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靖驍卻忽然轉過身,捧住她的臉,沉沉地吻下來。()
顧惜一時反應不及,整個人僵在了座位上。
陸靖驍的吻很奇怪,蹭了蹭她的唇,就包裹下來。
很深,很輕柔,卻飛沙走石一般。
顧惜的大腦裡恍如煙花綻放般凌亂一片。
這個吻來得太快,太奇特,太意料之外,以致於她忘了掙扎和拒絕。
結束之後,陸靖驍繼續開車,沒有別的反應。
彷彿剛剛只是一個夢而已。
顧惜還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怔怔地望著前方。
車子一路開回了陸靖驍的公司大廈。
他打開車門,下車,「謝謝,回去的時候小心點。」
靖卻住的煙。他依舊溫和地笑了笑,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關上車門徑直走了。
顧惜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在大廈路邊發了半天的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轉頭,愣愣地看向車外的高樓大廈。
陸靖驍為什麼要無緣無故親她?
顧惜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車窗突然「篤篤」地被叩響。
顧惜回神,降下車窗,是交警,跟她敬了個禮:「同志,這邊不允許停車。」
「哦。」顧惜愣了下,反應過來就換到駕駛的位子上。
可是,她踩下油門半天,車子還是一動不動地停在原處。
面對交警質疑的目光,顧惜從收納格裡拿出駕駛證給他看。
「可能是車子壞了。」顧惜尷尬地扯了扯唇角。
「同志,你一個勁踩著剎車,車子能開出去嗎?」
「什……什麼?」
顧惜順著交警的目光低頭,果然,自己正使勁踩著剎車。
「不好意思,我馬上就開走。」
顧惜只覺得臉頰微微發燙,不再多加停留,踩了油門就驅車離開。
……
顧惜沒有如之前所想的回公司,她開著車在路上毫無目的地瞎轉。
腦海裡亂糟糟地,感覺整個人都靜不下來。
車頭處的手機震動了兩下,她騰出一隻手拿過來,有一條簡訊進來。
她安開一看
「安全到公司了嗎?」
是陸靖驍發來的,內容一如他給人的印象,溫和而體貼。
可是顧惜卻在看到這條簡訊後,心裡越加地煩躁。
她降下了所有的車窗甚至打開了車頂。
寒冷的風呼呼地刮入,吹刮在她的臉頰上,有些幹幹的刺痛。
她忽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陸靖驍這個男人,因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麼。
一個男人會吻一個女人,有很多種的原因。
因為愛,因為欲,也有可能僅僅是意境合適的一時興起……
顧惜在路邊緩緩停下車。
她靠在方向盤上,揮散不去的是滿腦子浮躁凌亂的思緒。
無論陸靖驍對她是哪一種心思,這類事情都不應該再發生在他們之間。
半晌,她才重新拿起手機,回了一條簡訊過去。
「陸先生,我只是把您當成一位很值得我尊重的長輩。」
很快就又有條簡訊進來。
陸靖驍回復:「長輩?真有意思。」
顧惜沒有回復,陸靖驍也沒有再發簡訊過來。
聰明如他,應該已經明確知道了她的意思。
顧惜刪掉他的簡訊,看到他號碼時停頓了下,然後也刪了聯繫人。
……
顧惜回到公司就一直工作到天黑。
等她感到腰酸背疼,從圖紙上抬頭時已經將近晚上九點。
她關了電腦和燈,拿著外套和包下班。
午餐不了了之,晚上又沒準時吃飯,肚子咕嚕嚕地叫起來。
車子剛好經過一家麵包坊,顧惜停了車子,進去買麵包吃。
她買了一些曲奇餅乾和一杯熱牛奶,剛要回到車上,手機突然響起來。
顧惜低頭一看,是老城區家裡的座機號。
顧城每次只要一想她就會打電話。
顧惜淺笑著按下了接聽鍵,「城城?」
「小惜,城城又犯病了,剛剛還玩得好好的,突然整個人就栽倒在了地上,」徐嬸驚恐失措的聲音傳來:「嘴唇發紫,渾身都僵硬,怎麼辦,怎麼辦?」
顧惜手裡裝曲奇餅的紙袋和牛奶紛紛落在地上,灑了一地,奶漬濺到鞋上。
「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顧惜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徐嬸,你快餵他吃藥,我馬上回去。」
「早餵過了,可是根本沒效果,城城還是捂著心口喊疼,臉色好蒼白……」
「徐嬸,你馬上叫救護車,我很快就到。」
顧惜坐進車裡,顧不上系安全帶,就踩下油門飛馳而去。
她一邊開車一邊趕緊撥了霍湛北的手機號碼。
電話通了,卻始終沒有人接,顧惜握緊了方向盤,心裡越發著急,直到電話裡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霍湛北辦公室的電話也沒有人接。
顧惜改撥江南一品家裡的號碼,接電話的是保姆小嵐。13acv。
「先生嗎?先生沒回來過,太太,您有事嗎?」
「如果先生回來,你就讓他給我回電話,就說顧城在醫院。」
掛了電話,顧惜又重新撥霍湛北的手機,但還是沒有人接聽。
她不知道自己撥打了幾通,額頭有汗水滴進眼睛裡,澀澀地難受。
當車子開進老城區,她才摘掉藍牙耳機,將手機丟到一旁。
樓房下,救護車已經到了。
顧惜一下車就看到醫護人員抬著擔架從樓道口出來。
顧城躺在擔架上,戴著氧氣罩,徐嬸神色焦急地跟在後面下來。
「城城!」顧惜跑過去拉起顧城冰涼的手。
顧城還有點意識,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惜惜……惜惜……」
「城城不會有事的!」
顧惜跟著一起上了救護車,寸步不離地守在顧城身邊。
顧城挽起嘴角,長長的睫毛忽閃著,然後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
醫院正值交接、班,秩序有點亂,到處都是人。
病床車輪滾動的轆轆聲混雜在喧鬧的人聲裡,消毒藥水味道撲鼻而來。
顧惜看著心電儀上那根線時而呈波浪型,時而是一條直線,心也懸在嗓子眼裡。
為了抑制恐懼,她不得不死死地掐著自己的大腿。
顧城被推進急救室,她被擋在了門外,燈光照得她臉色蒼白。
顧惜盯著亮起紅燈的急救室,呆了一會,突然轉身就往門診大樓跑去。
偌大的門診大樓,除卻廊間和樓梯口幾盞燈亮著,其他地方都是黑漆一片。
顧惜氣喘吁吁地跑進來,朝著二樓心臟外科的辦公室跑去。
昏暗的走廊裡,每個辦公室的大門都緊關著。
顧惜用力拍著心臟外科辦公室的門,回音在廊間揮散不去,她卻執拗得不肯走。
「早就已經下班了,有事去急診樓吧。」
一名清潔工終於看不下去,從隔壁的洗手間探出頭來提醒。
顧惜怔怔地看著緊閉的房門,她不過是想碰運氣罷了……
她重新回到急診樓,敲開了值班醫生的辦公室。
來開門的是一個戴眼鏡的年輕男醫生,打著哈欠,顯然是被吵醒的。
「請問荀開陽醫生在不在醫院?」
男醫生頗不耐煩地皺起眉:「你難道不知道荀醫生就週一坐診的嗎?」
顧惜咬咬唇,不得不低聲下氣地請求:「我哥哥心臟病發了,一直是荀醫生替他看診的,你……能幫我聯繫荀醫生嗎?」
男醫生定定地看了顧惜幾秒,笑了,彷彿是聽到一個很有趣的笑話。
「怎麼了?」顧惜不解他的眼神。
「每個來看心臟病的病人,都希望是荀醫生親自接待。你覺得她能忙得過來嗎?」
指甲嵌入掌心,傳來刺痛感,顧惜看著男醫生譏諷的目光道:「如果你不信,那麼打電話的時候可以問她,如果我騙人你就馬上掛電話怎麼樣?」
「既然你們認識,那你自己打電話不就行了!」
「我只有荀醫生辦公室的座機號,沒有她私人號碼。」
「那你還說什麼!」
男醫生橫了顧惜一眼,然後不耐地擺擺手:「我要看病了,你讓一讓。」
顧惜轉頭望了眼還緊閉的手術室門,然後一直懇求地看著醫生。
「你就算站到明天早上,我也沒辦法。」
男醫生一邊給其他病人看病,一邊眼皮都沒抬,漫不經心地道。
顧惜從值班室出來,感覺到自己後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
她拿起手機翻出那個不知道被撥了多少遍的號碼。
這一次她沒有聽到冗長的嘟聲,而是一道溫和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然後是一連串流利英語。
顧惜聽到自己的心跳有一分鐘的停頓,然後是撲通撲通急速地跳動著,似乎下一秒就要破腔而出,手中的手機被她緊緊握在手中,聽筒裡一遍遍重複著那句話。
不知道什麼時候回的魂,顧惜撥了霍啟雲的電話,卻也是關機狀態。
「一直不是那個荀醫生給城城看的病嗎?」
徐嬸也被嚇得不輕,臉色看上去很不好,瞅著顧惜擔心地問。
「我沒有她的私人號碼。」
顧惜坐在椅子上,雙腿有些無力地顫抖。
「那霍先生呢?當初不是他介紹荀醫生給城城看病的嗎?」
顧惜捂著額頭,閉上眼睛,聲音乾澀:「他關機了。」
「關機了?他怎麼這個時候關機?」徐嬸不敢置信地驚呼。
兩個小時後,急診室上方的紅燈轉成了綠燈。
顧城一被推出來,顧惜就連忙起身過去。
他的眼睛緊緊地閉著,半張臉被氧氣罩遮著,手臂上吊著一管藥液,人一動不動,護士們迅速地推著他去了觀察室,唯有一名醫生留下來交代情況。
「病人的情況你們也應該清楚,他是先天性心臟病,隨著年齡的增長,犯病的次數會越來越多,不過這一年來情況都有好轉,應該是有好的心臟外科專家替他看病吧?」
顧惜點頭,「是荀開陽醫生。」
「難怪了……」醫生自言自語了一句。
「醫生,那我哥哥現在情況怎麼樣?」
「他還在昏迷中。剛剛用了多次電擊,他的心臟才恢復跳動,但非常微弱,希望你有心理準備。不過一般先天性心臟病患者能活到三十歲就很不錯了。」
所以,即便顧城現在死了,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顧惜坐回到椅子上,只覺得四肢發涼。
醫生說完,面無表情地走了。
「小惜,這可怎麼辦呢?」徐嬸擔憂地抹眼淚。
顧惜扶著牆壁站起來,神色有些恍惚,然後小跑著朝外面奔去。
「小惜你去那兒啊?」
徐嬸追出去,卻只看到顧惜的車子駛出醫院。
……
顧惜用了十分鐘不到就把車停在了軍區大院門口。
警衛員因為她沒有身份證明不肯輕易放行。
顧惜只好說自己是唐家的外孫媳婦。
警衛員打了一通電話去唐家大宅,顧惜在一旁靜靜等著。
沒多久,警衛員從會客室出來,臉上的神情冷冷的。
「什麼外孫媳婦?人家說了,沒有顧惜這號人。」
「同志,是不是你打錯了?唐老將軍的大女兒是我的婆婆……」
「我當然知道唐老將軍的大女兒,也不怕告訴你,就是跟她寸步不離的那位蘭姨接的電話,她說讓你早點走,要再招搖撞騙她就報警了。」
顧惜像被當頭撲了一盆冷水,整個人僵硬地站在那裡。
「那唐老將軍外孫霍湛北今天有沒有來過?」
警衛員卻已經打發她:「快走吧,不要一直站在這裡……」
「同志,請你告訴我,我真的有急事要找他。」
可警衛員認定了她是騙子,昂首挺胸,別著槍,目不斜視。
想到顧城此刻危險的情況,顧惜望著軍區門口幾個森嚴的大字,有三個警衛員在站崗,她像是下了足夠的決心,拔腿就朝著軍區裡衝進去。
可是,還沒跑兩步,警衛員就全部追過來,一下子就制服了她。
「我要找霍湛北,我真的是他的太太,讓我進去行不行?」
警衛員面容冷漠,兩個人拖著顧惜就往外走,「快點走,不然後果自負。」
顧惜一個沒站穩,整個人「咚」地一下跌坐在地。
這時,剛巧有輛騷包的亮黃色跑車從軍區大院裡面開出來,掠過坐在地上的顧惜,開出了一段路,但又緩緩地倒回來,駕駛座車窗降下。
「顧惜?」帶著不確定口氣的男聲從跑車裡傳來。
顧惜抬頭,就看到徐淮越一臉驚訝地瞅著自己。
「你……怎麼在這裡?」顧惜狼狽地從地上起來,尷尬地問。
「我來看我外公外婆啊,倒是你,怎麼坐在這裡?」
顧惜忽然眼圈一熱,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顧城心臟病發作,我找不到霍湛北,你能不能幫我去唐家問一下。」
徐淮越看著顧惜纖瘦單薄的身子站在黑夜裡,她束起的長髮有些被風吹亂,眼睛紅紅地,就像是一隻受了驚的小兔子,雙手無措地捏在一塊兒。
他點點頭:「你等著,我馬上就幫你去問。」
徐淮越進大院暢通無阻,顧惜望著那抹黃色消失在拐彎處,才稍許心安。
可是,等了差不多十分鐘,依舊不見徐淮越出來。
顧惜惴惴不安地等著,倒是她的身後有車燈照過來,然後是轎車停下的聲響。
她回頭,就看到陸靖驍從駕駛座上下來。
陸靖驍一步步向她走過來,淡黃的路燈光落在他的頭髮、肩頭、筆挺的黑色大衣……還有他穿著棉拖的腳上。
他臉上表情都沒有半分波動,只是向她走來,面目俊雅,雙眸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