微微地瞇起美眸,嘴邊卻噙起一抹冷笑,轉身重新坐回沙發上,細長的雙腿交疊,擱在膝蓋上的手托著下顎,笑靨如花,絲毫不見之前的戾氣。
陸靖驍走到顧惜身邊,注意到她手裡的包:「怎麼了?」
「沒事,我媽她下午還有事,我們別打擾她了。」顧惜挽著他的手臂就要走。
陸靖驍卻把手搭在她微涼的手背上,然後捏了捏她的小手,目光卻看向愜意地坐在那裡的顧慕珍,「伯母,我打算跟顧惜結婚,不知道她剛才有沒有告訴你。」
顧慕珍眨了眨美眸,看著英姿挺拔的陸靖驍,點點頭:「說了啊,不過她可沒你這麼好態度。」
「你……」顧惜往顧慕珍的位置一步,卻被陸靖驍圈住了腰,動彈不得。
顧慕珍望著陸靖驍對顧惜親暱的動作,笑得越加絢爛,但眼底卻越來越冷,暗含了諷刺,她伸手轉著桌上的杯子,漫不經心地說:「你家裡的人都同意她嫁進去了?」
「我爺爺奶奶都很喜歡顧惜,我爸媽也覺得婚事不該拖著。」
顧慕珍哦了一聲,語調上揚,瞟了眼站在陸靖驍身邊的顧惜,「你家裡倒是開明。」
「我打算月底就把婚禮辦了,不知道伯母的意思怎麼樣?」
陸靖驍看著顧慕珍,語氣帶著身為晚輩的謙遜跟誠摯,「這也是家父讓我代問伯母的。」
顧慕珍臉上的笑意淺了些,撩起眼角看顧惜,「孩子大了,早就不把我這個母親放在眼裡,她剛才都說了,她的終身大事我做不了主,所以啊,你們自己決定好了。」
顧惜的雙手握拳,盯著陰陽怪氣的顧慕珍,對陸靖驍道:「我們走吧。」
「你看吧,我是不是沒說錯?所以啊,以後你們是要結婚還是離婚都不用過問我的。」
陸靖驍神色淡然,沒有絲毫的慍怒,轉而看著顧惜:「你先去車上等我。」
顧惜看出他有話要單獨跟顧慕珍說,怕顧慕珍說出過分的話,想要阻攔,他卻握緊她的手,車鑰匙已經塞到她的掌心裡,「我很快就下去。」
等顧惜離開,顧慕珍靠在沙發上,笑望著陸靖驍:「你確定你家裡沒人反對?」
陸靖驍的薄唇微微抿緊,「我小姑跟小姑父兩個月後回國。」
「看來你還沒告訴他們你要結婚的事情。」顧慕珍仰起頭,千嬌百媚地一笑:「你說,要是陸江芸看到自己痛恨的繼女成為侄媳婦,不知道她臉上的表情會有多好看。」
「我跟顧惜的婚禮,希望你能參加。」
顧慕珍的笑容有瞬間的僵硬,隨即笑得愈加美麗:「你覺得你們會有婚禮嗎?」
「會。」陸靖驍迎上她譏嘲的眼神,「如果伯母過去的話,她會很開心。」
顧慕珍笑容淡下來,拽過沙發上的手提包,冷聲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陸靖驍望著顧慕珍略顯倉皇離去的背影,「沒有母親會真的對子女毫不關心。」
「那又怎麼樣!」顧慕珍驀地回身,神情猙獰:「如果沒有他們,我不會失去本來完整的家庭,如果沒有他們,我不會就此毀了我的人生……」
「倘若你真如你所說那樣怨恨他們,當初為什麼還要生下他們?」陸靖驍淡淡地反問一句。
顧慕珍愣在那裡,神色變得複雜,捏緊了手裡的包。
……
顧惜坐在副駕駛座上,心思有些重,不時地轉頭看向咖啡廳門口。
等陸靖驍走出來,坐進駕駛座,她急急地問:「她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陸靖驍緩下系安全帶的動作,轉頭看著一臉關切的顧惜,隨即莞爾,摸了摸她的頭髮:「你媽媽又不是洪水猛獸,能對我怎麼樣?」
他捏住她的手:「不管怎麼樣,她都是你媽,我們的婚事該跟她商量。」
顧惜怔了怔,望著他,那是從未有過的被人珍視的感覺,她反手握緊他的手,「謝謝你。」
「小傻瓜!」陸靖驍彎起的手指敲了下她的額頭:「好了,現在陪我去取給爺爺準備的禮物。」
……
陸靖驍給陸興華準備的八十六歲生日禮物是一套定制的紫砂茶具。
中途,陸靖驍的手機響起來,「我出去接個電話。」
顧惜淺笑地點頭,目送著他推門出去,才把注意力又放到那套卡通紫砂茶具上。
「歡迎光臨!」身後,導購員甜美的聲音響起。
顧惜專注地觀察手裡的茶壺,沒有回頭,只是感覺有人朝著自己走近,沉穩的腳步讓她嘴邊的笑意更深,一邊轉動茶壺一邊開口:「你說,爺爺為什麼這麼喜歡哆啦a夢?」
身後那人停下了腳步,站在離她兩步遠的位置,顧惜見他不回答,就轉過身去,「誰打來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