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志高又將哨子塞進嘴裡,鼓著嘴無聲地吹了幾下,喪屍們突然安靜了下來,垂下手臂,張著嘴茫然地原地轉著圈。他周圍的手下們都是滿臉喜色,卻沒人說話,而是保持著靜默。孫志高竟然可以控制喪屍平靜下來?程子介有些吃驚,既然已經找到了他,正好問個清楚。程子介正要出聲,卻又忍住了。上次在陵川吃過一次虧以後,程子介行動謹慎得多,不敢再魯莽行事,而是悄悄地回身離開了房子,回到了不遠處的部下們身邊。
「老大,是誰?」夜幕下部下們都在草木的掩護中保持著戰鬥狀態,只有一直緊張等待著的何安靜看到程子介回來後迎上來輕聲問道。程子介笑道:「就是孫志高。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們還是一起去找他們談談吧,大家小心點,我看到他在那房裡關了兩頭喪屍,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
大伙趕緊組好隊伍,拿著武器跟上程子介,放低腳步聲一起走向那燈光搖曳的窗戶。聽到何安靜呼吸有些急促,程子介笑道:「小靜,有喪屍害怕嗎?」
何安靜趕緊道:「不怕……其實,有一點。」
「沒事的,那兩隻喪屍被他們用鐵鏈子鎖起來了,應該沒什麼威脅。」程子介輕聲道:「大伙別緊張。」
「哎。」何安靜帶頭答應著,氣息平靜了一些。程子介帶著部下們來到這棟普通村莊民居門外,吸了口氣,敲響了屋門。咚咚的敲門聲在寂靜的黑夜裡顯得很響亮,馬上程子介就聽見房內喪屍咆哮起來,夾雜著鐵鏈的金屬聲,和幾聲驚呼,然後是打翻東西和人倒地的聲音。
怎麼回事?程子介緊張地握著腰間的短刀刀柄,部下們也紛紛舉起了槍對準了屋門。片刻,才聽到門內一個聲音緊張地問道:「誰!」
「是我,茭洲程子介。」程子介大聲答應著。馬上門內孫志高的聲音就回答了:「程老大?!」
房門突然被拉開,孫志高帶著幾個部下出現在門後,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口中卻連連道:「程老大!快進來坐……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程子介一邊隨著孫志高小心翼翼地走進屋裡,一邊笑道:「我專程來找你的。」目光落到屋角的那兩頭喪屍身上,發現它們都已經被洞穿了腦袋,靜靜地躺在那裡。
「前兩天不告而別,是我失禮了,程老大請別見怪。」孫志高趕緊表達歉意,他的部下們在他身後,卻沒有表現出什麼緊張的狀態,程子介送給他們的槍都掛在肩上,沒有要取下來的意思。於是程子介舉手示意何安靜和其他部下放下槍,不必那麼緊張,一邊笑道:「孫老大為什麼突然走了?」
孫志高面露慚色:「實在不好意思。那天黃昏時分,我的一個手下最後從六旺獨自逃出來,他在六旺聽到了消息,我兩個弟弟剛剛得到情報我在茭洲,準備帶人去找程老大,讓程老大把我交出去。他就順著我一路留下的暗記一直找到程老大給我們準備的村子,給我說了這事。我怕程老大為難,就悄悄地走了。」
「原來是這樣。」程子介點點頭:「你們不是到了陵川嗎?怎麼一直跑到這兒來,讓我好找。」
孫志高看了看屋角的喪屍,道:「我是路過了陵川。因為我和你見面那天晚上,去那村子的路上遇到了幾個陵川去茭洲打探消息的人。我跟他們說我是茭洲的,鎮子被玉佛寺佔了,我們從鎮子裡逃出去,他們就邀我去陵川生活。那天我離開村子,想著一時沒地方可去,就按那人說的去陵川看了看,然後見到了他們領頭的和尚……在那待了一會,正好看見他們燒死了一個女人,說什麼獻給瘟君菩薩……我就覺得那不是什麼好地方,就離開了。」
難怪陵川的大方丈至今還沒有發現自己的存在,原來是孫志高給過他們假情報。程子介心中有些感激,笑道:「不錯,陵川那是個邪教組織,每天都要燒死女人。但是孫老大離開陵川,恐怕不只是這個原因吧?」
「對,我還要找個有喪屍的地方。」孫志高看著程子介:「我兩個弟弟跟你說了吧,抱歉,之前怕你們不能接受,我就沒提。」
「嗯。」程子介笑道:「你們兄弟間其實是誤會,我這次出來,是想找到你,給你帶個話,希望你們兄弟之間好好談談。」
此話一出,孫志高的手下們一下子緊張了起來,紛紛將手伸向肩上的槍帶。倒是孫志高自己比較淡定,舉手虛按了按,示意手下們不必緊張,自己則搖了搖頭,面露難色:「程老大,這個我不能答應你。我那兩個弟弟現在是不抓到我誓不罷休,尤其是老二,更是要致我死地而後快。程老大心胸坦蕩,為我們兄弟說合,孫志高心中感激,但是恐怕並不是所有人都和程老大這麼光明磊落。」
這兄弟間的誤會也未免太深了。程子介歎了口氣:「孫老大,你兩個弟弟我這兩天也接觸了幾次,雖然誤會了你,但都不是心腸惡毒的人,只是令尊發生意外,二哥三哥和我說了死因,其實站在他們的立場上也難免起疑。這一點孫老大恐怕比我更清楚才是。而且昨天我和二哥三哥還帶著人一起去新金,幫新金周當家的一起打了一波喪屍。那波喪屍從陽門過來,有好幾千頭,已經到了新金的河對岸。你家二哥和三個一聽到消息,二話不說就帶人幫忙去了。從這一點看,他們都並不是利慾熏心不可理喻的人。還有,今天他們派人找到了陵川的人,知道了你的下落,本準備帶人過來找你。但是新金周當家的又發現陽門來了一撥兩萬多頭喪屍,我勸他們回去做好迎戰喪屍的準備,不要再兄弟內鬥,他們也就放棄了。他們現在帶隊回六旺了,只是托我來找孫老大,希望能好好談談,把令尊的死因解釋清楚。畢竟現在這世界,你們親兄弟幾個都能活下來也不容易,兄弟同心求生才好。」
程子介一口氣說完,認真地看著孫志高,孫志高臉色陰晴不定,良久,才沉沉的歎了口氣:「程老大,多謝……我爹的死,我的確有很大的責任。但是我現在研究喪屍到了緊要關頭,眼看就要有突破了。要是搞清楚怎麼回事,我會回去和他們說清楚的,還請寬延我幾天。」
話說到這份上,程子介也沒法強求,只能笑道:「好,那我回去和二哥三哥說一聲。對了,孫老大究竟是怎麼個研究法?」說著看了看屋角的喪屍,滿臉好奇。
孫志高笑道:「這個倒可以和程老大說清楚。以前我喜歡養狗,後來我們把鄉里的喪屍困到島上——我弟和你說了吧——我有幾次帶著養的狗去去島上,最開始是想看看,動物會不會變成喪屍的。」
「哦?對啊,動物會不會感染?」程子介挑了挑眉毛,問道。何安靜等部下們也是聚精會神地聽著。
「不會……這種病毒好像只會感染人類。總之,我帶著狗跑了幾次島變,無意間發現喪屍對我訓狗用的狗哨有反應。」
「狗哨?」
「就是這個。」孫志高將一隻手掌伸向程子介,掌心中就是他剛剛吹過的那只閃亮的金屬哨子。
程子介好奇地拿起來看了看:「我剛才在窗外看見你吹了,沒聲音啊。」
「嗯。這個哨子發出來聲波頻率低於人類耳朵的感受下限,算是一種次聲波,但是狗能聽到。我發現喪屍也能聽到這種次聲波,而且有很強烈的反應,我就抓了幾隻回去研究,看能不能通過這個控制喪屍的行動。我爹去找我那天,正好我發現了一段頻率可以讓喪屍安靜下來,不攻擊我。正高興呢,忘了關籠子門去上廁所,結果我爹去沒找到我,到處喊,把那兩隻我催眠了的喪屍吵醒了,衝出來把他……哎。」
「原來是這樣……」程子介這才知道究竟是什麼意外,想了想,問道:「那你和二哥三哥說清楚啊。」
「說不清楚……那天我爹讓他兩個手下等在我門外,說想進來和我好好談談。結果被咬了以後,那兩個弟兄進門時看到的是喪屍追著我爹咬,我在一邊拿著哨子拚命吹。我本是看著來不及救我爹,開槍又怕誤傷,就想吹哨子讓那喪屍別追了,但是被他們看見,就變成了我吹哨子指揮喪屍咬我爹……正好那幾天我還和我爹吵過架,這下更是沒法說了。我家老二性子急,聽不進去我分辨,老三也跟著煽風點火……我本想等研究有些進展再好好演示給他們看,結果老二沒給我機會……」
這樣的誤會,程子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眾人沉默了半晌,程子介道:「我會去向二哥三哥解釋的。但是最終,還是要是老大你們兄弟幾個當面說才行啊。」
「我知道。再給我兩天時間吧。」孫志高歎了口氣。程子介只得笑道:「孫老大說研究有進展了,進展如何?」
「嗯,我現在能很容易地控制喪屍休眠,只要不被別的聲音驚醒,它們就不會攻擊人。另外我還可以吹著哨子帶著喪屍跑很遠的路。」
「哦?」
孫志高看了看程子介,笑道:「程老大,那天我離開陵川不遠,在附近轉了一會,正找落腳的地方時,遠遠看到陵川鎮外你那個手下,鄧當家的帶著人和陵川的交火。雖然不知道緣由,但程老大幫了我的忙,我自然不能坐視。我就騎自行車跑到胡進二,吹哨子引了一大波喪屍到陵川鎮外不遠處,然後把它們催眠了。過了一會它們被槍聲驚醒,就順著槍聲往鎮子裡沖,把陵川的人都引過去了。能力有限,也不知道幫沒幫上程老大的忙。」
原來如此。難怪那夜那波喪屍來得如此湊巧,原來是有人刻意幫忙。程子介和手下們交換了一下眼神,何安靜滿臉匪夷所思的樣子,張著小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其他手下有參加了那夜行動的,也是驚訝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