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人力交通工具,但比起步行來也快了不少。否則單靠步行的話,從海源北站到雙河縣有四十來公里的路程,路上估計得過一夜。因為有女人和行李,而大家一直以來生活困難,體質也比不上災難以前。
但是現在有了交通工具,天色還早的時候,一群人就乘著平板車,抵達了黃雲山的山腳。看著黃雲山後那連綿不絕的橫嶺山脈,程子介一邊用力搖著橫桿,一邊問道:「還有多遠。」
「到雙河縣城估計還得十公里出頭的樣子。」李建斌氣喘吁吁地答道:「我們還是先別進城……在城外找個地方過夜。」
「嗯。」李建斌說的有道理,雖然是個縣城,但是人員也是很密集的,意味著喪屍的密度也很高。這個季節的氣溫,在野外過一夜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大事。當然,一般縣城的郊外,多少能找到些零散的房屋棲身。
「看!」小武突然指著前方喊道。
程子介趕緊回頭向前進的方向看去,只見遠遠的鐵軌上停著一列火車,圍著火車隱約有些喪屍。
「停!」程子介趕緊喊道,但是工程車還是保持著速度滑行著,心裡一急,程子介一下子從車頭跳了下去,用力抵住平板車,被推著登登地後退了幾步,不過平板車也硬生生被他停住了。
「大家等一會,我去看看。」程子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提起自己的釘錘,保持著動作的輕盈,靈巧地跑向前方,不久就確定了那是一列紅白相間的特快列車。
程子介遠遠地看了一會,這是雙軌電氣化鐵路,而那輛列車正好佔據了程子介的平板車要使用的那一股鐵軌,靜靜地停著。其實就算不是堵了路,程子介也不敢冒險穿越圍繞著列車的屍群。
這些屍群應該都是這列列車上的乘客。災難發生的時候,列車應該還正在運行,司機停下了車想要大家去逃命,所以倖存的乘客都從車廂裡跑了出來,但是沒有跑遠,就都遇難了。
程子介看著一隻趴在鐵道邊高高的鐵絲網上的喪屍,還保持著向上攀爬的姿勢,卻已經屍化了,靜靜地貼在那兒,彷彿還保持著對生命的渴望。
程子介深深地歎了口氣,回到了平板車邊上,皺著眉頭對大家說道:「前面不能走了。」
「嗯。」李建斌趕緊答道:「我剛才算了一下,一列火車算八節硬座八節臥鋪,就得一千多人。我們這個平板車太矮了,不能從那兒過去。」
「那現在怎麼辦?」程子介遲疑地看著同伴們,沒了主意。
「只有下鐵路了。反正現在離了城,在野地裡走也沒啥事。」李建斌道。
「嗯,好。走吧。」程子介帶著大伙下了車,慢慢地將人和東西搬出了鐵軌邊的柵欄,夕陽已經西斜了。
「天色不早了,先找過夜的地方吧。」出了鐵路,跳下高高的路基,環顧著周圍的環境,一片荒涼。目力所及之處沒有一棟房子。
「那兒好像是公路。」李建斌手搭涼棚,背著夕陽仔細地看了一會,指著前方說道。
程子介看了看,只見兩排整齊的白楊樹。雖然沒看到路面,但是那樣的樹肯定是公路行道樹無疑。朝公路兩頭看了看,是和鐵路平行的,開心地笑道:「走吧,順著公路走大概也能到雙河縣。」
「對。」大家趕緊答應著,程子介扛著兩袋米,小武扛著純淨水,李建斌斷後,穿過齊腰深的茂密草叢,跌跌撞撞地向公路走去。
程子介滿意地看著互相扶持著的女人們,警覺地環顧著周圍的李建斌,還有扛著純淨水桶,一隻手提著武器的小武,心裡湧起一陣暖意,雖然遇到了許多困難,但是大家卻這麼團結,讓他覺得無論前方有什麼,自己都可以解決。
上了公路以後,就開始有些麻煩了。路上零散地廢棄著從城市裡開出來的汽車,一看就知道是先得到了風聲離開城市試圖避難的。可惜這場災難似乎無處不在,除了對病毒有抵抗力的人,其他的人都是不管往哪兒跑都沒能逃脫悲慘的命運。
程子介沉默地走在隊伍最前頭,將偶爾遇到的三兩隻喪屍就地解決了。帶著大家走了兩三里地,夕陽已經開始落山的時候,終於在前面的路邊發現了一棟孤零零的房子。
加快腳步來到房前,發現這是一家災難前的司機餐館,門口還豎著一塊寫著「停車用餐住宿加水」之類字樣的招牌。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就在這過夜。程子介將大家留在門口的碎石大院上,一個人摸進了房子。現在他做清掃工作已經很熟練了,仔細檢查了一圈,確定了沒有任何危險以後,才出門來招呼大家進房。
「奇怪。」程子介一邊帶著大家先進一樓的廚房看了看:「吃的一點也不剩,連煤氣壇都被人搬走了。」
「是啊。」李建斌皺著眉頭:「但是人應該是匆忙走的才對啊……大廳那幾張飯桌,還有一張沒收拾……還有這些菜……你看,都爛了,既然走得這麼急,怎麼還有心思搬走煤氣?」
程子介搖了搖頭。小武打開廚房的後門,突然叫了一聲:「看!」
程子介趕緊湊到門口,馬上看到門後並排擺放著幾隻喪屍,一大群蒼蠅圍著它們嗡嗡地叫著,看樣子已經被人幹掉有一段時間了,一股惡臭撲面而來。
程子介馬上反應過來,和李建斌對視了一眼:「有人來過。」
「這個……是什麼東西砸的。這個,嘖嘖……腦袋都砍掉了……這個……這個……」李建斌捂著鼻子,走到那幾隻喪屍的屍體邊,大略看了一下:「都是不一樣的死法,肯定不是同一個人幹的。」
「看腐爛的程度,大概有五天到十天之間。」鍾美馨也緊緊地捂著鼻子,跟在程子介身邊,蹙著一雙秀眉道。其他的女人根本不敢過來,但是蘇田田看著鍾美馨和程子介手拉著手站在屍體邊,終於強忍著噁心,也走到程子介身邊,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
「田田,你過來幹啥,回去吧。」程子介回過頭,柔聲道。
「我不怕……」
「嗯。不過沒什麼事,你還是回去吧。媽,你也回去。」程子介皺著眉頭,將鍾美馨和蘇田田推回廚房,才回過身去,接著就看到小武在房後不遠的地方找到了一口水井。
「老大,這有水。」小武跑到水井邊,這不是那種開放式的水井,井口被水泥密封起來,然後砌成了一個半人高的檯子,架著一副搖桿。小武走過去壓了幾下搖桿,清亮的井水就從台側的一個水管中嘩啦啦地流了出來。
「這是啥?」程子介問道。
「水井啊。玉姐,快找個桶過來接水。」小武開心地喊道。
「這是水井?」這玩意和程子介想像中的水井完全不同。
「對啊,我老家也是每家都打了這樣的井。」小武一邊笑,一邊將臉湊近了水流,張大嘴巴接著水,大口喝了起來。
「這水能喝?」程子介好奇地看著他。
「咕……」小武仰起臉來,抹去了臉上的水:「我們老家都是吃這樣的井水。」
「哦。」程子介好奇地圍著井台轉了兩圈,看著玉姐和桃子姐接了兩桶水,提回了房子,也招呼小武道:「走吧。」
沒了液化氣,幾個人只得在房前的院子裡架了個簡易的爐灶,鍋倒是找到了兩口,於是程子介又和小武去附近撿了些乾柴,在夕陽的餘暉下草草地做了一鍋飯。
藉著最後一點光亮吃完了晚飯,帶著大家去二樓安頓好——本來就有些客房為過往的司機準備著,雖然條件很差,但總比風餐露宿強。
奔波了一天,大家也都累了。程子介帶著鍾美馨和蘇田田找了一間房,雖然床單都不知道去哪了,但是總還是鋪著棉絮,看著兩個女子睡下,程子介才在床邊站直了,柔聲道:「你們睡吧,我去和老李談談明天怎麼走。」
「嗯。」鍾美馨輕聲答應道,拉著蘇田田的手,兩個人都累了,很快就睡著了。
程子介出了房門,卻正好撞上李建斌也從房裡出來。兩個人會意地一前一後下了樓,來到了門口的空地上,李建斌撥弄了一下剛才的火堆,湊在一塊木炭上點著了一程子介遞給他的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才遲疑著問道:「老大,附近可能有別的活人。」
「奇怪。我們一路上過來的時候,路上的喪屍都沒有清。」
「嗯……」李建斌又吸了口煙:「大夫人剛才說,那些喪屍死了五到十天。可能已經走了,這家的吃的和煤氣應該也是他們搬走的。」
「對,我也是這麼想的。」程子介也慢慢地吸著煙,對著前面已經聳立起來的黃雲山的半山腰:「老李,那山上有房子。」
「我看到了。剛才還沒到這我就發現了,不過不像是能住人的樣子。屋頂都塌了,牆上還寫著標語,雖說看不清是啥,但絕對是荒廢了很多年的。」
「哦。」
兩個人又沉默了一會,程子介問道:「明天怎麼搞。」
「老大你說吧。」
「這兒離雙河縣城有二十里?」
「剛才我們走了這麼久,應該不到二十里的樣子。」
「也太遠了。明天你和小武守家,我先去看看吧。」
「嗯。」李建斌頓了頓:「我想起來一件事,從這兒往南走,應該是茭洲鎮,比縣城近。」
「哦?」
「嗯……我記得茭洲到雙河,大概才二十五里的樣子,就在小凌河邊上。也就是說,我們這離茭洲可能也就六七里地。」
「你的意思……」
「嗯,應該順著這條公路能到。我覺著老大要不要先去茭洲看看,一個鎮總比一個縣安全。」
「嗯,也是。那行,我明天先去茭洲看看情況。你們在這兒。」
「知道,你放心吧。」李建斌趕緊答道。
兩個人又東扯西拉了一會,程子介也累了,打了個呵欠,於是和李建斌一起回到了房子,找到自己那間,悄悄地摸到床上。聽著兩女細密的呼吸,心裡一陣溫暖,從身後摟住了鍾美馨的肩膀,很快就將臉埋在鍾美馨的頭髮裡睡著了。
很快程子介就做起抓住了一隻比牛還大的青蛙的美夢,當他提著那只青蛙的兩條腿的時候,青蛙大喊著:「救命!救命——」
青蛙竟然會喊救命。程子介在夢中得意地笑了起來,但是呼喊聲越來越大,終於將程子介驚醒了:這不是夢,是真的有人在喊救命。
迷迷糊糊地還沒來得及完全醒來,突然房間裡就射進了兩條刺目的光柱,一道直接照向程子介的眼睛。他本能地舉起手去遮擋,脖子卻一涼,一個人將一把長長的刀子架在了他脖子邊,低聲喝道:「別動!」