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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親王並不是毫無動容,他拂開杜若錦的手,指著這府邸左右,不忿說道:「你知道這錦親王府周圍布下多少眼線?本王的一舉一動都在他人掌控之中,本王就是有些不甘,已經放下的逐鹿江山之心硬是被激了起來。清靜自在?本王在這梁川,從無友朋,除了每年你送來的兩封書信,本王幾乎沒有跟這王府之外的任何一個人說過話。這就是你所謂的清靜之地?罷了,你就只當本王是閒極無聊,想折騰出點動靜來吧。」說罷,轉身,再也不肯多理會杜若錦的好言勸慰。懶
眼見杜若錦這番模樣,高紙渲劍眉緊蹙,上前拉過她,說道:「事已至此,他已經不能回頭了,你多說無益。」高紙渲將杜若錦拉至身後,見殘歌在一旁相守,於是便放心得鬆開了手,朝錦親王說道,「不過,你利用高家和……她來牽制我,到底是不妥。十年了,我還有什麼放不下,多一日便多一日的煎熬……」
錦親王冷笑,說道:「如若你真的已經放下來,又何必千里之外趕來?還說是種煎熬?」
高紙渲卻突然放聲朗笑起來,俊美的面龐上閃著溫潤的澤光,眼神中的光芒直刺得杜若錦心口發痛,杜若錦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便聽見他說道:「既不能同生,便不如同死,你知道我一向是這樣的心思……」
驀地,往事如同潰堤般湧來,那一幕幕場景宛如蕩氣迴腸的曲調,悠悠傳來,杜若錦心口又痛了幾分,幾乎支撐不住,只得伸手在殘歌肩膀上扶了一把,歎道:「罷了,罷了,同生也罷,同死也罷,就這樣吧。」杜若錦睫毛微垂,上面浮著一層晶瑩,朝錦親王說道,「不過,如若發生什麼事,請你放過惜人和惜情,他們還是孩子,與這些紛雜俗事無關。」蟲
錦親王眉間跳動,神色略顯疲憊,一如往日般帶著笑容,說道:「本王盡力讓你如願。」
殘歌卻將杜若錦往高紙渲身旁一推,迅即抽刀抵在錦親王的脖頸間,速度之快令人以為閃過的身影只是幻覺,低喝道:「她能不能如願我不敢說,可是恐怕你不能如願了……」
錦親王卻紋絲不動,嘴角上掛著淡淡嘲諷,說道:「傷了本王,你還指望他們能活著走出梁川嗎?」
杜若錦心裡緊了緊,思及如此便想要殘歌不可輕舉妄動,誰知便在此時,水凝煙一手掩著胸輕輕咳著從暗處走了出來,滿目病容,勉強朝錦親王笑了笑,說道:「王爺,凝煙當年想要助你奪位不成,反累及王爺貶謫梁川,終日再無歡顏。如今,王爺再起逐鹿雄心,凝煙卻是無力相助了,只剩這病顏殘體,凝煙愧對王爺,如若不是念及雲裳念及尚小,凝煙只怕早就去了……」說罷,又咳了起來。
錦親王往前一步想要扶住水凝煙,怎知被殘歌挾持住卻不能動身,只得眼睜睜看著水凝煙滿臉潮紅搖搖欲墜,杜若錦看如此只得自己上前扶住了水凝煙,身旁的高紙渲待察覺水凝煙眼神有異時為時已晚,手中暗器揮之欲發,卻唯恐傷及杜若錦只得作罷。
水凝煙露出寬袍長袖中掩藏的匕首,抵在杜若錦胸口上,剛才的病容已是消逝不見,眼神悲狂,冷笑道:「殘歌,你快將王爺放開。否則,我手中的匕首同樣不會留情。」
錦親王猶疑了幾分,急切地說道:「凝煙,不要傷了她……」
水凝煙怔了怔,眼波晶瑩,像是溺水般非要抓住一塊浮木不可,掙扎問道:「到了這生死攸關的時刻,王爺卻仍然顧及她的安危,如若今日的此情此景換做了是我水凝煙,不知王爺會做如何的抉擇?」
錦親王似是有些艱難,終是說道:「她是本王的紅顏摯友,你是本王的正妃,本王一概視之。」
水凝煙聞言卻突然大笑了起來,笑聲凌厲而淒苦,說道:「好一個紅顏摯友,好一個一概視之,只怕到了那時,王爺卻做不到了。」
水凝煙說著話,神色像是強忍著極大的痛楚一般,慢慢彎下了身子,杜若錦被她的匕首抵住胸口不能動彈,卻明顯感覺到水凝煙身心俱傷的絕望,終於,水凝煙似是不支,握住匕首的手指顫抖了起來。
杜若錦見如此,知道水凝煙斷是無力傷害到自己,正要伸手推開水凝煙的手臂,卻不妨高紙渲走近了,只用了一分巧力逼得水凝煙後退了一步。
高紙渲長舒了一口氣,有些自責自己沒有保護好杜若錦,伸手攬過杜若錦,想要將她護在身後。
高紙渲的手臂剛環繞過來,杜若錦見卻突然得感覺到他挺拔的身形一滯,手臂也在自己的腰間僵了一僵。
身後,殘歌有些失聲地喚了聲:「三哥……」
高紙渲卻揮了揮手,止住殘歌的話,說道:「殘歌,你趕緊帶她離開,我從邊關走時,曾召集了五萬精兵,讓他們在城外十里處的擒龍坡紮營聽令,想必此時已經到了。目前那裡最為安全,你快帶她去吧。」
「三哥,我不走……」
高紙渲輕聲笑了笑,似是有些自嘲地說道:「殘歌,你知道三哥這十年來的心思,何不成全了我?這次,就當三哥求你,趕快帶她走,離開這裡。」
杜若錦這時已經察覺高紙渲話聲有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未見異樣,放下心來,這才說道:「高家人的性命還握在他的手裡,你就叫我這樣隨殘歌離開?我又怎麼可能安心離開?再者說,我們離開了,你怎麼辦?」
高紙渲撫了撫杜若錦的髮絲,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閉目長舒一口氣,睜開眼睛時卻是冷冽無比的嗜殺之氣,低喝道:「你難道不知自己留下來是徒添一份負累嗎?你再不要以為,如今的我還肯豁出命來護著你……」
或許是高紙渲的聲音太過凌厲暴戾,杜若錦怔了怔,眼神黯然了幾分,淡淡說道:「你說得對,如今的我,也沒有資格和立場來讓你豁出命來護著我,只不過我還是不能走,高家人的性命便也是我的性命,他們不能轉危為安,我是不會離開的。」
高紙渲見杜若錦執拗不肯離開,卻突然生出怒氣來,杜若錦從未見他如此失控過,心下又多了幾分疑惑,於是上前緩緩說道:「我在一旁不吵你,不煩你,安安靜靜地,請你不要逼著殘歌帶我離開。留下殘歌來幫你,不是更好嗎?」
高紙渲眼神複雜,深深看了她一眼,又轉過頭去高聲道:「殘歌,我以軍令命你帶她走……」
殘歌見狀,握住刀柄的手指骨節發白,漆眸晶潤,眼眶發紅。杜若錦見此,不再以為高紙渲只不過是發怒那麼簡單,見他眉心發黑,額間細密冷汗流下來,於是趨步上前,高紙渲卻避開她後退了幾步,不肯叫讓她靠近。
突然,杜若錦石化一般僵直在那裡,她發現高紙渲剛才所站之處,地上赫然還有一灘血跡,於是大駭之下,顧不得如何便轉向高紙渲的背後,見他後心處還插著水凝煙的那把匕首。
杜若錦只覺得渾身的氣力全部被抽走了一般,幾乎癱坐在地上,她此生從如此痛恨哪一個人,哪怕當年清遠主持將自己一掌封穴令自己昏迷半年,她也從未有這種錐心刺骨的恨意,她牢牢盯著水凝煙,彷彿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咬牙切齒地問道:「你在匕首上淬了毒?」
水凝煙半靠在椅塌上,不看向杜若錦,而是將深情的目光投向了錦親王,嘴裡卻慢條斯理地說著剛才的事情:「不錯,這匕首上淬了劇毒。我知道武力勝不了他,只能趁他將注意力放在你身上的時候,不用任何內力緩緩將匕首刺過去。」
「那解藥在哪裡?」杜若錦和殘歌幾乎是同時發問。
水凝煙卻大力咳了起來,朝著錦親王那個方向虛無的伸了伸手,良久才艱難說道:「這毒沒有解藥。王爺,這是凝煙最後一次幫你了……」說完這句話,便低低垂下頭,再無聲音。
杜若錦知道水凝煙已是熬得燈油枯盡斷了氣,她卻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緒,恨不得上前將她搖醒,要她交出解藥來。
錦親王也是惻然,在心裡苦笑,水凝煙哪裡是幫自己,她難道不知要了高紙渲的性命,杜若錦會遷怒自己恨自己一生嗎?
這十年來,她一直怕自己與杜若錦生出如何的感情來,所以每次錦州城來信,她總是想方設法先扣下來,直到自己過問後才不情不願地將信交出。如今,她連死也如此決絕,非要使出這樣的手段,將自己與杜若錦之間那萬分之一的可能也斷絕了。
高紙渲見杜若錦已經知曉真相,於是不再像剛才那般凶神惡煞得催她離開,望著她絕望悲痛的模樣,心裡卻一暖,說道:「知道你會為我如此,我即便死了又如何?」
杜若錦心裡一緊,只覺得內心絞痛,上前掩住他的口,說道:「我不許你這麼說,我要你好好活下去,活下去……」
話音未落,卻見高紙渲閉目狠了心在她的後頸敲了下,杜若錦雙手只來得及抓住高紙渲的衣襟,便倒在了他的懷中。
「殘歌,你還不快帶她離開?你難道想要看我死在她的前面嗎?」高紙渲低喝道。
殘歌憤恨地看了錦親王一眼,緩緩抽回架在他脖頸間的刀,走到高紙渲身前,試圖將他懷中的杜若錦抱起來。
「三哥,你跟我們一起走,我不能將你獨自留下。」
高紙渲搖了搖頭,仍自看著懷中的杜若錦,故作輕鬆地說道:「不要擔心我,我與錦親王有事商談,或許等你們走了,錦親王拿出解藥給我也指不定呢。」
「等一下,讓我再仔細看看她的模樣,我怕到了地下,過奈何橋喝孟婆湯後就忘記了。」高紙渲伸手,輕撫杜若錦的臉頰,見她眼角處晶瑩的淚珠流下,伸指拂去,似是用盡了全身的氣力,說道,「走吧,趕緊帶她走吧,去擒龍坡,趙正舫在那裡等你們,他會安排你們的去處。」
殘歌抱起杜若錦,朝天怒吼了一聲,回首看了高紙渲一眼,終是飛身離開。
待到擒龍坡,果然見到趙正舫出現,見殘歌抱著杜若錦來,於是喚人將杜若錦安置下。
殘歌低喝道:「趕快召集將士,進攻梁川,救出三哥來。」
誰知,趙正舫卻沒有動身,殘歌劍眉一豎便要發作,就見趙正舫忙抱拳解釋道:「非屬下不聽命,實在是高元帥先前吩咐過,擒龍坡的將士要不惜一切代價負責保護高家人離開,除此之外,不能妄動,否則軍令處斬。」
殘歌急道:「可是三哥,他也是高家人啊,他是高家三少爺高紙渲,這是誰也無法更改的事實。」
趙正舫正色道:「元帥臨走時說過,他這次率軍僅是為了一己之私護送家人,他枉為高家人。」
「三哥為什麼這麼傻?」殘歌喃喃說道,「他還說了什麼?」
「元帥吩咐正舫見到信號後,派人前去接應高家人。」
殘歌怔了怔,問道:「三哥為什麼會那麼篤定錦親王一定會將高家人放走?難道說,三哥早已打定主意,將兵權交付給錦親王?」
「正是。元帥來梁川之前,曾向朝廷發過密函。除去這五萬親兵,其餘兵馬全部會上交給朝廷,現在暫時交付給錦親王只不過是權宜之舉,只要朝廷來使一到,那些兵馬自然不會再聽錦親王之令。」
「三哥說你會安排高家人的去處,難不成三哥早已佈置好了?」
趙正舫抱拳說道:「恕屬下不能直言相告,元帥吩咐過只能告訴高家二少奶奶一人,由她來做決斷是否到那個去處。」
殘歌既已解惑,再也不肯耽擱,急急說道:「你照顧好她,我去城內接應三哥他們,再等下去,只怕我會發瘋。」
趙正舫鄭重地點了點頭,見殘歌身影疾馳而去,不僅微微歎息,站在營帳前等候杜若錦醒來,好告知她高紙渲所說的去處。
杜若錦昏昏沉沉醒來之時,只覺得冷汗淋漓,回想起高紙渲後心受淬了毒的匕首所傷生死未卜,而高家人又下落不明,不禁憂心如焚,匆忙從營帳中奔出。
趙正舫攔不住她,只好親自帶了一隊隨從跟她前去,誰知還未出幾十丈遠,便見一隊車馬馳來,正是高墨言一行人。
杜若錦喜極而泣,擁過高墨言和高惜情,說道:「你們終是回來了,我再也不要跟你們分開,無論如何都不要再分開了,這樣的痛苦我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高墨言的眼神猶如海水般深沉,用最深刻最廣闊的愛意包圍著杜若錦,杜若錦只覺得如沐春光,聽見高墨言說道:「你與殘歌走後,錦親王命人將我們帶走,如若真要發生什麼不堪之事,那麼我還是會在心裡慶幸你當時不在。」
杜若錦緊緊握住他的手,擦拭過眼角的淚,上前見過高步青等人,在目光觸到殘歌背上那個人之時,才恍惚定了格一般,慢慢走了過去。
此時的高紙渲,已經面色如紙,閉目趴在殘歌的背上,彷彿能感覺到杜若錦靠近一般,突然睜開了眼睛,便落在杜若錦身上,再也不肯挪開。
殘歌將他安置在營帳內,高步青緊忙為高紙渲察看傷勢,高紙渲後心處的匕首已經被殘歌用掌力震出,鮮血直流。
高步青顫抖著雙手為高紙渲敷上藥,高紙渲卻微微笑道:「爹,不要再費心了。紙渲知道已是無救了,剩下的時間不如讓紙渲和大家好好說一說。十年沒見了,紙渲還有好多話想說給你們聽呢。」
杜若錦守在身旁,聽聞此言,只覺得淚水簌簌落下不受控制。
「若錦,你不要哭,這些年我是真的累了,撐到現在能見到你一面,已是上天恩賜,就讓我歇一歇吧,閉上眼睛歇一歇。」高紙渲嘴角仍舊帶著一抹笑,或許是說話用力牽動
了傷口,所以眉間緊蹙,似是隱忍極大的痛苦。
這時,高步青和大夫人、二夫人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似地,看了看執手相望的高紙渲和杜若錦,又齊齊回頭看了看高墨言一眼,只見高墨言卻緊抿著嘴沒有出聲。
「其實,我想要的也不過就是這份平實的夫妻之情,兒女繞膝,你會在冬夜為我溫一壺小酒,也會偶爾發一些小脾氣要我哄你,只不過今生,今生都再無此機會了,若錦,若錦,如今我只問你一句,如果有來生,你肯不肯跟我在一起……」
杜若錦淚水早已模糊了眼睛,堅定得喊道:「如果有來生,我定不再負你。紙渲,我將來生許給你,只求你好好活下去,不要死,不要死……」
高紙渲靠在她的懷中,欣慰得笑了笑,抬手試圖摸一下她的臉頰,豈知才不過到半空中便無力得垂落,閉目死去。
二夫人昏死過去,大夫人和高美景扶住她,都已是淚流滿面。高步青取過針囊來,遠遠看著這一切老淚縱橫。而唯獨高墨言,靠在營帳門前,看著遠方,目光似是落在了千里之外一般,像是絲毫沒有注意到這邊發生的一切,包括杜若錦和高紙渲之間的話語。
杜若錦用帕子輕輕拭去高紙渲嘴角的血跡,又用手拂了拂他散亂的頭髮,低低念道:「紙渲,讓我再好好看你一眼,我記住了你的模樣,來生才好尋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來生只許投胎在尋常人家,我要與你做一對最平實的夫妻,不再牽涉江山社稷,不再牽涉宮闈情仇,生一對兒女,就那麼平平淡淡度過一生……」
她沒有再哭,可是內心凌亂悲痛欲滴血,她知道她的紙渲是希望看到她在笑的,他希望自己能灑脫一世,來生才好沒有負擔地去度日尋歡。
她將高紙渲的屍首抱在懷裡,不允許別人將他帶走,半日過去,又是半日……
「放開手吧,杜沉香,你已經將來生許給了三弟,可是你今生是我的,是惜情的,所以,請你為了我和惜情,放手吧。」高墨言在她身旁好言勸慰,良久,杜若錦才在他面前哭出聲,直到哭得暈死過去。
高家人在擒龍坡將士陣營中,盤桓了兩日,期間高老太爺得知高紙渲的死訊,頓時一口血噴上來,猝死。
趙正舫將高紙渲所說的去處告訴杜若錦,還說道:「元帥怕二少奶奶不肯答應去,所以特別囑咐過,二少奶奶如果擇了別處,這五萬精兵誓死相隨。」
「我怎麼會不肯答應去呢?只要是他選好的地方,我都會答應的,你儘管依著他的吩咐去安置吧。」杜若錦淡淡說道。
杜若錦聽見腳步聲遠去,卻仍是感覺到身旁還有熟悉的溫熱的氣息,驀然回頭,卻是高墨言負手而立,站在她的身旁。
杜若錦遙望著遠方星光,指著最亮的哪一顆,微微笑道:「你看,那是紙渲在天上看著我們呢。」
高墨言沒有出言,只是將她的身子攬過來,用力地抱了抱。杜若錦將頭埋在他的懷裡,悶聲說道:「墨,原諒我,我只是太傷心了,這十年來,我設想過不知多少相見的場面,他凱旋歸來英姿勃勃的畫面,他娶妻封侯的畫面,卻唯獨沒有設想過,他會死在我的面前……」
「你不用說,我都明白。」
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對於高墨言的寬容,杜若錦心裡有道不出的感激,片刻間,高墨言胸前已被淚水洇濕,泛著淡淡的涼意。
高家在陣營中舉行了簡單的祭拜儀式,帶著高老太爺和高紙渲的骨灰離開。期間,趙正舫按照高紙渲生前的部署,除了只留下數百精兵侍衛,其餘全部遣散,分佈於老百姓中去,安然度日。
一行人又行了十數日,才到了一處蜿蜒山脈前。
趙正舫伸手在崖壁的突腳處一拍,竟然有一處山石轉動了下,露出一條下山的石階捷徑來。
趙正舫指著前方,驚喜說道:「到了,二少奶奶,順著石階走下去就是元帥所說的山谷了,元帥吩咐過,將大家帶到此處安置,元帥曾命人在周圍曾布下一百一十八道機關,不亞於十萬精兵的能量。」
眾人沿著石階下去,來到一處山谷。起初,看著山脈並不覺得如何出眾,身臨其境時才察覺山中空氣清新,難得是竟是毫無瘴毒邪氣。谷內花香鳥語,數不清的奇花異草,田地縱橫交錯,已有數十戶農戶耕作,農舍分佈有序。
杜若錦知道連同這數十戶農戶也定是高紙渲生前安排下的,他將一切都提前想到了,唯獨沒有料到自己會斃命在水凝煙手中。
或者,他早已想到過了死,甚至並不在意死在誰的手裡,反正他已經將高家人的後路一步步安排好,他死而瞑目。因為他知道,只有他死了,杜若錦才能徹底擺脫糾結的情感,和三人相對的尷尬場面,他已經在邊關大漠黃沙處躲了十年,躲累了,不想躲了……
後記:
春至雁歸,轉眼已是一年過去。
稻穀飄香,蝶飛蜂逐,炊煙裊裊升起。
高家在此安頓下後,杜若錦根據高紙渲原有的佈局,又做了細緻的規劃,興建學堂,讓原有的農戶家孩子和未讀過書的將士入學。高步青做了山谷中的行醫者,並且收了勤苦好學的孩子做徒弟。
高美景的庭院內也很熱鬧,總有許多女人在農閒的時候來求她教習女紅,大夫人、二夫人也不曾落閒,從旁幫忙,指點她們為自個男人縫衣納鞋。
殘歌卻仍自不放心,每日還是會定時召集將士操練。高墨言和趙正舫定期悄悄溜出谷外,將高步青用山谷中奇花異草配製的藥賣出去,換些必備的用品回來。
而杜若錦將谷中大小雜事一併攬了過來,一切都是那麼井然有序,生活安逸自在,和諧共存。
杜若錦也曾聽趙正舫說過,錦親王終是起事,只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朝廷派來接管高紙渲兵權的人,竟是雲澤。杜若錦知道雲澤肯答應前來,定是與君主達成某種交易。錦親王被禁梁川,終生不得踏出半步。如此一來,錦親王的性命總算是保住了。
則喜與殘歌成了親,有了身孕,脾氣逐漸柔和,而殘歌對她也是倍加呵護,兩人兩人同進同出,任憑大家如何取笑也幾乎不分開。
殘歌說道:「人一輩子就這麼長,所以我要和她珍惜每一刻。」
高惜人已經出落至娉婷少女,喜歡上高步青的得意弟子,十七八歲的年紀,眉目清朗,習得一手好針灸。
杜若錦給這座山谷取名忘情谷,高惜情每每總是追問:「娘,你給我取名為惜情,這座山谷為什麼又叫忘情?人到底應該惜情還是忘情?」
杜若錦良久不語,望著高惜情漸長的個頭,那酷似高墨言五官的面孔,終是說道:「該惜情時惜情,該忘情時便要忘情……」
杜若錦來到山谷最南端的一座山石旁小憩,早在來這裡的第二天,她便發現了這座山石旁有高紙渲用刀劍劃過的字跡,「清明夜,我,獨行」。
杜若錦記得在高家後花園假山後的青石上,高紙渲也曾刻畫過的這幾個字,今時讀來,卻格外令人心痛,他這十年來到底是如何的孤寂落寞。
高紙渲,這是你我之間僅存的秘密,我守在這裡,守在你的字跡旁,守在你曾經駐足的地方,就當是陪著你熬過那漫長年歲。
來生,來生,我定不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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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結局了。心中各種遺憾,想寫的太多,想要抒發的太多,發了結局突然覺得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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