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程子介頗有些走投無路的意味。迫於無奈之下,他靈機一動,飛身撞開身邊一家商舖的玻璃門,隨著四處飛濺的碎玻璃跳進了屋內。幾顆炮彈瞬間得那面牆壁轟然倒塌,喪屍們也從街道兩頭蜂擁過來,注意力卻暫時都被空中的直升機吸引,沒有進屋追逐程子介。程子介總算稍微喘了口氣,飛速穿過商舖的門面,來到後面的房間。當他驚魂未定地聽著屋外隱約傳來的直升機引擎聲,想著這下自己終於能有那麼一會兒,趕快冷靜下來思考一下該如何逃走時,整棟商舖就突然被一團耀眼的橘黃色的火光籠罩,接著是一陣黑色的煙塵升上半空,商舖爆炸了。
這是那架一直在高空盤旋的噴氣式戰鬥機,在直升機的指引下,對著這家商舖投擲了一枚精確制導炸彈。炸彈在穿過二樓的天花板後爆炸,然後炸垮了程子介頭上的一樓天花板。這種炸彈的威力,是程子介從來沒有體驗過的,能在這麼近距離體驗過的人,都已經死了……雖然沒有受到彈片的直接傷害——那樣的話程子介就會馬上死無全屍,但是高溫氣浪將程子介炸得向屋角飛去,重重地撞上了一面牆壁才停了下來。空氣灼熱得讓他鼻腔內像是著了火,肺部似乎也受到了灼傷。而磚石之類的東西以極高的速度到處飛射,讓程子介無處可藏。一大塊混凝土擊中他的肩頭,只聽見清晰的卡嚓一聲,然後整條右臂就失去了知覺,軟綿綿地耷拉下來。
幸好十六改造過程子介的抗打擊能力,否則這一下會直接炸斷程子介的手臂,甚至直接撕裂他的半具身體。程子介心道不妙,不敢再留在這兒,穿過商舖從後門逃進一個小區。直升機馬上再次發現了他,程子介完全沒有喘息的機會,垂著一條手臂,再次拚命狂奔起來。
直升機很快將他趕出了小區。而遠處,另兩架運輸直升機也逐漸接近,程子介回頭時能看到機艙中坐著的士兵們手中珵亮的武器。喪屍也再次逐漸聚集起來,程子介飛速逃出小區,在另一條街道上飛奔起來,然後喪屍又一次越來越多,讓程子介慢慢地被包圍起來……
程子介不得不再次穿過一棟路邊的房子,這次他馬上從另一個出口離開了。不然就算噴氣式戰鬥機不投擲炸彈,那些運輸直升機裡面的士兵也會將他包圍,來個甕中捉鱉。當他在一條新的街道上開始奔跑時,運輸直升機已經抵達了上空,機艙內的士兵開始用輕機槍和步槍對著地面上的他瘋狂地掃射——他們的彈藥可是充足的很,可以毫無顧忌地追著程子介痛打。
一排排子彈嗖嗖地在程子介身邊擦過,其中一顆終於擦破了程子介的右腿,讓他頓時劇痛難忍,並感到行動開始逐漸受到影響。再這樣下去,自己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條了。一隻手失去知覺,還不知道具體傷勢,一條腿也傷了,自己的腳步逐漸吃力起來。敵人卻越來越多……怎麼辦?投降?他們會怎麼對待自己?他們肯定會從自己這兒得知雙河的情況。想起陵川的那些人集體死在河灘上的慘狀,那情景至今讓程子介不寒而慄。還有山崩部隊駐紮的那個鎮的殘垣斷壁,以及隨之一起化為齏粉的當地平民……程子介知道,自己死也不能投降,否則同樣的遭遇可能就會降臨在自己的那些兄弟姐妹,甚至還有那些親愛的人身上。
逃吧……逃吧……還要多久才能喘口氣……鼻腔、氣管、肺都在灼痛,心臟也開始不堪重負。這一次,能逃得掉嗎……程子介開始感到了絕望。越來越多的子彈嗖嗖地從身邊擦過,前頭的喪屍再一次圍了上來……而自己在這樣的全力飛奔之下,加上身上的傷勢,已經有些支持不住了……
正規軍隊就是不一樣啊……自己到底是太嫩了,沒想到會遇到這麼強勁的對手……太隨意了,可是……沒得選擇……再來一次,還是只能這麼做……值得慶幸的是小靜他們撤走了,現在沒了空中搜索,他們會安全回去的吧……難道……這次只有自己回不去了嗎?家裡……媽……老婆……她們會哭的吧……芳琳玉琳兩個親愛的人兒,才剛嫁給自己一天,還沒來得及體會自己更多的溫柔,難道就再也見不到了……不行……不能這樣……說什麼也要活著回去……我不能死……程子介咬緊牙關,拚命加快速度,再次穿過了一間房屋,躲過了喪屍們的包圍。
這一次逃亡,真是程子介面臨過的最絕望的境地,他彷彿看得見夜幕中有微笑著的死神,正在向著自己招手。
他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了。一串子彈擦過他的耳朵,那半邊臉都覺得滾燙,甚至聞到了一股頭髮燒焦的臭味。隨時會有下一顆子彈穿過自己的身體……程子介強迫著自己不去理會這些,而這樣緊急的狀態下,他的能力也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超常地發揮了出來,比平時更快,更靈活。他能堅持這麼久,是個奇跡,是運氣好,也是十六改造的結果。尤其是剛完成的抗打擊能力——雖然還是受了幾處傷,但沒有這能力的話,他這一路上已經死了好幾次了。
前方的路似乎永遠沒有盡頭,不知道哪兒能看到希望。程子介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本能地在夜幕下的高樓大廈間飛奔著,身後跟著一群群喪屍,以及高空,低空,超低空……三種不同高度上追擊著他的飛機。就在他覺得體內的能量快要枯竭,再也跑不動了的時候,前方隱約出現了一條水流,倒映著夜幕上的月亮和繁星。
小凌河!程子介大喜過望。在頻臨絕望之際,終於看到了一線生機——自己下水的話,對方可能就拿自己沒辦法了。於是他用最後的力氣,向著小凌河狂奔而去。看著那可愛的水面越來越近,程子介第一次感覺到,這條自己在它身邊長大的河流是如此美麗。
這次,他不再躲避喪屍的包圍,直接朝著小凌河的河岸腳不沾地般的飛奔。身後的喪屍群已經聚集了成千上萬的數量,像一股黑色的洪流,從沿途的各處聚集起來,追逐著這孤獨的目標。先前那架投擲炸彈的噴氣機大概是燃油不多,開始返航。但是遠處的城市邊緣,兩架新的噴氣式對地攻擊機再次呼嘯著接近了。這種一架就能輕易摧毀十輛坦克的先進飛機結伴出現,卻只是為了對付一個人……
程子介不知道這一切,他的眼中現在只有小凌河寬闊的河面。河水越來越近,隱約聽得見槍聲和直升機引擎聲中夾雜著的濤聲。快一點,再快一點。到了防洪林的邊緣了……好……那些士兵總算沒那麼容易瞄準了……
但是紛飛的彈雨仍然抓著程子介不放,樹枝和葉片像下雨般從空中紛紛掉落。程子介終於穿過了林帶,前面就是他渴望已久的河水。
空中的敵人已經發現了程子介的意圖,所有的武器都在對著那個孤獨的身影噴吐著火舌。武裝直升機也不再保留彈藥,而是將剩餘的炮彈對著程子介一股腦地傾瀉了出去。但是他們的攻擊只是將河灘上的泥沙高高地掀向半空,眼看著就要追上程子介的時候,目標突然以他們難以想像的弧度遠遠地竄了出去,在離河岸還有十米的地方畫出一道拋物線。接著,所有人都聽見了一聲清晰的「噗通」。
一名直升機駕駛員開始呼叫基地:「……報告,目標已經進入小凌河……任務完成,重複,任務完成,請求返航。」
「請求批准。地面部隊,請繼續在附近搜索,保持壓力。」叛軍基地迅速下達了命令。於是武裝直升機掉頭返航,運輸直升機則在江面上空僅僅十餘米的高度來回搜索,射燈將河水照得如同明鏡。追來的喪屍們在河岸邊黑壓壓的一眼望不到頭,這時兩架噴氣式攻擊機也來到了小凌河上空,在夜幕下高高地盤旋著。
此時的程子介已經拚命游到了小凌河中央,趴在水底下,靜靜地抱著一塊大石頭,等待著身體恢復力量。通過皮膚吸收的氧氣畢竟比不上肺部,這使得他恢復很慢,但是……暫時安全了。
手臂還是沒有知覺,小腿卻疼得鑽心,但是肺部卻因為暫時不必工作而獲得了休息,不再那麼難受。所以程子介更擔心自己的手臂。但是此時擔心也沒用,回到雙河後才有機會獲得治療。不過,叛軍並沒有打算就這麼放過他,除了時不時射向河面的一串子彈,更可怕的是空中的攻擊機開始了轟炸。
一顆顆炸彈以準確的間距被投入小凌河,然後掀起了一股股高高的噴泉,接著就是滔天巨浪來回激盪。小凌河的河水像是沸騰了一般,而且一下子變得渾濁起來。水底下的程子介也大吃苦頭:小凌河河水並不深,而水的密度比空氣大很多,使得炸彈的衝擊波威力比在空氣中大了很多——這也是為什麼深水炸彈和水雷能通過水壓摧毀艦船的原因。這雖然不是深水炸彈,但是,程子介也沒有鋼鐵的裝甲。所以,當一顆炸彈在較近距離爆炸的時候,程子介只覺得身體像要被撕碎了一般,滿眼都是金色的星星在飛舞,而且胸口好像也塌了下去,讓他清晰地聽見肋骨斷裂的聲音。一直不明情況,不敢打擾程子介而沉默著的十六終於按捺不住,有些慌張地發出警告,而程子介卻已經吐出一口鮮血,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