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介已經基本上完全恢復了能力,除了能量儲備還不太充足,不能持續久戰或者長距離高速奔跑,其他的都沒什麼問題了。而海源大學就在只隔著一條街的地方,所以幫兩位少女找親人這事不會對程子介造成什麼困難。
想起任樂婷提起過有直升機在附近出現,程子介還是先謹慎地在住宅樓下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確定了已經沒有危險以後才展開行動。這個時候朝陽剛剛升起,為城市鍍上一層金色的霞光。如今的市區再也沒有早上交通高峰期的喧鬧和嘈雜,沒有了人聲和車聲,只有幾隻鳥兒在高樓大廈間掠過,伴隨著清脆的鳴叫。空氣中也再也沒有了那種難以驅散的汽車尾氣的味道,清爽乾淨,和雙河鄉下已經沒什麼區別了。
這兒正是程子介家所在的遠安區的一角,海源市的教育中心。附近除了海源大學,還有職業技術學院和高等師範專科學校,以及幾所重點中小學。加上附近並不密集的幾處住宅區,所以這兒的環境就一個千萬人口的大都市市區來說還是非常幽靜的,病毒爆發前也不算特別繁華。到處都是綠樹環繞,還有些小河經過這兒注入小凌河。海源大學就是如此:校園低矮的圍牆外就環繞著一條不過三五米寬的小河,碧綠平緩的河水映照著校園內的紅瓦白牆,綠樹紅花,頗有一番動人的景致。
這樣的小河和圍牆對現在的程子介來說不值一提。不過這兒畢竟是海源市區的一部分,喪屍的密度雖然不如商業中心江口區,但是也保持著比鄉鎮更高的狀態。像從三人藏身的住宅區到海源大學的路上就是如此,路邊的喪屍三五成群,而且並沒有進入深度休眠狀態。顯然,是前兩天的直升機驚擾了它們。
不過程子介現在應對這樣的局面沒有什麼問題。他很快就穿過街道,然後直接跳過小河,落在海源大學的圍牆上看了看校園內的情況。幽靜的校園內並沒有什麼動靜,前方是一片茂密的小樹林,樹林後有幾排新建學生宿舍樓。宿舍樓前面是運動場,綠草如茵,在朝陽下如同一片柔滑的緞子。宿舍樓後隔著一片小小的人工湖,則開闢出了一片農田,面積足有近百畝。程子介以前來這兒玩的時候就知道,這是準備再建一片宿舍來應付日益增加的學生的。但現在還沒有動工,就暫時被農業系當成了試驗田。那兒種植著各種稀奇古怪的農作物,但是產量卻會比普通農田高得多。——畢竟是教授和大學生們種的田,從種子到肥料可都是最頂尖的。
程子介停在試驗田邊緣,回憶了一下江雪寧和任樂婷告訴自己的信息。要先經過試驗田,然後再穿過一片小樹林,才能到學校的家屬住宅區,江雪寧的家就在那兒。既然校園內空蕩蕩的,程子介也就懶得繞路,直接走直線進入了試驗田。可是當他路過田間,卻偶然間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現象:這片試驗田似乎有人保持著耕作。
學校裡有倖存者。程子介看著一片水田,這片面積大約二三十畝的水田中剛剛冒出一些嫩綠的幼苗,他認出了這是一種水稻。——現在的程子介可要帶著那麼多人開荒種地,恢復生產。雖然有李建斌具體負責這些事情的管理,也有熟練的農民和農業技術員掌握耕作技術,程子介自己並不必在這事上花費太多精力,但是他是老大,基礎的東西還是要多少瞭解一下的,不能一竅不通。所以如今他的農業知識最少能讓他辨認出一些常見農作物的種子和植株了。
這些水稻才剛抽出一段手指般長短的幼苗,這個季節播種,應該是一種晚稻。程子介蹲在水田邊,仔細地回想著那些部下教給自己的農業知識,馬上判斷出這些水稻肯定不會是病毒爆發前種植的。種了多久?一個星期?半個月?應該是一個星期……不對……不管了,總之不會太久。這麼說,海源大學中一定有倖存者,而且處境並不危急,才能有機會來種植農作物。
程子介直起身來,想要看看哪兒有倖存者的行蹤。但是校園內還是沒有任何動靜。以程子介的視力,也看不到有人或者是喪屍的存在。有些奇怪……程子介一邊繼續向著目的地走去,一邊想著這學校內的情況。海源大學作為一所重點綜合性大學,雖然這兒只是其中一個校區,但是也有數萬師生才對。那麼,怎麼會進了校園以後一頭喪屍都看不到?都已經被聚集到一起消滅了嗎?
水田的前方是一片菜地,地裡種著西紅柿,黃瓜之類的蔬菜。程子介看到這些蔬菜以後更加確定了不久前有倖存者來過,並收穫了一批蔬菜。——成熟的西紅柿和黃瓜都不見了,植株上只剩下未成熟的。若說成熟的自己掉落腐爛了,那地下也沒見到有腐爛的瓜果。程子介確信了自己的推斷,既然有倖存者,自然找到江雪寧的爸爸媽媽希望就會大增。
於是程子介再次縱起身形,離開了試驗田。然後穿過樹林,抵達了教師住宅區。這兒也是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也不見一頭喪屍。程子介急著回雙河,不願再耽擱時間,於是直接找到了兩位少女提供的那地址,來到江雪寧家,一棟教師住宅的三樓門口敲了敲門。
沒有反應。程子介想了想,倖存下來的人或許是在校園內某處聚居了起來,以抵禦風險,於是決定再去校園內其他地方找找。正當他轉身下樓,剛來到住宅樓的出口時,就遇到一個身材壯實的中年男子轉出一棟住宅的牆根,走向自己的方向。那男子看來四十五歲左右,身高中等,體形健壯。一張黑紅的臉膛方方正正,眼角也有著幾道刀刻般的皺紋。鬢邊星星點點,頗有風霜之色,鼻子也是紅彤彤的,卻並不是酒糟鼻,而像是被風長時間吹成的。他走路的速度也是很快,腳步沉穩踏實,整個人都顯得很有精力,體力也相當不錯。若不是架著一副黑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睛閃耀著深沉睿智的光彩,真的很容易讓人誤以為他是個體力勞動者,而非普通人心目中文質彬彬的大學教授,著名考古學家。
他的形象很有特點,和兩位少女的描述完全一樣,正是江雪寧的爸爸。江教授也看見了程子介,老遠就笑著打起了招呼:「這位同學,你怎麼沒去做禮拜?」
程子介不由得撓了撓腦袋,什麼禮拜?不過看樣子他是把自己誤認成大學的學生了。還沒來得及回答,江教授就大踏步走了過來,站在程子介面前,盯著他上下看了幾眼,爽朗地微笑道:「你就是數學系的小林同學,對吧。」
程子介趕緊搖了搖頭,這是他第一次面對一個真正的教授,一種莫名的緊張感讓他一時間彷彿又成了昔日那個乖學生,不由自主地站得筆直。江教授笑道:「抱歉,認錯了。那你是新聞系的小高。」
「呃,您是江教授對吧?我不是這兒的學生。」程子介這才想起自己來這兒的目的。江教授有些奇怪地看著他:「同學,你知道我們並不強迫任何人加入,不必撒謊的。」
強迫?強迫什麼?強迫加入什麼?但程子介也懶得多想,而是趁著江教授還沒來得及繼續出聲,趕緊解釋道:「江教授!我不是大學生,是xx中學的中學生。我在外面遇到了江雪寧小姐和任樂婷小姐,她們希望我來找一下你們的下落,我才來這兒看看的。」
「嗯?你一個人?來這兒?啊,手雷、槍支……原來你是一名軍隊的——啊不對,你剛才說你是……高中生?等等——你那之前說什麼?——小、小雪還活著?她活著?真的活著?小迷糊也活著?」
程子介心道這江教授看起來也有些書獃子氣,有這樣的父親,難怪江雪寧也是個單純沒心眼的姑娘。看著江教授滿臉驚訝的樣子,程子介趕緊答應道:「對,江小姐和任小姐一直在她們打工的那家咖啡館躲著,她們沒什麼事,現在很安全。既然知道了您的下落,我就去把她們接過來和您團聚如何?」
「啊,好,好……我也試過想去找她們看看……不過這一路上……我們過不去。啊,你是個特種兵,沒關係……等等,不對,你是個高中生啊……不過沒關係了,你既然能來,應該就不會有危險。那就謝謝你了。」江教授說著伸出一隻手來,微微地顫抖著,看來雖然有些書獃子氣,但父親關心女兒的心情還是一樣的熱切。於是程子介伸出手來和江教授握了握手,沒想到江教授的手勁比自己想像中的大很多。手臂粗壯,手指的骨節也很粗大,真的沒有一點學者的樣子。
該不會是冒充的吧……不過兩位少女說的很明顯,就是他沒錯。程子介點了點頭:「行,您別急,我很快就把她們帶過來。」說著正要舉步離開,江教授突然叫住了他:「等等,那個……小……嗯?同學貴姓?」
「不敢,我姓程。江教授有什麼吩咐?」雖然這教授看起來有些奇怪,但是程子介仍然保持著對他的尊敬,微微欠著身子問道。說實在的,程子介的學業因為災難突然中斷,到現在不過兩個月呢。平時當慣了老大還不覺得,可是現在身處校園,又面對著一個貨真價實的教授,於是很多學生的習慣又回到了他身上。
「小程同學,麻煩你一下。我還有些事要處理,這是回來拿些東西,然後要馬上去辦公室一趟。你把小雪和小迷糊帶來了以後就去辦公室找我吧。」
「啊,好,好的。」程子介趕緊答應道,並忍住了沒有問他的辦公室怎麼走。——兩位少女會知道的。
「好,謝謝你了。同學。」江教授看著程子介微笑了起來,程子介趕緊鞠了一躬,轉身離開,剛邁出步子,就聽見身後的江教授低聲念了一句:「小雪和小迷糊都活著……太好了……感謝群星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