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一出佛堂,便以嫡夫人之姿強硬的收了三姨娘所保管的賬房鑰匙,顧月池本想著也許她的這個娘並不好相處,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趙氏對她格外的好,好似想要把過去十幾年積攢起的母愛頃刻間都給她……
一個女人,無論對別人如何狠絕,對自己的子女永遠都會是慈愛的。
心中感慨著,顧月池暗暗鬆了口氣。
院子裡的人走的已經七七八八,可趙氏還有許許多多的話想跟顧月池傾訴。四下看了看剩下的幾個粗使丫頭,她的目光在不遠處的窗口處停留片刻,便帶著顧月池離開聚福堂回琴瑟閣了。
今日,她要好好跟女兒談談心。
聚福堂內,老夫人手拄枴杖與姨奶奶並立窗前,語氣低沉的說道:「明明是春天,可將軍府的內院,日後怕是到了多事之秋了。」院子裡早已沒了趙氏的身影,可她的眼前總浮現起適才趙氏的一舉一動。
「夫人……她變了。」姨奶奶看著老夫人神色微暗,眉梢一挑,歎道:「奴婢記得以前的夫人見人總是面帶笑容,不似今日這般。」
今日的趙氏雖時不時也有笑,可那笑容卻讓人倍感壓力。
眉頭皺起,老夫人目光一轉,看向姨奶奶:「聽你的意思,是也覺得我過分?」
姨奶奶搖了搖頭:「奴婢怎敢。」
拄著枴杖轉身正對著姨奶奶,老夫人道:「讓濤兒納妾我有何錯?有哪個老人家不希望自家人丁興旺?話說回來,即便濤兒納了妾侍,嫡夫人還不只有她一個?她若有本事生得兒子,將來繼承家業的還不是她兒子?」語氣不穩的嚥了口氣,老夫人歎道:「佛堂是她自個兒要去的,我曾差你去請她出來,不出來也是她自個兒犯作,更怨不得我。」
趙家是書香世家,顧家的門第比之趙家低了好幾等,當年趙氏進門之時,也算知書達理,她心中自然萬般歡喜。若趙氏能為顧家添個嫡子也罷,可她在有了顧月池之後一年多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也難怪她抱孫心切,想多給兒子納幾房小妾了。
在她看來,男人納妾是天經地義的,身為妻子若是賢慧,就該主動去張羅,可趙氏不但沒做,居然還極力反對,更是一怒進了佛堂帶髮修行。
「主子無錯。」見老夫人情緒有些激動,姨奶奶忙轉移話題:「主子莫要站著,該歇歇了。」
伺候著老夫人歇下,姨奶奶並沒歇著,吩咐丫頭仔細伺候著,她便急匆匆的出了門。
打聚福堂出來,她直接往西,沒有心情欣賞春日的花團錦簇,姨奶奶穿著廊子疾步而行,大約行了有半刻鐘功夫,她便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書雅閣!
書雅閣的建築格局與顧月池所居的琴瑟閣同出一轍,進門是前門院兒,進了院子便是前廳,過前廳連後院兒,院後是三姨娘和顧月瑤所居之處。
過了前院兒,穿過前廳,姨奶奶剛剛進了後院兒,便聽北屋裡傳出即鈴鐺啦瓷器摔砸之聲。
神色微暗,她快步上前,以眼神打發守在屋外的兩個丫頭,她掀起簾子,進到屋內——
「娘!」伸手扶住三姨娘手裡**要摔下的花瓶,顧月瑤一臉急色:「你別這樣,先消消氣。」
一臉怒容,三姨娘不甘的看著顧月瑤:「這氣怎能消?」
眼睛微瞇,姨奶奶厲聲打斷母女倆的對話:「瑤丫頭鬆手,你讓她摔砸,我倒要看看摔砸過後她能得到什麼好處。」
同是一震,三姨娘和顧月瑤同時望向門口。
見是姨奶奶,三姨娘將手裡的花瓶順勢放到顧月瑤手裡,委屈的抹起眼淚:「我十幾年如一日辛辛苦苦的打理著府裡的大小事情,這些您都是看在眼裡的,可今兒個她一來就把賬房鑰匙要了去,這讓我如何嚥得下這口氣?」
說話間三姨娘已走到屋子**的圓桌處,一屁股坐在了圓凳上。
「嚥不下也得咽!」三兩步來到顧月瑤身邊,姨奶奶接過她手裡的花瓶,來到三姨娘身邊把花瓶擺在了桌上:「她是將軍夫人,是這座府邸的女主人,有她在自然沒你當家的道理。」低眉看著三姨娘,姨奶奶斥道:「夫人跟你要賬房鑰匙,你心裡再不情願,也得高興的給了。你倒好,剛剛回來就摔砸起來,這要是傳到琴瑟閣那邊,少不了又要生事端。」
就勢坐在身邊的圓凳上,姨奶奶隱約說道:「你說你十幾年如一日辛辛苦苦打理府裡大小事情這話不假,可你也該明白,將軍府裡從來不缺管事的,缺的是能繼承香火的男丁。」
聞言,三姨娘的臉色青一陣兒,白一陣兒。
在將軍府內,管事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誰能給顧振濤生個兒子出來。生的出兒子,那才是在府裡過活的出路。
見三姨娘安靜了不少,姨奶奶說道:「智慧大師明明說過將軍命裡有子,眼下你們幾個年歲都還不算大,你何不求上一求?」凝睇著三姨娘,姨奶奶故意說道:「我聽說將軍在外這半年,四姨娘可沒閒著。」
從智慧大師給顧振濤掐算仕途,到老夫人帶顧月池到安寧寺看相,這些都不難看出老夫人對智慧大師的道行深信不疑。自然,她最關心的子嗣問題,也是早問過智慧大師的。
智慧大師曾經說過,顧振濤命中只有一子,只是不只這唯一的一子會出在哪一房。
轉頭看向姨奶奶,三姨娘滿臉疑問,含淚看著她:「四房沒閒著?」
「看來你果真是戀上了當家的滋味,卻忘了什麼才是長久之計。」目光微轉,姨奶奶不悅道:「四姨娘最近半年看遍了京城名醫,為的就是調養身子,好能給將軍生出兒子來。」
心中一驚,三姨娘訝然。
四房素來與她爭寵,卻從來都未曾佔過上風,因此她也沒真的將四姨娘放在眼裡。最近半年,因顧月池的事情,她將心思和眼線都放在了琴瑟閣。
想到這些,她不免責備的嗔了一邊的顧月瑤一眼。
她這個女兒素來懂事,可偏偏就做錯了那麼一件事情,反落得眼下這般田地。
沉默了半晌兒,姨奶奶站起身來:「以前夫人在佛堂,老夫人什麼都不說,你做什麼事情可以依著自己的性子。如今夫人掌家,你要控制好自個兒的情緒。」
三姨娘點點頭:「謝姨娘教誨。」
「還有瑤丫頭。」轉頭看向顧月瑤,姨奶奶厲聲道:「在別人面前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你過去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今日在聚福堂,我若是你,即便你母親受再大的委屈,也不會亂了分寸。」
心神一驚,顧月瑤忙點頭:「姨奶奶教訓的是。」
「老夫人該起身了,我回了。」向外走了幾步,姨奶奶又回頭囑咐道:「明日一早記得到琴瑟閣請安。」
「是」三姨娘點了點頭。
見三姨娘的情緒恢復平靜,姨奶奶便要離開,她又向外走了幾步,剛打開房門,卻見顧月池的奶娘正站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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