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身的幾名軍官中,當中那名正是中校軍銜——他個子非常矮小一個男性,卻只有蕭玉梅的身高,實在是有些太矮了。而且體型很肥胖,使得整個人都像是一個球般在地上滾動著,完全不像是一位軍官該有的體型。嶄新筆挺的軍服穿在他身上,雖然看得出來為他量身修改過,但長度還是太長,寬度卻又太緊,顯出一種非常滑稽的喜劇效果。
但這位矮胖的軍官動作乾脆有力,圓滾滾的小手小腿擺動起來虎虎生風,毫無一般胖子那種黏糊糊的臃腫感覺。而那渾圓的臉蛋上雖然因為酷暑而熱的紅撲撲的,滿是亮晶晶的汗水,神情卻凜然自威。眉毛粗短,小小的眼睛幾乎瞇成一條縫,但那條縫中卻閃爍著凌厲的目光。
一見之下,程子介就知道能有這樣氣勢的,當屬劉中校本人無疑。雖然外形有些滑稽可笑,但是他身上的氣質醒目,必然是一位領導人物。果然,車間中四處分散,還在嬉鬧談笑的士兵們一見他,就紛紛收斂起來。雖然沒人下令集合,但還是下意識地集中到了車間正中,斂神屏息地看著那胖中校,紛紛大聲打起了招呼:「劉中校。」
劉中校帶著幾名部下軍官徑直走向士兵們面前,其中就有那名於少校。劉中校臉色平靜,聲音洪亮得驚人,目光掃過部下們,大聲宣佈道:「大家都注意了!除了我們來時那岔路附近的喪屍群,偵察隊又在西北和正北,通向這兒的公路上發現了兩處大規模喪屍群,都有幾萬頭的數量。不出意外的話,就是這雙河縣城生活的人引走的。而根據海源軍部派來工作的蔣中尉提供的信息,雙河縣城的平民領導人程某身手出眾,而且,他可能具有引導喪屍攻擊人的能力。」
他部下的士兵們紛紛臉現驚訝之色,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
劉中校細小的眼睛掃過部下們,顯然對他們的反應很滿意。繼續朗聲說了起來,聲音不疾不徐,倒很是悅耳,平靜的話語也能給部下們帶來莫名的信心:「所以,大伙都打起精神來,集中注意力隨時準備戰鬥。雖然那些平民不足為慮,但我們還要提防他們引來喪屍攻擊我們。一旦三個方向的喪屍同時向這兒衝擊,這兒地勢開闊,無險可守,我們會非常危險。我已經通知基地,調一個營火速增援。同時把我們的坦克連也調來!」
雖然程子介還並沒有打算引導喪屍來攻擊對方他本就沒有打算對對方進行任何攻擊行動,但還是吃了一驚。另一個營的增援,或者還有若干坦克……對方的兵力將會更加可怕。難怪他剛才就覺得,只是為了對付自己這些平民,這駐地不必建立那麼嚴密的防禦體系,原來對方是為了防備附近喪屍群的衝擊。
劉中校的話很明顯的起到了穩定軍心的效果。但他話鋒一轉,沉聲道:「但增援到達之前,至少需要一個半小時。萬一這時候喪屍來襲,需要大家努力戰鬥!不管有沒有受到攻擊,到了九點就好了。你們也知道,這次雙河這兒至少有四五百個女人。可別在差不多能到手的時候大意了。」
「是!」說到女人,車間內的士兵們山呼起來,聲震屋瓦。劉中校滿意地後退一步,轉身對身邊一位中尉道:「蔣中尉!你給大家講講,你們海源的部隊那次包圍連山的叛軍的時候,是怎麼被人帶著喪屍襲擊的。」
蔣中尉上前一步,咳嗽一聲,大聲講敘了起來:「各位,我沒有參加那一夜的戰鬥,領導也沒有向我們講解。我是聽參加過戰鬥的戰友講的,他們犧牲了不少人,是一場難以想像的慘烈戰鬥,最後要不是及時出動了戰鬥機和武裝直升機進行空中支援,他們肯定會全軍覆沒……」蔣中尉聲音帶著緊張,飛快地講著他聽說到的那些戰況。有很多細節都有錯誤,有很多情況他也不知道。通過他人的轉述,有些地方卻又格外誇張。劉中校的部下們聽得面面相覷,車間裡人雖然多,卻是一片鴉雀無聲。
窗外的程子介卻是心急如焚。劉中校現在在數百名士兵的保護下,完全沒有接近他的機會。而且他們的增援不久就會抵達,這兒的防守必然會更加嚴密。一個半小時,自己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少了。
但是再著急也沒用。程子介只能靜靜地伏在窗外,祈禱著劉中校快些說完。只有他單獨行動,至少身邊部下不能太多的時候自己才有機會接近他。按捺住性子聽蔣中尉說完,劉少校又上前一步,神情嚴肅:「好了!大家聽到蔣中尉講的話了。海源那次執行任務的是最優秀最精銳的部隊,雖然人數比我們少,但是比我們的戰鬥力強得多。但他們的陣地仍然在對方一個人單獨帶著喪屍攻擊之下崩潰了。雖說人員損失並不是很大,但就軍事任務本身而言,卻是徹底失敗了!」說著轉向蔣中尉:「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想大家吸取教訓。」
蔣中尉多少還是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劉中校也不多說,轉向部下們大聲發佈著命令:「三連!出去加強樓上二連的陣地!四連!出去加強大院內一連的防禦!決不能掉以輕心!五連!增強車間裡的防禦,保護好我的人身安全。如果對方的程某人真的就是那個襲擊了海源陣地的人,那麼他可能很擅長刺殺指揮官!蔣中尉,那次他就刺殺了當時的幾位軍官,對吧?他很有可能已經盯上了我本人,說不定就在窗戶外面看著我呢。」
此言一出,他的部下們都是紛紛轉頭看向各扇窗戶,程子介也嚇得幾乎從排風口掉了下去。難道對方已經發現了自己的行蹤?這應該不可能,否則怎麼會毫無反應?果然,劉中校呵呵一笑:「別緊張,開個玩笑而已。但也絕不能掉以輕心。小王,你帶著五連,本層車間的每扇窗戶都要安排至少三個人駐守。已經有狙擊手的窗戶,派兩個人加強保護。上下的樓梯要特別注意,至少四個人守。其他人在車間正中保持警惕,隨時支援。還有……」劉中校說著,突然揚起圓滾滾的臉,警覺地看著頭上的通風管,目光順著通風管游移了一段,大聲喝道:「把這通風管通向樓外的地方拆斷了,每個排風口派兩個人看著!留一個班跟在我身邊,必須寸步不離!行動起來!」
「是!」軍官們急促的低聲發佈著命令,士兵們亂糟糟地集結起來,開始行動。就他們受過的有限訓練來看,能有這樣的速度已經很不錯了。不久,兩個連就分別離開車間,上樓或者下樓增援他們的陣地。留下的那個連則在一位中尉連長的指揮下開始分散向各處窗戶邊進行警戒,十來人握著槍保護在劉中校身邊,警覺地環視著周圍。
另外一些人則很快地拆除了通風管,通向車間內的最後一條通路也被截斷了。程子介心急如焚,但又無可奈何。這劉中校實在謹慎,無論是陣地的保護還是對自己個人的保護都非常嚴密,竟然留下了整整一個連的兵力保護自己,讓程子介完全無機可乘。當然,看他的身形,說不上什麼身手可言。這樣的人如果不是足夠謹慎,在這樣的末日世界中早就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
程子介身邊的窗口也很快佈置了四名士兵,握著槍觀察著窗外的情況。程子介不敢再探頭觀察室內,縮在一邊緊張地思考著。現在的情況,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不被人發覺而見到劉中校面談了。那麼,有沒有必要冒險現身,隔空向他喊話?
但程子介還沒有來得及多想,劉中校洪亮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都警覺起來,離九點已經不到兩個小時了!撐過這一段就好了。記得,一旦看到可疑人物馬上開槍擊斃,決不能給他說話的機會。這次我們什麼都不談,一定要達成我們的目標。明白沒有?」
這段話說完,讓程子介簡直是心如死灰。這劉中校真是一點機會都不給。聽著樓頂上開始建立新的火力點,樓下大院內的巡邏也開始加強,而劉中校本人的聲音還在車間中央時不時地發佈命令,並讓人把他的辦公桌搬來,完全沒有離開那兒的意思他實在是很聰明,知道呆在開闊通透的車間中央,在部下們的保護環繞下才是最安全的。
程子介知道再待下去自己必定會被發現,終於無奈地放棄了繼續接近劉中校的打算。廠房另一端的拐角處開始有幾道光柱閃動起來,顯然是一支巡邏隊要來程子介藏身的這一面了。於是程子介只能長歎一聲,悄悄地離開了廠房,順著兩棵大樹撤離了大院。而對方加強了人手之後,卻看到了他離去的身影。馬上就有幾梭子子彈尖嘯著擦過他的頭頂,接著就是一陣雨點般的槍聲。
一顆子彈擦過程子介的頭皮,拉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順著面頰緩緩流下。程子介不敢稍作遲疑,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了這處工廠,心中失落而沉重。幸好對方大概是以為眼花看錯,沒有繼續『射』擊,也沒有追擊。樓頂上亂了片刻,再次安靜了下來。
但自己還是完全沒有接近劉中校與他談判的機會,到底該怎麼辦才行呢?當程子介最後心有不甘,遠遠地看了一眼那工廠的時候,發現剛才還裸露在外的兩台發電機邊已經建起了掩體,將它們保護了起來,並且至少有十人兵力在一邊嚴密保護著。
真的是沒有任何機會了嗎?程子介伸出手擦去臉上溫熱的鮮血,茫然地在星光下沒入了雙河縣城密集的建築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