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計就是陵川鎮上的人。」鄧團長緊張地皺著眉頭:「我們剛才過來的路上喪屍都沒清,只可能是陵川的人,從岔路插上來,然後去了雙河。」
「雙河一共有幾個鎮啊。」
「就三個鎮子,茭洲、陵川、玉佛寺。不過還有四個鄉:白尾、六旺、新金、胡進二。」鄧團長跳下車來,走到中巴車旁邊看了看那些屍體:「他們可能是昨天或者前天過去的,你看,這些血凝固了,傷口卻沒有開始嚴重腐爛。」
「嗯……」程子介緊張地張望了一下四周,南邊是自己來時的方向,很安全。西邊和北邊都是一望無際的原野,死寂得讓人害怕,東邊則是蜿蜒的黃雲山,一條河從山上流下來,伴隨著公路向北流去。
「會不會是雙河縣城的人?」程子介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嗯……也有可能。」鄧團長趕緊道。
兩人又沉默地觀察了一會兒,鄧團長請示道:「老大,現在怎麼做?」他保持著軍人的鎮靜神情,只是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
「老鄧,你回去。我一個人去雙河。」程子介看了看前面的公路,前方不知道會有什麼未知的情況,鄧團長這樣的普通人再跟下去就太危險了。
「老大……我知道了。」鄧團長也明白,自己跟著也只能拖程子介的後腿。
「回去以後,先不要說這件事,就說……嗯,就說你把我送到了,我讓你先回來。」程子介想了想,吩咐道。
「是,老大。」
「走吧。」程子介揮了揮手,鄧團長跨上摩托車,突然想起了什麼,從腰間掏出自己的那支手槍:「老大,這個你還是拿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行……」程子介接過手槍插在腰間,鄧團長這才發動了摩托車:「老大,萬事小心,幾位夫人和大家都等著老大回來。」
「知道了,放心吧。」程子介目送著鄧團長的摩托車消失在公路盡頭,才提起一把新錘子,向著北方奔跑起來。一邊跑,一邊分析著現在的情況。很明顯,除了玉佛寺,陵川鎮或者雙河縣大概也有一批倖存者存活了下來,而且人數估計還不少,剛才那輛中巴車邊有十幾隻喪屍,死法各異。普通人必須有了一定的規模,才能同時應付得了十多隻喪屍的攻擊。
會不會也有別人像自己一樣有了特殊能力了呢?程子介思索了一會,基本上否定了這個可能性:自己的攻擊下喪屍的腦袋都會被砸得稀爛,而剛才那些喪屍的傷口不像是特別強大的力量造成的。
一路走,一路不時地看到三三兩兩的喪屍,靜靜地躺在路邊。程子介小心翼翼地順著公路前進,終於來到了城郊,路邊開始有了零散的房子,時而一座磚瓦廠、時而一家液化氣站、接著就漸漸出現了小商店和餐館……喪屍的密度也漸漸高了起來,不過都已經被消滅了。
在接近城區的時候,右手邊那條小河終於拐了個彎穿過公路,向著西方緩緩流去。河上架著一座四車道的公路橋,橋那邊就是縣城了。程子介剛上橋,就發現橋那邊似乎是經歷過一場大戰。小橋下的街道上密密麻麻地躺著百餘頭喪屍的屍體。程子介捂著鼻子,警覺地接近了戰場,發現除了喪屍的屍體中,還混雜著不少沒屍化的死人,無一例外都是男性。
稍微檢查了一下,程子介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那些死人的身上都有被喪屍咬過的傷口,而且全部地被什麼東西洞穿了腦袋。
看著戰場前面,遠處還有不少休眠的喪屍存在,程子介覺得情況已經很明顯了:那群人不是從雙河出來的,而是從別處——大概就是陵川鎮——來到了雙河,和喪屍打了一仗。受傷的人都在屍化前就被同伴解決掉了。
他們是些什麼樣的人呢?程子介心裡驚疑不定。環顧四周,沒有發現任何動靜,於是在一個死人身邊蹲下了身子,伸手將他翻了過來。這是一個年紀二十多歲的青年,臉頰消瘦,似乎還有著些書卷氣,瞪著一雙空洞的眸子看著天空,腦門正中的一個黑洞裡流出了不少暗紅色的污血,已經完全凝固了,脖子上有一個深深的咬痕。
典型的被喪屍攻擊,然後被同伴處理掉的情況。程子介正想起身離開,突然這人胸前的一個奇怪圖案引起了他的注意:已經變成灰不溜秋的顏色的白襯衣左胸前的那只衣袋上,用青色的絲線繡著一個上圓下方的花紋。奇形怪狀的花紋圍繞著兩個似乎是漢字的小圓圈,上面那個太複雜,程子介無法辨認,下面那個卻好像是篆書的「君」字。整個圖案散發著一種詭異的氣息。
唐君?敞君?程子介盯著那個圖案看了半天,實在是認不出到底是什麼字樣,只得放棄了。又檢查了幾個死人,才發現他們的胸前都繡有一樣的圖案。
程子介從最後一個死人胸前撕下一塊帶著那奇怪圖案的布片裝了起來,越過這片狼藉的戰場,終於明白了這些人的目標:戰場前面,就是雙河縣公安局,戰鬥的痕跡一直延伸到金碧輝煌的公安局大樓門口。
程子介悄悄地順著牆邊接近了公安局的大門,一路上到處都是屍體。和外面的情況不一樣,公安局內部除了剛剛死亡不久的喪屍,還有許多已經高度腐爛的屍體,散發著濃烈的臭味,露著猙獰的白骨。
程子介小心翼翼地在公安局大樓內檢視著,很快意識到這兒至少發生過兩次戰鬥。看著地上零落的彈殼,程子介隨意撿起一個,發現上面已經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看來這些彈殼發射已經有一段時日了。不少高度腐爛的喪屍屍體,還能勉強看得到是腦部中彈,這些跡象表明了這是一場災難剛發生時的戰鬥,據守公安局的人用槍支抵抗著喪屍,卻節節敗退,終於退到了一處地下室門口。
程子介看著黑洞洞的地下室,正有些忐忑地凝視著洞口,卻驚奇地發現自己能看到地下室內部的情景。
對了,十六給自己改造過了視力,尤其是黑暗中的視力。程子介喜悅之中更是信心百倍,集中精力,輕輕地摸進了地下室。
這地下室看來是公安局的槍庫。一片極度的黑暗中程子介的視力發揮得淋漓盡致,在槍庫裡小心地轉了一圈,卻發現一支槍都看不到了。而且就是這兒發生過另一場戰鬥,一些剛死亡不久的喪屍躺在地上,和外面大街上一樣,除了喪屍,還有兩三個沒來得及屍變就被同伴殺死的人,胸前也繡著那種奇怪的圖案。
仔細地搜索過公安局大樓之後,程子介暫時沒有新的發現。他最後來到大樓的樓頂,一邊細心地檢視著大樓周圍的環境,一邊分析著剛才獲得的零碎信息。
已經可以肯定,有一群大概來自陵川鎮的倖存者,在昨天或者前天來過了雙河縣城。他們人數眾多,組織嚴密。雖然付出了不少傷亡,但卻消滅掉了大量的喪屍,攻下了雙河公安局,並收集走了所有的武器。可以看得出來他們都是比較狠辣的人,有人一旦被咬,立即就會被毫不猶豫地殺掉。這也難怪,末日之後這麼久了,能倖存下來的普通人恐怕只能接受這樣的生存方式,逼迫著自己變得冷酷無情。
他們應該不缺乏食物,因為他們的目標直指公安局,攻下公安局大樓之後,只是取走武器就撤走了。公安局斜對面的一家倉儲量販超市近在咫尺,從公安局過去的路上喪屍極少,大概都是被他們的戰鬥吸引過去然後被消滅了,他們卻沒有去超市收集生活用品。而且程子介檢查過的那些死人看起來雖然並不是非常健康的狀態,但也沒人是那種長期飢餓下的消瘦,說明他們至少能勉強吃飽肚子。
除了那有些詭異的圖案,其他的都很正常。程子介站在樓頂上,集中精神之後,目力可以到達以前兩倍遠的地方,清晰度也增加數倍,就像通過了望遠鏡觀察一樣。雙河縣城內的街道上看來在末日之後還沒有人進來過,到處都是休眠狀態的喪屍,偶有一小群紮了堆,大概那兒在末日後不久就發生過不幸。
程子介仔細地將目光掠過一棟棟房屋,汽車客運站、縣醫院、電影院……始終找不到哪兒是鄧團長說的人民武裝部。這讓他有些喪氣起來,而且後悔沒讓鄧團長給自己畫一幅地圖。雙河縣城區顯得非常繁華,喪屍的密度不比海源市區差多少,沒有明確的目的地就貿然前去尋找,絕對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因此程子介決定今天就先回去再說。
就在程子介決定離開時,他的目光掃過不遠處縣中學校園內的一棟建築,那大概是中學的食堂和綜合樓。
程子介畢竟以前是個學生,不由得對學校多留意了幾眼。正在他又一次回想起末日前的校園生活的時候,突然在一扇窗戶後面發現了一個人影閃了一下。
程子介吃了一驚,雖然那人只在窗戶邊向外張望了一眼,但是以程子介現在的目力,是絕對不會看錯的。這樣的距離上分辨不了性別,但絕對是個倖存者無疑:因為那扇窗戶外還掛著一張白布單,上面寫著大大的兩個字:「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