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程子介剛撕下一大塊面包含在嘴裡,卻被任樂婷的話驚得張大了嘴巴,麵包頓時掉在了桌子上。
「嗯。小雪姐姐以前會說話的……但是她像我這麼大的時候生過一次病,做了手術,聲帶切除了……所以就不能說話了。她剛才讓我告訴你呢,她說你看她的眼神好像不太高興。」任樂婷吞下嘴裡的食物,舔了舔嘴唇,聲音有些難過。
「哦……難怪。她聽力很正常……她是打手語和你交流的嗎?」程子介點點頭,不由得對江雪寧心生一股憐惜之情。這麼美麗而氣質淡雅的少女卻是個啞巴,的確是令人扼腕。
「嗯,她以前說話聲音很好聽的,還特別會唱歌……現在心裡很難過,又自卑,加上不會說話了,就幾乎不和別人交往啦,只有我一個朋友,她有時會幫我補習功課的……她沒學手語,是寫字和我說的。」
難怪江雪寧一直有點淡淡地,冷冷的味道。程子介撿起桌子上的那塊麵包塞進嘴裡:「那她……怎麼當服務員的?」
「哎,那不怕呀,來這兒的客人都知道,這裡有個長得很好看卻不會說話的服務員呢。你知道的,很多男孩子反而很喜歡這樣的女孩的,還有很多人想追求她呢。」
「哦……」程子介撓了撓腦袋,心想幸好自己沒這種猥瑣的怪癖。
兩人又吃了幾口,程子介不想再探究江雪寧的殘疾,換了個話題,繼續問道:「任小姐,你以前一直這麼運氣特別好嗎?」
任樂婷已經吃完了一包餅乾,拿著一袋小蛋糕請示般地看著程子介。程子介趕緊點點頭,她才一邊撕開包裝,一邊微笑道:「對呀!我從小就有很多很奇怪的意外的。因為我總是迷迷糊糊的,所以經常會遇到一些事情呀。比如有一次,還是我很小的時候,刮颱風,學校放假了,我卻迷迷糊糊地忘了。還想去上學,結果在路上摔了一跤。還沒爬起來,前面幾米遠的地方就有一棵大樹被風刮倒啦!如果我沒摔跤,那棵大樹倒下來的時候肯定會正好砸到我的!」
「這麼神奇?」程子介含著麵包,看著這可愛的少女笑道。
「嗯!對呀!還有一次,我遇到劫匪搶劫。我那時剛上小學呀,也不知道害怕,傻乎乎地跑去看。結果警察來啦,我就正好被他抓起來當人質!然後他抓著我想要撞開一扇門退進一間屋子的時候,那屋子的門框被他撞塌了,門框上面的橫樑正好砸到他頭上,把他砸暈了。我卻一點事都沒有。」
程子介含著一口麵包,目瞪口呆地看著任樂婷。任樂婷皺了皺小鼻子,吞掉了一口蛋糕:「這樣的事還有很多很多啦……你知道嗎,最厲害的一次……嗯,那個,那個……就是我第一次來例假的時候,本來正在上課的,就和老師請了假回家。結果剛剛離開學校,學校就地震了……我那間教室是學校底層呀!學校全塌了,我班上的老師和同學都死掉了!就是我正好出門,一點都沒有受傷……要不是那時候我正好第一次來例假,肯定也會死掉的!」
程子介馬上想起了數年前那場死傷慘重的災難,任樂婷這種離奇的倖存下來的方式更是令人匪夷所思。因為說到了自己少女的**,任樂婷微微紅著臉兒,垂著眼簾:「程先生,反正……我總是迷迷糊糊的,但是運氣真的很好呢。」
「嗯……」程子介怎麼也想不明白人為什麼有這麼好的運氣,於是也不再問這個,而是轉換了話題:「你小時候不知道颱風不能上學,你家人也應該知道啊,他們就這麼讓你去?還有……海源不是在地震帶上,我記得從來沒有地震過……?」
「哦,我爸爸媽媽經常不在家的,有時候我要一個人生活好幾個月呢……我從小就經常一個人生活的。地震的時候是因為我爸爸正好在那兒的一間大學教書,我就跟著我爸爸在那兒一起,在那兒上的初中。地震以後我爸爸又調回海源大學教書,我才跟著轉到這兒來的。」
「哦。那……你爸爸媽媽呢?他們……?」雖然有些擔心任樂婷可能已經失去了親人,但程子介還是忍不住問道。
任樂婷小臉上一暗,撅著小嘴:「不知道呀……我家住海源大學裡面,我爸爸是本國人,是海源大學的副教授。我媽媽是島國人……災難發生的時候他們正好都去了島國,聯繫不上了……」
原來這呆萌呆萌的美少女竟是個混血兒。程子介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卻終於發現,這少女雖然相貌上看不出來是混血兒——畢竟本國人和島國人屬於同一人種,外貌並沒有多大區別,但是她那一雙清澈純真的眸子卻格外有特點。兩隻瞳仁都是非常深的褐色,像一雙琥珀雕成,晶瑩剔透,這是東方人常見的眸子,沒什麼問題。問題是細看之下,她的右眼瞳孔似乎流轉著一縷淡淡的金色光彩。當你不注意看時,那道流光似乎就在那兒,但當你仔細看,想要看清那道流光時,它好像又消失無蹤,不可尋覓。這讓她的單純美麗中似乎又帶上了一點難言的神秘感。
任樂婷見程子介盯著自己的右眼,有些害羞地微笑道:「程先生!我的眼睛很奇怪吧?從小就是這樣呢。」
「哦。」程子介趕緊收回目光:「不奇怪啊,很漂亮。不過,不會影響視力嗎?」
「不會啊,我的視力很正常的。很奇怪……我爸爸媽媽都沒有這樣的眼睛,聽說只有我曾祖父那輩,有一個長輩有差不多的眼睛呢……」
「哦。」程子介想了想,但是完全不明白她的眼睛和她的運氣之間有任何聯繫,於是默默地點了點頭:「那江小姐呢?她也是混血兒嗎?」
「小雪姐姐不是,她是本國人。她爸爸也是海源大學的教授,是個有名的考古學家呢,她媽媽是個畫家……雖然離海源大學這麼近,我們卻一直過不去,也不知道她爸爸媽媽還在不在……」
原來是考古學家和畫家的女兒,難怪江雪寧身上有著那麼恬靜淡雅,甚至有些古樸的氣質。想起她不會說話,程子介更加覺得有些惋惜。兩人聊天的時候,江雪寧也洗完澡回來了。她換掉了女僕裝,穿上了一套黑色的女式小西裝,白色的真絲襯衣,一下子顯得成熟了不少。這小西裝的料子做工看得出來都很高檔,筆挺地修飾著江雪寧修長苗條的身材,而且襯托得她的肌膚更是欺霜賽雪,精緻的五官間那動人的氣質也是展露得恰到好處。
江雪寧一邊整理著那一頭烏雲般的青絲,用一隻手絹紮了起來,一邊對著程子介微微欠了欠身子。程子介趕緊招呼道:「江小姐,來吃東西吧。婷婷跟我講了,很抱歉,是我誤會了。」
江雪寧對著任樂婷微笑了一下,然後又對程子介略帶害羞地點了點頭。收拾好換下來的衣物,坐到餐桌邊,拿起一袋食物優雅地拆開包裝,垂著頭慢慢吃了起來。程子介看著她潔白的貝齒在紅潤的櫻唇間時隱時現,自己一邊吃,一邊想了想,問道:「暫時住在這兒是沒什麼事的,不過你們以後有什麼打算?」
「啊?不知道哎……我還沒想過呢。外面的人好像都死掉了,對不對?那我們能去哪兒呀?」任樂婷一下子呆住了,張著小嘴呆呆地看著程子介。程子介心想這傢伙怎麼會呆到這種地步,這時江雪寧有些緊張地看了看他,然後伸出一隻纖手,抓住了程子介的手。程子介還沒反應過來,手掌就被那溫軟滑膩的小手輕輕攤開,然後江雪寧就伸出另一隻手的指尖,在他掌心裡輕輕地寫起了字來:「我想去找我爸爸媽媽。」
程子介不由得看了看江雪寧,正對上她清澈而期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嗯,也對。你爸爸媽媽都在隔壁海源大學,對吧?這樣吧,你們兩個女孩子,也不好找。我身上有傷,得休養兩三天吧……等我養好了傷,我去幫你們看看,能不能找到你爸爸媽媽。」
江雪寧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一次在他掌心裡寫下了「謝謝你」。程子介這才發現她的單純似乎不在任樂婷之下——普通人應該會委婉一些,不會這麼直接的表示希望一個身上帶著傷,還剛剛救過她們的陌生男子再去幫她們找爸爸媽媽才對。但是江雪寧可能是因為父母都是從事非常單純的學術性職業,她自己又因為啞巴而不怎麼和別人交流,所以看來不太懂人情世故。不過,在這樣的世界裡還能保持著單純,也實在難得。於是程子介決定,養好傷了以後就去隔壁的海源大學幫她們看看能不能找到親人——反正要是傷好了,這對程子介來說就是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