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在看到陸靖驍的剎那,一時間怔忪在了那裡。
兩人四目相接,又好似隔了一層薄紗,看不清明,仿若霧裡看花。
純黑筆挺的西裝,精緻如刀裁,紫羅蘭色的襯衣,襯得他儒雅中透著沉穩。
他頎長的身軀挺拔而精瘦,像黑色蒼穹中,一彎明月穿雲而出光魄動人;又像皚皚冬雪裡,一棵青松渾身赤寒孤傲而立。
頭頂的水晶燈,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在淡淡的光暈中。
惜看那時儒。「回神!」
耳畔突然響起一道充滿著磁性並且帶著些笑意的男聲。
顧惜一定神就看到陸靖驍略高的眉骨下,那雙深邃的眼望著自己,噙著笑。
「您好!」
顧惜禮貌地頷首問候。
陸靖驍沒有接下話茬,只是抱著洪家小寶貝,淡笑地看著她。
顧惜起初還陪著笑了笑,見他一直盯著自己,有些笑不下去,紅著臉移開視線。
「你的裙子應該整理一下。」
「什麼?」顧惜不解地抬眸看他。
陸靖驍暖洋洋地笑,視線定格在她的胸前,眉梢輕微地挑了一下。
下一秒,顧惜手忙腳亂地抬手擋在了自己胸口,面紅耳赤。
陸靖驍懷裡的洪家小寶貝咯咯地發出一陣嬰兒奶笑。
顧惜有些怨念地看了眼小寶貝,羞赧地咬住了下唇,壞傢伙!
剛才洪家小寶貝在她的胸前又是摸又是啃的,導致胸口那塊布都皺在一起,而這條裙子胸襟本就設計得有些低,被他一抓,立刻使得胸前春色若隱若現。
「我去洗手間,失陪了!」
顧惜低著頭,捂緊胸口,匆匆忙忙地走去洗手間。
……
顧惜擺弄了很久才勉強弄平了胸前那塊褶皺的布。
她對著鏡子照了照,稍稍轉了半圈,確定沒有儀容失態才放心。
顧惜從洗手間出來,陸靖驍居然抱著洪家寶貝站在那裡。
顧惜不知道抬起的腳該邁出去還是收回來。
「小傢伙看到你走了吵個不停,沒辦法,只好帶著他過來了。」
陸靖驍溫暖寬厚地笑了下,然後低頭逗弄洪家小寶貝。
「小傢伙,阿姨就在這裡,這下是不是該高興了?」
洪家小寶貝咧著嘴笑,小肉手抓著陸靖驍西裝上的扣子,沒看顧惜一眼。
陸靖驍似乎很喜歡孩子,抱孩子的姿勢也很嫻熟專業。
他抬頭,目光柔和地看向顧惜:「進去吧,酒宴就快要開始了。」
……
顧惜跟在陸靖驍身側,他走得不疾不徐,偶爾饒有興味地看她一眼,溫和地笑一下。
她也跟著笑,只是笑到後來,她才發現後背出了冷汗。
這是她第一次,獨自跟陸靖驍待這麼長時間,有種莫名的壓迫感。
「這件禮服不是很適合你。」
顧惜詫異地看他,想確定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說話。
陸靖驍見她忽然不走了,也停下來,回頭看她,嘴角的笑意放大。
「男人都是視覺動物,一般打扮得漂亮的女生更容易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顧惜難得敢反駁他:「外表的美只是暫時的。」
「可是醜卻是永恆的。」
陸靖驍接話接得很快,似乎他早就猜到了她要說什麼。
顧惜錯愕地看著他,他亦回望著她,隨之,兩人相視一笑。
「你很喜歡笑?」
顧惜覺得自己對這個男人瞭解甚少。
「看心情,如果高興的話……」
「所以說你現在心情很好?」
陸靖驍看著她眉眼間的笑意,勾起嘴角:「可以這麼說。」
「讓讓,讓讓!」走廊間突然響起餐車輪子滾動的混亂聲音。
顧惜感覺有什麼撞到自己的腰,但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傳來,因為她人已經被帶離原地,跌進了一個寬厚的懷裡,「小心。」
餐車匆匆從她的身側滑過去,伴隨著侍應生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有沒有哪裡被撞到?」頭頂是男人溫和的關切聲。
顧惜驚魂未定,聽到聲音這才想起自己似乎還靠在陸靖驍的懷裡。
「沒……沒事。」她急急地退出來,面頰更加地紅潤。
陸靖驍看著她窘迫的樣子,微笑:「你確定真的沒事?」
「沒……」
顧惜剛要回答,瞳眸猛地一縮,聲音哽在了喉中。
因為她感覺到……臀部和大腿有些涼……
走廊淡黃的壁燈光線下,她黑色裙擺被勾破,露出白希纖細的大腿,線條柔美又如玉脂一般光滑,黑色的小內庫恰恰勾勒包裹住雪白的臀……
顧惜反應過來,連忙反手遮住身後的光,臉上閃過懊惱的神色。
她今天是怎麼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意外?
所幸現在這個時候走廊上來往的人不多,沒有人看到她狼狽的窘態……
沒人看到……
顧惜驀地抬頭,看向陸靖驍,卻發現他的神色泰然自若,並無異常。
可是神態自若並不代表他沒有看到。
顧惜的臉慢慢地燙起來,她捂著自己的臀退到牆角。
她自認為是個行事小心謹慎的人,何曾犯過這樣低級愚蠢的錯誤?
「抱著孩子在洗手間裡等我。」
陸靖驍把小傢伙放去顧惜的懷裡,然後轉身就走,並且消失得很快。
顧惜望著他的背影,莫名其妙地就心安了。
……
顧惜沒有等多久,洗手間的門被輕輕叩響。
她開門,就看到陸靖驍提著一個高檔的紙袋站在門口。
「拿進去換上吧。」他把紙袋遞過來的時候接過洪家小寶貝。
顧惜往紙袋裡瞄了一眼,沒有第一時間跑進去換,眼底有詫異。
「這條裙子……」不正是她在會所裡試的那條鵝黃色的裹胸裙嗎?
「怎麼了?不喜歡這條裙子?」
顧惜盯著裙子,忽然就想起那次他本來要送給唐雨桐的限量版鞋子。
她抬頭,「這應該是你送給你太太的禮物吧?」
像唐雨桐那樣外表完美的女人,掌控欲也必然很強,若發現自己的東西三番兩次被丈夫送給其她女人,還不知道回家後會跟陸靖驍怎麼鬧……
陸靖驍倒是沒多少介意:「進去換吧。」
見顧惜還是沒動,他笑了笑,抬起手伸過來,半空裡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彎了食指,輕輕碰了碰她的額際:「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
在他的手指觸碰自己時,顧惜微微地一縮,然後聽到他溫和的笑。
陸靖驍是這個世上第一個這樣慷慨地給給予她溫暖的人。
「你還有五分鐘的時間換衣服。」他看了看腕表,目光充溢著包容。
「謝謝。」說完,顧惜就轉身進了洗手間。
陸靖驍收回視線,低頭望著懷裡自己玩得不亦樂乎的洪家小寶貝。
「小傢伙,我有那麼老嗎?她為什麼總用看父親的眼神看著我?」
小寶貝眨了眨黑溜溜的大眼睛,捲翹的睫毛猶如蝶翼顫抖,無辜而嬌憨。
陸靖驍笑了下,換了一個抱孩子的姿勢,「小傢伙你該減肥了。」
小寶貝咧開嘴咯咯地笑,往陸靖驍的懷裡拱了拱。
陸靖驍終於忍不住,長長久久地笑了一次。
……
顧惜迅即地換了裙子出來,第一眼瞧見的就是陸靖驍逗弄小寶貝的畫面。
她站在那,忽然想:這樣的男人一定會是個深情的父親。
陸靖驍聽到動靜抬頭,看到顧惜的瞬間眼底閃過滿意,笑意更濃。
「走吧,小寶貝消失了這麼久,有人該擔心了。」
顧惜點頭,恭敬而謙和,攏了攏鬢角的頭髮,跟上去。
只是沒走幾步,陸靖驍突然轉頭,「顧惜,我看上去是不是真的很老了?」
顧惜的腳跟鞋一崴,險險地站穩,「啊?」
陸靖驍笑:「還是因為我真的長得像一個父親?」
「沒有,絕對沒有,陸……陸……」
顧惜又被稱呼難住,糾結了幾秒索性直接忽略:「您很帥!」
話一出口,顧惜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陸靖驍只是呵呵地笑,沒有再說什麼。
「那跟湛北比呢?」
走到宴會廳門口,陸靖驍忽然問。好像是隨意想起,就隨口問出來了。
「啊,」顧惜乾笑了下:「各有千秋,不可同日而語吧。」
「那如果我一定要你說一個呢?」
顧惜眼睛忽閃一下,爾後微微緊張地一笑,卻沒有開口回答。
這樣的問題不論她給出怎麼樣的答案都會顯得她孟浪庸俗,況且也不敢隨便拿話搪塞眼前這個目光深邃溫和卻暗藏犀利的男人。
沉默在兩人之間暈染開來。
「好了,不逗你了,進去吧。」
陸靖驍幽歎一聲,輕輕扶了下她的肩,前一步走進了宴會廳。
顧惜舒了口氣,捂著自己心跳加快的胸口,感覺雙腿有些發軟。
陸靖驍卻忽然折了回來,步伐沉穩,顧惜又一次緊張地立正站好。
「我覺得……小傢伙還是你抱進去的好。」
顧惜這才記起,洪家小寶貝是霍湛東讓她抱著的!
如果由陸靖驍抱回去,她又穿著這身禮服跟在後面,難免會讓人瞎想。
顧惜姿勢僵硬地接過孩子,感激地看著他:「今晚麻煩您了。」
陸靖驍幫她推開門:「進去吧。」
顧惜點頭,回望了他一眼,才抱著孩子進去。
宴會廳門重新關上的時候,陸靖驍並沒有緊隨著她走進來。
……
「去哪裡了?怎麼不接電話?」
顧惜循聲轉頭,霍湛北正微蹙俊眉拿著手機站在她身側。
很快就有人來抱走了洪家小寶貝。
霍湛北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到她換了禮服問:「怎麼換裙子了?」
「那條裙子不小心被勾破了。」顧惜淡淡地說。
霍湛北見她不說這條鵝黃色裙子哪裡來的,剛想繼續追問,被催促聲打斷。
「小北,還站那兒做什麼,快過來坐。」
霍湛北動了動喉頭,橫了眼顧惜的裙子,轉身:「過去吧。」
顧惜看他不追問裙子的來處,自然也懶得浪費唇舌編個謊話來解釋。
剛才喊霍湛北的是葉少青,他們幾個認識的就佔了一張圓桌。
關於霍湛北的這幫朋友,他向來惜字如金,她也沒想過要去刻意討好。
「嫂子好臂力,洪家小祖宗可不輕,還能抱那麼遠的路。」
葉少青對著顧惜豎起拇指,一桌子其他人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下顧惜。
顧惜哪裡聽不出葉少青的言外之意,他是明褒暗貶,在指責她吃飽了撐著,沒事把孩子抱那麼遠做什麼,害得他們被洪家人白眼,以為弄丟了孩子!
坐在葉少青身邊的一個男人插話:「一定是有人急著做媽媽了唄。」
話音未落,有杯子重重地擲在桌面上,驚嚇了一桌的人。
「哎喲,我說姑奶奶你幹什麼!」葉少青誇張地拍拍胸口瞪著唐雨桐。
唐雨桐往杯子裡倒水,了他一眼:「男人有你們這樣八婆的嗎?」
顧惜站在旁邊,看出這些富家子都很寵唐雨桐,她的話一出口,他們都摸了摸自己的鼻樑,別開頭討論其他財經方面的新聞去了。
「選個位置坐下吧。」霍湛北俊臉淡淡的,對顧惜說。13acv。
顧惜看著只剩下兩個空位的圓桌,一個座位在唐雨桐身邊,一個在霍湛東旁邊。
葉少青拖開唐雨桐身邊的椅子:「小北,過來坐,有話問你。」
唐雨桐正在跟另一側的年輕男人輕聲交談,偶爾發出輕悅的笑聲,沒看霍湛北。
霍湛北沒過去,「顧惜,你去那邊坐。」說完,自己走向霍湛東旁邊的座位。
「我說你個大男人還扭捏?要你過來坐還磨磨唧唧的,難道我會吃了你?」
葉少青起身,一把拖了霍湛北就把他按在了唐雨桐身邊的位置上。
顧惜也沒什麼不悅,自覺地在霍湛東旁邊坐下。
這個圈子她融不進去,也不該去勉強,太認真的話輸得只有她自己。
與其自己找罪受,倒不如看開點。
「小惜,上次的事,算我對不住你,三哥跟你賠酒道歉了。」
霍湛東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對顧惜說,然後舉起一杯紅酒一飲而盡。
顧惜微微地笑了笑,「上次有什麼事?三哥是不是記錯了?」
霍湛東一口酒喝到氣管裡,咳嗽了兩聲。
「三哥難道是說晚晚嗎?晚晚是我以前的秘書,聽三哥的語氣好像跟她很熟?」
霍湛東忙搖頭:「不熟不熟,就是見過幾次,幾次……」
「是嗎?不然我還想著,下次約晚晚和三嫂出來一起逛個街什麼的……」
「別別……」宴會廳裡開著暖氣,霍湛東額頭卻有冷汗,後發現自己反應過激,他乾咳一聲,「小惜,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三嫂的脾氣。」
顧惜點頭,當然知道,三嫂是整個江寧市都出了名的悍婦,也正因為如今,不管是霍湛東工作的地方還是家裡,三丈之內絕無年輕貌美的女性。
「三哥都說了跟晚晚不熟,三嫂也是個明事理的,」顧惜盈盈一笑,拍了拍霍湛東的手背:「放心吧三哥,我也不跟三嫂說什麼,就約出來玩玩。」
霍湛東眼前一黑,幾乎能預想到到時候別墅裡雞犬不寧的鬧騰樣。
「不過,晚晚被調到外省去了,很難得才回來一趟。」
霍湛東這才緩了過來,但心有餘悸,以後決計不敢再摻和霍湛北的事情。
顧惜瞥了眼臉色瞬息萬變的霍湛東,端起水杯啜飲了一小口。
「雨桐,今晚怎麼沒瞧見你老公,不是說回國了嗎?」
聽人談及陸靖驍,顧惜不由地望了眼門口,似乎真的沒看到他進來。
「他啊,可能有事耽擱了吧,過會兒就過來了。」
唐雨桐的語氣淡淡地,並不見親暱,似乎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這樣子啊……」葉少青瞟了眼旁邊默不作聲的霍湛北,又問道:「前兩天在n市的演奏會據說很精彩,謝幕的時候全場起立,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