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離
為顧月池的健康著想,趙氏應了裴慕雲的要求,打算給顧月池另尋一安靜之地讓她靜養,不過前提條件是裴慕雲一定與顧月池隨行,如此一來她便更為安心。~
翌日一早,服了裴慕雲所開的方子,顧月池身上的熱度總算退了下來。在床上臥床多日,渾身骨頭都給隔疼了,難得有些力氣,讓秋玲伺候著起身,並未梳洗打扮,顧月池懶洋洋的趴在床前,視線停駐在屋外秋風落葉的景色之中,頗有些心不在焉。
「你身子才剛剛好些,怎就坐在這裡吹風?」聲音中略帶責備,卻包含更多的關切,趙氏挺著大肚子從外面進來。
「娘」因自己一直發熱,深怕對趙氏有所影響,顧月池堅持不讓趙氏來自己屋裡。這會兒總算退了熱,見趙氏進來,她恬然一笑,起身便向前迎了兩步。「這陣子在屋子裡憋悶久了,實在是想透透氣。」
心下募的沉了幾分,趙氏探手拭了拭她的體溫,後又心疼的撫了撫她有些凌亂的髮絲。
「小姐打吃了裴大夫開的藥,熱度便退了呢。」因最近一段時日夜以繼日的照顧顧月池的起居,秋玲的臉頰也明顯削瘦了些,臉色大約也快跟顧月池一個色兒了。
與顧月池踱步到屋裡圓桌前坐下,趙氏對奶娘笑笑,後者從懷裡掏出幾錠銀子,上前便塞到秋玲手裡。見狀,顧月池微微蹙眉,卻見趙氏笑笑,對秋玲滿是感激的道:「這陣子辛苦秋玲丫頭了。」
秋玲左右不是的拿著手裡趙氏給的賞銀,一臉的受寵若驚:「奴婢伺候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奴婢只是做份內之事,該當盡心盡力,談何來的辛苦?」
「給你自是你該得。」趙氏依舊笑著:「對你的家事,我多少瞭解幾分,這些銀兩大約足夠他們供需了。」
「奴婢謝過夫人」一臉感激涕淋,秋玲情緒激動的半屈身子。
眼前這一幕,多少讓顧月池感到意外。
按理說秋玲是在她身邊伺候的丫頭,對她的家事最該瞭解的便是她顧月池了,可到頭來事情卻讓趙氏做在了前邊兒。是她疏忽了……身為下人在府裡伺候主子圖的是什麼?名譽地位?最重要的無非是那幾個月錢。試問若是不缺錢,哪個當父母的捨得將自己的子女賣到大戶人家為奴為婢?如今看看,即便是活了兩世,到底在大宅院裡生活的時候不長,她的道行比之趙氏還差上一大截呢。
沒在多說什麼,讓秋玲去忙自兒個的,趙氏回頭看著顧月池,臉上依舊掛著心疼與不捨。
「娘可是有話要跟女兒說?」跟趙氏相處久了,言行舉止雖不可能猜的全數,顧月池卻能猜出一些。
趙氏點點頭,準備就讓顧月池離府一事與她言明。誰知她剛一開口,外面秋玲便進來傳話,道是前院管家引著宮裡的海公公到了,這會兒正在外面等著。
海公公常年跟在皇后身邊,他這會兒過來八成是領著皇后的懿旨。心中一哂,顧月池不知海公公這會兒過來所為何事,只得有些茫然的看向趙氏。
海公公是忽然造訪,趙氏自也是不知其來意的,命奶娘備茶,她吩咐秋玲請海公公進來。
不多時,秋玲去而復返,引著海公公進到屋內。
一見趙氏和顧月池兩人,海公公連忙施禮:「奴才見過夫人,見過大小姐。」
「海公公無需多禮。」抬了抬手,示意海公公坐下,趙氏開門見山的問道:「卻不知公公突然造訪所為何事?」
並未落座,海公公輕笑著,「聽聞大小姐身子微恙,皇后娘娘甚是惦念,奴才這會兒過來自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來詢問大小姐的身子是否好轉了?」
「好些了呢。」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事情,顧月池病了不是一兩日,皇后娘娘這會兒才讓海公公來問,必是有什麼考量的。~趙氏面皮上笑著,輕蹙眉頭問道:「皇后娘娘可是有什麼吩咐?」
海公公笑著回道:「皇后娘娘懿旨,長樂公主過幾日要到開國寺常住,大小姐跟公主殿下甚是投緣,若大小姐身子無恙,屆時讓大小姐同行作陪。」
開國寺,顧名思義,在大楚王朝初立時成建,為百年古寺,據傳那裡的第一代方丈曾護佑大楚開國君主,遂大楚開國之後便大肆修葺該寺,並賜名開國。
趙氏本就打算讓顧月池離開京城,這會兒聽海公公這麼一提,便覺得開國寺不失為一處上選之地。
微一思量,她問道:「就不知長樂公主此一去要多長時間?」
點點頭,顧月池忍下胸臆間湧動的燥敢也道:「到年底之時我娘便要臨盆,那時候我必是要回的。」出門顧月池倒是不怕,不過趙氏臨盆之時,她說什麼也要在她身邊守著才可安心。
海公公點頭:「公主殿下年時是要回宮與皇上皇后一起過的,到時大小姐自然也會跟著回京。」
沒等顧月池再開口,趙氏點點頭,便應下此事:「裴大夫說池兒的身子再調理幾日便可乘車出門,煩請海公公回宮後與皇后娘娘覆命,過幾日她定與長樂公主一併同行。」
滿意的點點頭,只道是宮中事多,海公公並未多做停留,便離府回宮了。
有關顧月池的事情趙氏平日裡做什麼決定都會與她商量,先問過她的意見再說,但是這次不同。屋裡再次恢復平靜,顧月池一直微蹙著眉注視著趙氏,見她如此,趙氏一臉痛惜的看著她。
深出口氣,將自己的打算一一與她說了。
本來還在驚訝於趙氏居然捨得讓自己遠行,但是在聽過趙氏的解釋之後,顧月池慢慢釋然了。
將心比心,若她是趙氏,也會如此行事。
不過話說回來,趙氏讓她離府是為她好,那皇后娘娘又有何用意呢?她和凌瀟瀟的事情尚未對皇后娘娘說起,合著她現在還是准十一皇妃的身份,可凌瀟瀟此刻明明在京城裡,皇后卻一竿子把她支到開國寺去,而且一去就是幾個月……
想起那個共侍一夫的傳言,凌瀟瀟,顧月瑤還有弈天……他們各有所需,卻不知最後可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無論怎麼想,顧月池都理不出個頭緒來,嘴角微微彎了彎,她終是當著趙氏的面苦澀一歎
人走拂衣去
反正她要離開這裡了,管他們落得什麼得到什麼,都與她無憂。
趙氏並未多做表情,只是暗暗歎了口氣,心中希翼著女兒離開京城之後能不再受感情羈絆。
讓顧月池好好歇著,又吩咐秋玲將顧月池生活必需品早些收拾了,趙氏便起身前往聚福堂,將事情稟與老夫人知道。
待趙氏離去之後,外面居然飄飄灑灑的落起雨來。
「要離開這裡了麼?」
依立床前,望著外面細雨綿綿,顧月池深深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自來到這個世界,她一直生活在琴瑟閣內,生活在這個院子裡。在這裡,她經歷了此生的彷徨和無奈,也得到了一對真正視自己為掌上明珠的爹娘。
想起凌瀟瀟超級自戀的樣子,顧月池不禁莞爾,輕笑過後再思量,徒留的卻只是心中一抹苦澀。
再有顧月瑤,那個表面上極其自負,背地裡卻及其自卑的矛盾女子……她第一次見她也是在這兒啊
外面秋雨如絲,屋裡顧月池只是出了一會兒神,再回頭卻見秋玲正盯著自己瞧,微微蹙了蹙眉,她輕啟朱唇,問道:「有事?」
秋玲點點頭,自袖袋裡取出一封書信,或許是在袖袋裡裝的,那封信看上去皺皺巴巴的。信封上因為淋了雨微微有些浸濕,漆黑的墨跡雖瀰散開些,卻清晰看見她的名諱。
眉頭未曾舒展開,顧月池並未上前,只是以眼神詢問秋玲。
「這……」低眉瞥了眼手裡的書信,秋玲輕道:「奴婢適才想著小姐一去幾個月帶的東西必不會少,就打算到外面去尋兩個箱子來,路上便遇到了弈天公子……」
經過多日心病折磨,顧月池早已對這個名字產生抗體,雖有些驚訝於弈天此時居然給她書信,顧月池卻並未表現出來。
「小姐,這信……」
顧月池遲遲未動,秋玲手裡拿著信,倒有些進退維谷了。
「擱在桌上就好」語氣不冷不淡,到底沒有去接信,顧月池轉身繼續觀雨。
顧月池這陣子以來的糾結,秋玲全都看在眼裡,此刻見她如此反應,秋玲小嘴微翕,輕手輕腳的將信放在桌上,便福了福身子:「奴婢去收拾了。」
「去」依舊沒有回頭,顧月池輕聲回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顧月池才轉回身來,看著桌上那封皺皺巴巴的書信,她緩緩踱步桌前,臉上平靜無波。
曾幾何時,她曾無數次憧憬收到弈天的書信,或許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時至今日,這封信就擺在跟前,她卻絲毫沒有要打開的**。
許久過後,她將心掂在手中,猶豫片刻,終是身子一轉,信封落入邊上的臉盆之中。
墨跡瀰散,字跡瞬間消弭,她不知信中所寫為何,此後永遠也不會知道。
腦海中浮現出顧月瑤與弈天相處時的情景,顧月池輕聲喃道:「心不在此,便不必強求自此顧月瑤人離,心亦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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