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碧空晴朗,一些閃亮的光球晃晃悠悠飄上天空。
「那就是靈魂的光芒啊……」林恩目送壯烈犧牲的同胞們升上天際,自己也將閉上眼睛。
「喂,醒了吧,別裝死了,我又沒打那麼重。」旁邊傳來小公主清冷而蘊含一絲無奈的聲音,接著他被輕輕踢了一腳。
林恩不再耍寶,坐起身來,摸了摸頭上的腫包。
剛才那一下揍得有點狠,不過伊麗莎白確實是留手了的……相對於她揍其他人的力度而言。
林恩環顧四周,只見包括伊利丹在內的眾多偷窺男橫七豎八躺在地上,仍然處在昏迷狀態,看樣子不再過一兩個小時是醒不過來的,而這全是暴虐公主所為。
「忽然感覺我被冠以某種很失禮的稱呼,果然還是應該再揍你幾拳吧。」冷冽的話語響起。
別讀取別人的心思啊……
林恩心虛地笑著站起,看清那些飄上天空的光團其實是沙灘少女們所吹的泡泡。女孩們嬉笑歡樂之間,半透明的脆弱光團隨風飄蕩,在陽光中蕩漾出五顏六色的色彩。
「又色瞇瞇地看著了,你真的想再被揍暈嗎?」伊麗莎白斜眼道,又踢了一腳。
「才沒有,剛才我是以純潔的心態……」
「誰信你!」小公主嘟嚷一句,「明明人家在身邊……卻還要看那邊……」
「嗯?你說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快點過來!」伊麗莎白臉蛋微紅嚷道,邁開了步子。
林恩跟隨在後,看著面前金髮少女被貼身衣裝包裹出的曼妙身段,在心裡打了高分。
「這泳裝很適合你,很漂亮。」
只是很簡單的一句讚賞,小公主卻表現出超乎預想的反應,腳步一絆差點摔倒。
「你你你突然說什麼呢!?嘲笑我嗎?果然還是看不起我的身材嗎!?」
「沒有吧,我只是普通地說下感想而已,你確實……喂,別動刀子!很危險啊,話說刀子你從哪裡拿出來的?傳說中的空間戒指嗎!?」
林恩莫名其妙地被漲紅臉蛋揮舞不知道從哪裡取出的刀子的伊麗莎白追殺了好一陣。後者好不容易恢復平靜時,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鐘。
「好累,這到底是要幹嘛。」
明明應該是來玩的,可是動不動就遭到死刑和追殺是怎麼回事?林恩有點無奈。
伊麗莎白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但她紅著臉不肯道歉,重新朝著那別墅小樓行去。
林恩和她一起進入小樓,看到裡面裝潢美觀大氣,空間比預想的要大。一樓的廳堂裡已經有許多不想再玩水的少女在休息,談笑嬉鬧或者品嚐甜點。
伊麗莎白帶著他徑直走上門後的樓梯前往樓上。
小樓頂層,進門是一間比一樓要小,但是裝設更加華貴典雅的廳堂。
林恩跟著小公主進入這裡,就得到了女僕的禮貌接待。
他在女僕引導下進入側廳,換了一身輕便的袍服,再出到廳堂。這時其他女僕已經以神速擺設好了一桌下午茶。
精美的瓷器茶杯盛著如琥珀般的上等紅茶,塔狀的多層碟器上擺放著賞心悅目的美味糕點,黑白裝扮的女僕們在恰到好處的距離恭謹侍立,清淡的茶香和甜甜的糕點香味瀰漫在充斥朦朧陽光光暈的空間中,有種夢幻般的感覺。
林恩在桌前坐下,端起熱茶品嚐一口,讓那清淡芳香在舌尖上轉動一圈後暖暖地順喉而下,享受地微微瞇眼。
這一刻的安靜休憩,他非常喜歡,但還是缺了點什麼。
「華貴的廳堂,精美的下午茶,再有一位溫柔公主微笑相伴的話,就真是人生的完美一幕了。」他彷彿自言自語般喃喃道。
身後腳步聲傳來,一襲淡雅白裙從他座位旁飄逸而過,雙馬尾解開後的金色髮絲優美蕩漾。
「我是公主,但不溫柔真是抱歉了。」伊麗莎白在對面優雅落座,將垂至胸口的幾縷髮絲掠到肩後,說道。
將頭髮解開的她,柔順金髮披散而下,跟平常印象有很大不同,體現出更為典雅式的魅力。
林恩目露欣賞之色,將小公主這難得一見的造型收入心裡,微微一笑。
「沒有的事,公主殿下其實還是很溫柔的。」
「就算你這麼噁心地恭維我,也不會有獎賞的。」
「這不是恭維,一介平民的我能和你對等地坐在這裡,就已經是你最大的溫柔了吧。」
伊麗莎白聞言一愣,面對黑髮少年發自心底的真誠笑容,臉蛋兒泛起一絲羞紅。
「哼,你很清楚嘛……」她端起杯子喝茶掩飾自己的羞澀。
林恩笑了笑,也靜靜品茶。
「說起來,我們很少有這樣單獨相處的時候,艾妮總是處在我們之間……不,準確地說,我們總是以艾妮為中心湊在一起。」品嚐後,他隨口說道。
伊麗莎白無言默認。
「難得你這樣邀請我,然後有什麼事想說?」
「沒有事就不能邀請你嗎?」
「不是,倒不如說這樣比較好,我喜歡。」林恩微笑,動手取下了一塊蛋糕,以刀叉切成兩份,分給少女一份。
伊麗莎白以刀叉品嚐,小口小口地往嘴裡送,姿態舉止優雅得有種渾然天成的感覺。單是欣賞她這樣用餐,林恩都覺得是一種享受。
「你笑什麼?」察覺到對方笑容裡蘊含的曖昧,小公主白了黑髮少年一眼。
「只是覺得你的動作很美……嗯,仔細看你,就覺得你真的挺美。」
伊麗莎白臉蛋更紅了。
「說的話越來越噁心了,你的腦子該不會被打出問題了吧?」
「呵……也許真是這樣。」林恩面對小公主的毒舌坦然以對,偶爾這樣也不錯。
沒有遭到回擊,伊麗莎白反倒無話可接了,只能紅臉喝茶掩飾。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度過一段時光,雖然時不時才說一兩句話,但誰都沒覺得是冷場。
沒有了原本作為中心的艾妮,對於林恩而言是活潑開朗的青梅竹馬,對於伊麗莎白而言是純真溫柔的貼心閨蜜的存在,兩人的相處漸漸醞釀出有別於以往的味道。
「林恩……」小公主忽然有種衝動,開口喚道。
「嗯?」
「我討厭你。」
「哦……」少年笑了笑,「正好,我也討厭你。」
「我知道。」
兩人這樣直白突兀地交談,然後又沉默。
「一直討厭你啊,從見面以來……」伊麗莎白望向窗外,幽幽說道,眸中流露回憶的色彩,「最初相處的第一個月,我是真的在氣憤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讓人討厭的男孩,膽小、狡猾、孤僻、陰暗,總是想著狠狠地教訓你一頓,可是卻打不到你,也有艾妮在庇護你。」
「後來,泰德收了你做弟子,你就開始變了,頭一次很強勢地拒絕了我,那一幕直至現在我還記得很清晰……回想起來,與其說你是變了,倒不如說你是稍微展露了一下真正的自己吧。」
「無知的我只以為你是有所奮起了,雖然不服氣但還是有一絲欣慰的,想著不能輸給你這種傢伙,自己也就更加努力。後來……就知道你變得很厲害。然後再後來又才意識到,其實你一直都很厲害,最初開始根本就不把我當回事。」
「你總是在隱藏著,表面上裝出一副傻樣把人耍著玩,背地裡自己偷笑,非常地惡劣。這種人最討厭了,比你一開始裝扮的無能膽小鬼還要讓我討厭。直至現在雖然發生了很多事情,但我的這種觀感依然沒變。」
林恩默默聆聽。
「不過,說到底,我也沒資格說你吧。」小公主收回眼神,「你也說說你怎麼討厭我吧……不,還是算了,不用你說,我大概能想得到你討厭我什麼。」
「你確定不讓我說?」
「不讓就是不讓……你很想說嗎?」
「不怎麼想。」
「那就好。」
兩人對視,又一陣無言。
「我最討厭你了,林恩!」伊麗莎白忽然用力說道,手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都抖了一下,「討厭討厭討厭就是討厭,恨不得讓你立刻從世界上消失那樣討厭!」
林恩無語,感覺有點受傷了。
「可是……也許……這只是我想要這樣以為。」伊麗莎白髮洩後,低聲道,「我想要說服自己其實是討厭你的,這樣就可以讓我自己接受,為什麼我總會在乎你。」
「你聲音太小了,這一段我聽不到。」
「我沒在說給你聽!」
「哦……」
「總之,我討厭你,一直討厭你,以後也會一直討厭下去!」
「我明白的……」林恩歎氣。同樣的事情強調這麼多次是鬧哪樣?
「哼,你也討厭我吧,所以這樣就好,我們是因為艾妮才湊得起來的,相互討厭對方的兩個人。」
「是吧,但是……」林恩頓了頓,覺得這樣的關係果然還是太悲傷,而他不想這麼悲傷,於是說道,「我其實並不是那麼討厭你。」
伊麗莎白無言,臉上面無表情。
那之後,直至喝完茶,她都沒有再說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