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陣地前沿的方上尉和顧上尉爭執了起來-方上尉突然一拳打在顧上尉胸口,憤怒地喊道:「要不是你個****的,腦子發昏炸了橋,我們還有橋可以守!現在害得我們無路可退,還有臉在我面前指手畫腳的裝逼?」
顧上尉也勃然大怒,衝上前和方上尉扭打在一起:「操,剛才老子炸橋的時候你他媽不阻止,死啦?還叫好?還屁顛屁顛地去和上面報告?現在跳出來裝事後諸葛亮了?」
包少尉在一邊急得跳腳。大敵當前,這兩個混蛋還在這兒內訌。程子介頓時怒不可遏,飛身跳下坦克,衝過去一隻手抓住一個,像抓小雞一樣拎了起來:「都給我住嘴。」
兩人如何是程子介的對手,完全掙不開他鐵鉗般的手指。這時嚴少將在通話器中焦急地問道:「程先生,發生什麼事了?」
程子介冷哼一聲,將兩人丟到地下,沉聲道:「沒什麼。嚴將軍,我們會盡力堅持。請盡快支援。」
「我會盡力。」嚴少將答應道。程子介這才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這兩人自知理虧,又見程子介沒有向嚴少將報告自己的出格舉動,更是不敢再多說一句,各自灰溜溜地回到部下身邊去了。
包少尉對著程子介豎起大拇指,大聲笑道:「各位!都別緊張!程先生在,我們就不會有危險!」
事到如今,雖然程子介心中也是絕望萬分,但也只能硬著頭皮鼓舞大家的士氣:「對,大家不要慌。只要服從命令,冷靜戰鬥,我們還是能打贏的!」
至少,驚雷部隊的成員們已經對程子介深信不疑,紛紛大聲歡呼了起來。其他部隊的士兵們也都明白,現在也只能拚死一戰。於是也勉強鼓起勇氣,整齊地呼喊起了口號。
程子介飛快地巡視了一圈陣地,正在安撫陣地中央的平民們時,陣地前方的幾名士兵一起喊叫起來:
「喪屍衝起來了!」
程子介趕緊回到陣地前沿。果然,遠遠地看到喪屍們已經從步行的狀態換成了奔跑的狀態,對著這處單薄的陣地發起了衝鋒。
陣地上的士兵們紛紛端起了槍。但是,面著這種規模的喪屍群,已經連手雷都消耗得所剩無幾的部隊,火力嚴重不足。雖然背後是山谷,不會腹背受敵,左側是斷崖,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護,但要防守的面積還是太大,分散了本就單薄的火力。
程子介雖然強行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冷靜地站在陣地前沿,但是卻壓抑不住大顆的汗珠順著面頰滾落下來。看著那些隨著距離接近,而更顯得密集的喪屍群,他明白一旦對方接近,這支隊伍就只剩下能堅持多久的問題。他們能不能堅持到空中打擊趕到?即使堅持到了那時候,這兒也必定展開了近距離的混戰。在面對面肉搏的情況下,空中打擊又能為地面上的隊伍提供多少實質性的支援?
一旦喪屍接近陣地,空中打擊也會無能為力。再精確的轟炸也無法在肉搏式的戰鬥中準確地消滅其中一方,卻完全不對另一方造成傷害。到了那時候,恐怕飛行員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地上的隊伍被喪屍群吞沒,什麼都做不了。
程子介看著喪屍群像潮水一般漫過原野,越來越近,心中一片茫然。而且,他敏銳的目光還發現了一件更驚人的事實:一部分喪屍脫離了主集群,開始向它們的陣線右側集中,那兒面對的正是被斷崖掩護,所以幾乎沒有配置什麼火力的人類陣地左翼。
它們要幹什麼?程子介馬上覺得不妙。果然,數百頭喪屍在那一翼集中之後,突然加速,在原野中沿著一條弧線,向著陣地左翼包抄而來。
速度型變異喪屍。程子介吃了一驚,陣地左翼的斷崖是阻擋不了這種喪屍的,相反,它們可以利用斷崖的掩護接近陣地,到達斷崖頂上後,就可以居高臨下地撲擊地面上的部隊!
這下連陣地左翼都需要防守了。程子介不得不馬上喊來三位軍官,調集了一部分本就薄弱的兵力防守左翼的斷崖。而且,既然有速度型喪屍出現,而且數量還不少,那麼還意味著一件事:
喪屍群中會有大量的抗打擊型變異喪屍。沒有重武器的隊伍該如何應對?
程子介歎息一聲,將陣地前沿的防禦交給了幾位軍官,自己來到了左翼的斷崖下,準備親自應對那群速度型變異喪屍。但他心裡清楚,在這麼多喪屍的同時攻擊下,自己能做的實在太有限了。
除非有奇跡出現,否則自己再怎麼拚死奮戰,也只不過是略盡人事而已。程子介的心情變得十分低落,除了無力感,更有悲傷,甚至是屈辱。這麼多人,竟然被一頭喪屍玩弄於股掌之間。而自己一夜奮戰之後,最終卻什麼都沒能做到。
防守斷崖這一側的士兵中正有女兵候凱莉。她正有些隨意地端著自己的槍,仰著臉看向斷崖崖頂。臉上仍然是帶著淡淡的微笑,沒有任何恐懼和緊張。秀氣的小嘴裡叼著一朵小小的野花,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不屑的神色。
但知道了她的故事的程子介明白,她並不是勇敢,而是習慣了絕望。她短暫的人生中已經絕望過太多次了,已經開始變得麻木,已經麻木得甚至不會恐懼死亡。
程子介無法直視她清秀的臉龐,轉過目光,看向陣地前沿。那兒的士兵們不少都點燃了香煙,用來抑制自己緊張的情緒。他們面對著黑壓壓的潮水般漫過原野奔騰而來的喪屍群,享受著可能是人生最後一支香煙。女兵崔哥也在其中,她一邊吸著香煙,一邊輕輕地摩挲著自己那支拚命保留下來的衝鋒鎗的槍管。雖然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一霎那間,程子介看到的彷彿不是一個士兵撫摸著武器,而是一位多情的妻子,正在溫柔地撫摸著丈夫的面頰。
自己是有能力帶兩個人逃離戰場的。程子介看著崔哥窈窕的背影,默默地思索著。等一會,自己或者可以搶在全軍覆沒前將這兩個女兵救走。
但是目光一轉,落在陣地中央那些平民身上時,他又遲疑了起來。那些平民正絕望地擠成一團,沒有任何人出聲,也沒有人哭泣。但是他們臉上的表情讓他難以忍受。他能體會到他們的感覺,陽門因為那頭智慧型喪屍的存在,周邊平民的生存更是艱難困苦,不知經歷過多少次九死一生的險境。而他們剛剛被救出,卻馬上又陷入更絕望的境地。這種給了人希望,又馬上奪走的感覺,的確是殘酷得令人難以承受。
可是,我只救得了兩個人。程子介痛苦地歎息著,不知道該去埋怨誰。嚴少將?他有責任。但他一直保持著派出偵察機,對撤退路線進行不間斷的巡邏,誰又能想到陽門的喪屍在最後一條隧道中還留有後手?那些飛行員也的確是支持不住了。顧上尉?他也有責任,但他提出炸橋時,其他軍官們並沒有反對,而程子介自己也沒有覺得任何不妥。
如今的困境不是哪個人的責任,所有人都有責任。剛才炸斷那座橋,自斷自己唯一的退路時,竟然沒有任何人指出這是一種極端愚蠢的行為,愚蠢得不可理喻。人類在勝利在望時,總是會麻痺大意,往往會因此遭遇最慘痛的失敗。自古至今,人類吸取的唯一教訓,就是人類從不會吸取教訓。
現在思考這些已經晚了。漫山遍野的喪屍群已經越來越近,離陣地前沿差不多只有一公里的距離。
程子介再次將注意力轉回通話器,進入通信頻道,傾聽著作戰室中的情況。
「驕龍三號已經開始加油。」
「馬上給驕龍四號掛彈!動作快!」
「劉上尉和喬少校已經穿好了飛行服,正在趕往機庫。」
……
海源基地中正在爭分奪秒,但無論如何,都是來不及的了。程子介正要默默地中斷通訊,耳機裡突然響起一個年輕男子高亢的聲音。
那陌生的聲音帶著不屑、鄙視、無奈、生氣、傲慢、得意、甚至還有些猥瑣,在通訊頻道中轟然炸開,然後在程子介耳朵裡裊裊迴盪:
「你們這些莽夫,智商真是被喪屍完爆啊。嘖嘖。我竟然和你們是同類,簡直是莫大的恥辱。算了,看著你們的人被喪屍咬死也怪可憐的,雖然那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傢伙活著也是浪費糧食,但誰叫你們運氣好,身為我的同類呢。我就勉強親自出手,拯救你們脫離苦海吧。」
「誰!」程子介吃了一驚,而作戰室中的嚴少將更是驚訝萬分,顯然這年輕男子並不是他的部下:「你是什麼人?怎麼會接入我們的軍用通訊頻道?」
「閉嘴。」那聲音傲慢地說道:「我和你們不同,是靠智商拯救世界的天才,你們最好不要打擾我。等等,我聲音好像大了點?太粗魯了。」說著,他就把聲音調整小了一些:「……嗯,這樣才符合我的身份。」
這時,一個軍官的聲音湊到嚴少將身邊,低聲說了些什麼,嚴少將馬上低聲吩咐了兩句。接著,顯然是那年輕男聲的話筒中傳來兩聲轟響。聽聲音像是一扇門門被踢開,兩名士兵衝進一間房間,通話器裡能聽到他們在辟里啪啦地拉著槍栓,怒喝著:「任樂瞳!果然又是你。舉起手來!等等,你在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