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他指著的女人呆呆地看著他,漂亮的臉上滿是驚訝和絕望的神色,突然發出一聲可怕的哀嚎:「石俊平!你這個王八蛋!我就知道你一直是在騙我!你就沒想過和你老婆分——王八蛋,我做鬼也——」還沒叫兩句,就被兩個持槍的男人按倒在地上,嘴裡堵上了一團破布,再也發不出清晰的聲音,只是在喉嚨裡含混不清的嚎叫著。另一個女人則一下子癱倒在地上,臉色像個死人一般,不停地哆嗦著。
程子介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心裡泛起一股難言的悲哀。在生死面前人的本性都暴露的這麼徹底,為了活命可以這樣硬著心腸背叛和出賣曾經最愛的人。那個被選中的女人拚命掙扎著,但是她那嬌滴滴的樣子,如何抗拒得了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被拖到了廣場邊的那根旗桿下,旗桿本應是鋼鐵的,卻已經被熏燎成一根黑乎乎的柱子,那女人就這麼被嚴嚴實實地綁在旗桿上,接著大方丈一揮手,就有不少人抱著乾柴,堆放到她腳下。
那女人還在絕望地掙扎哀嚎著,程子介只覺得呼吸不過來了。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持槍的傢伙在她腳下的乾柴堆上倒了一點液體,大概是汽油之類的助燃劑,接著一個青袍人就走到操場中間的篝火邊,抽出一根燃燒著的乾柴,回到那跪在地上,垂著頭的男人身邊,笑道:「來,親手將那個女人獻給菩薩吧。」
那男人機械地接過火把,仰起臉來,程子介看到他臉上如同一片槁木死灰,似乎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呆呆地隨著那青袍人走向綁著自己老婆的旗桿邊。那女人拚命地搖著頭,含混不清地喊叫著,本來秀氣的臉蛋上的表情已非語言所能形容,死死地盯著自己的丈夫,似乎在乞求著他改變主意,讓自己活下來。
「瘟君菩薩慈悲——!」大方丈站起來轉向旗桿,雙手高舉,大喊了一聲,俯伏了下去。於是所有的人都像他一樣俯伏著,喊道:「瘟君菩薩慈悲——」
「求瘟君菩薩開恩,今日獻上一女以謝菩薩大恩,此女雖曾墮入邪道,但今已皈依,願菩薩救拔其魂魄,渡其超脫塵世,永離地獄……」大方丈喃喃地念叨著,程子介只覺得快要窒息了,怎麼辦?怎麼辦?眼睜睜地看著那女人被燒死?可是自己一個人孤掌難鳴,而腳下的人群人數眾多,不少都端著槍警覺地戒備著。他們都是人,可不會像喪屍那麼好對付,自己一下去恐怕就會被打成篩子……
不能去,不能去……自己救鄧團長時身受重傷,救何家兄妹時中了陷阱,這次絕不能再這麼魯莽了。這個女人是自己絕對無法獨力救下來的。對不起,對不起,我救不了你。程子介看著那女人還在絕望地掙扎著,眼眶一熱,終於忍不住一串淚珠滾過面頰。
「……求瘟君菩薩接納——」大方丈終於結束了令人窒息的祈禱,站起身來對那男子喝道:「點火!」
那男人渾身一震,看了看旗桿上的老婆,哆嗦著上前一步,看了看周圍舉著槍的人,終於垂下頭來,木然地將火把湊到了柴堆上。乾柴已經澆上了汽油,頓時可怕的烈焰騰空而起,瞬間吞噬了那個可憐的女人,她被堵著嘴,卻從喉嚨深處發出一陣瘆人的慘叫。
慘叫聲讓程子介只覺得心跳都要停止了,不忍再看,轉過身去靠著護欄軟綿綿地坐了下來,渾身都是冷汗。那女人野獸般的慘叫一聲聲地撕扯著他的心,讓他覺得自己心臟跳動得非常艱難,他卻只能坐在那兒,無能為力。
畜生……禽獸……全是畜生,全是畜生……全該死。你們全該死。程子介滿臉熱淚地坐在那兒,拚命咬著嘴唇,在心裡大喊著:我一定要讓你們也嘗嘗烈焰焚身的滋味。
女人垂死的慘叫聲漸漸微弱了下去,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徹底平息了。程子介這才強迫自己從痛苦的情緒中清醒過來,回過頭再次扒在護欄上,看著下面慘烈的場景。所有人都對著旗桿保持著俯伏的姿勢,旗桿上綁著的女人已經在烈焰中變成了黑乎乎的一根棍子,空氣中瀰漫著難言的焦臭味。
活生生的一個漂亮女人啊。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她被燒死了。程子介緊緊地握著拳,指甲刺入掌心,劇烈的刺痛讓他清醒了一點。什麼瘟君!完全是邪教!什麼大方丈,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他的手下全是幫兇,罪無可恕!那個男人,你是親手殺害你老婆的兇手,雖然你是被迫的,但是你一個男人,不拚死保護將身心都托付給你的女人,簡直畜生不如……程子介在心裡痛罵著,看著那女人焦黑的屍骸因為綁著她的繩子被燒斷,啪啦一聲倒在柴堆裡,砸起一大團火星,想著自己親愛的人們,在心裡發誓道:我就算死了,也絕不會像他那樣,為了自己出賣你們。
大方丈慢慢地站起身來,轉向剩下的那些簌簌發抖的人,看了他們一眼,對著另外那個男人道:「怎麼樣,你若是皈依,可以免受這樣的下場。」
這個男人看起來比剛才那個有骨氣得多,剛才就是他出聲質問,現在目睹了這女人的慘死,卻並不屈服,反而縱聲大笑起來:「你們這樣的邪教,休想我跟著你們一起做這傷天害理的勾當。你要是有本事的,給你爺爺一個痛快。」說著回頭對跪著的幾個女人笑道:「麗麗姐,杏姨,楠楠,我沒本事,對不住你們,你們要是害怕,就信了他們吧,我是死活不能信的,也不能像姓石的一樣,為了保住自己的狗命讓你們去死。哈哈,我這輩子能娶到你們這樣的三個老婆,也沒什麼遺憾了。哈哈哈哈——」
身後跪在地上的一個女人突然艱難地挪到他身邊,將臉輕輕地靠到他肩膀上,聲音帶著恐懼和悲傷,卻輕柔堅定:「鴻遠,我也不信。死就死,那麼多人都死了,我能和你死在一起,很開心。」
男人呆呆的看著她,突然又大笑起來:「好,好。麗麗姐,下輩子我還要娶你。」
另兩個女人也挪動了過來,圍住了他:「我們也不怕,鴻遠,謝謝你這些日子照顧我們。」
「哈哈哈哈。」那男人得意地大笑起來,雖然雙手被反綁,卻還是低下頭,在三個老婆的臉上各親了一下,才轉臉對大方丈笑了起來,臉上帶著不屑地神情:「來,禿驢,給你爺爺一個痛快的。」
大方丈滿臉橫肉在火光中抖動著,不怒反笑:「真是執迷不悟啊。看樣子邪念太深,實在是無可救藥。」說著翻起一雙死魚般的眼睛看了看天色,對身邊的另幾位青袍人道:「今日天色已晚,菩薩又已經祭獻過,就把他們關起來,明天再獻給菩薩。」
「是,大方丈。」另一位青袍人召來幾個持槍的手下:「把他們關起來,這是明天要獻給菩薩的祭品。好好看著,可不能讓他們跑了。」
「遵命。」那些持槍的男子答應著,將跪著的幾個人拖了起來,揪著他們的頭髮拖向程子介這棟教學樓。程子介有些緊張的屏住了呼吸,靜靜地傾聽了一會,聽到他們只是在一樓拉開了一扇門,然後低聲呼喝著,把人都趕進了一間教室,然後平靜了下來。
這時主席台上的大方丈對著還癱坐在地上,滿臉呆滯地看著焚燒自己老婆的火堆漸漸黯淡下來的那個已經屈服的男人和藹地微笑道:「石俊平,你既然已經誠心侍奉菩薩,就是我們的兄弟姐妹。三方丈,帶他和他老婆找個住處。」說著看了還癱倒在主席台上的他的另一個老婆一眼,皺了皺眉頭,原來那女人下身一片**的,顯然是已經嚇得小便失禁了。
所謂的三方丈看來是個尼姑。也是一身青袍,光頭錚亮,擺著一副欣喜的表情走到石俊平身邊,笑道:「石俊平兄弟,還有這位弟妹,跟我來吧。今後大家齊心侍奉菩薩,就都是一家人了……」
石俊平木然地走到自己的老婆身邊,把她扶了起來。兩人都是腳步虛浮,跌跌撞撞地跟著那尼姑走向操場另一邊的學校宿舍樓。大方丈又轉向操場上的眾人,大聲宣佈道:「今日收服了不少妖孽,大伙都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可不要誤了明日晨禱。菩薩保佑你們。」
「是,大方丈。」操場上的眾人齊聲答應著,慢慢地離開了操場,走向一棟宿舍樓。大方丈又轉身對著另兩個青袍人:「二方丈,今日你指揮抓住了這麼些人,大大有功。」
「大方丈過獎了。」一個青袍人答應著,滿臉得色。
「明天你可把人整編一下,再去白尾一趟,看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然後準備搬一部分人住過去。另外也該派人看看其他鎮子的情況了。」
「明白。」
「行,叫手下們把人看好。菩薩保佑你。」大方丈點點頭,轉向另一個青袍人:「四方丈,今天晚稻種了多少。」
「稟報大方丈,白尾的那些人還不算馴服,所以今日只插了不到三十畝秧。」
「行,今日也算是殺雞給猴看了,諒他們不敢再偷懶。」大方丈最後點了點頭:「夜了,大伙都歇著吧。菩薩保佑。」說著雙手合十,對兩位手下施了一禮。兩位手下以及身邊幾位持槍的人也紛紛還了一禮,於是大方丈和另兩位方丈就各自帶著幾個持槍的護衛,青色的背影沒入夜幕,消失在一棟教師住宅的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